狼牙尖上的温柔 (全文)- 第20部分

　　　　三人久久地沉默了。

　　　　夜幕降临了，晚霞将整个沙漠染成了橘红色，就连围困在四周的狼群也被这种充满幻想的色彩涂上了一层神秘的光晕。狼群在这一天一夜的困守中，有些耐不住了，它们既不敢靠近眼前这个沉默的怪物，又不甘心放弃，它们开始躁动，开始怪声调地嗥叫，开始互相撕咬，有三只个头健壮的狼突然蹿到车玻璃前张开大嘴去啃玻璃，呼呼的喘息声和尖利的牙齿叩击玻璃的刺耳声立马传进了车里。

　　　　车里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枪里的子弹随时都将射出，击穿狼的腹部。

　　　　西艾力马上提醒达戈：“别开枪，一旦开枪会让躁动的狼更疯狂，它们会冲上来推车，撕咬轮胎，片刻之间我们的车就成了一堆废铁……”

　　　　谷村怯怯地问：“我们会遇到食金蚁吗？”

　　　　西艾力转过头望着黑暗中的谷村，安慰道：“不要怕，只要不发生流血的情况，食金蚁闻不到血腥是不会来的。”

　　　　谷村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越过西艾力的肩头，看到车外渐渐淡下去的晚霞。她想起了狼人，想起狼人与她对视时所表现出来的孤独和悲伤。就因为这种对视，谷村便无法忘记狼人，她似乎在狼人生命中的细微深处，看到了真正的孤独和悲伤。这种孤独和悲伤不是情绪，而是生命，如同宗教一般镌刻在狼人的生命意识中。这种孤独和悲伤表现在一个狼群中长大的人身上，的确让谷村内心震动，于是她对狼人的思念便在心底萦绕。

　　　　夜幕降临了，月亮渐渐明亮起来，西艾力分给大家一些面包和水，还特意让谷村吃下几粒维生素C。

　　　　就在大家嚼面包的时候，西艾力说：“好现象，狼群在散去，你们看，原来黑压压的一片，现在变得稀疏起来，看来它们是熬不住了。”

　　　　达戈调侃道：“我们都饿得啃面包了，它们守了我们两天一夜，也该退了吧！”

　　　　月光下游荡的狼群显得有些筋疲力尽了，它们狂躁地嗥叫几声，然后愤怒地与前来挑衅的狼撕咬起来，直到打斗到双双头破血流，才垂头丧气地停止下来，默望着这个沉默的怪物。

　　　　达戈转动身子朝车后方的玻璃看，看着看着，他突然把整个身子扑向了玻璃窗，把头顶在了窗口上。他奇怪的举动引起了西艾力的注意，西艾力望着达戈黑咕隆咚的后脑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达戈由于激动，嗓音都有些颤抖了，他说：“天啦，我找到车突然坏掉的原因了，原来是那颗致命的螺丝钉掉了，就掉在离车不到五米的地方，你们快看啦！”

　　　　西艾力和谷村都挤上前去看，几双眼睛都在月光下的沙漠中搜索，终于谷村先发现了叫道：“啊，是那颗螺丝钉，正躺在地上啦！”

　　　　西艾力也看到了那颗让他们几乎遭遇不幸的螺丝钉，它现在正躺在沙土里，在月光的照映下发着金属的光亮。这一发现，令三人欣喜若狂。

　　　　达戈说：“想办法下车去捡吧。”

　　　　西艾力说：“千万千万不能下车去，我们好不容易让狼群熬到这种状况，一旦下车，我们会连那枚螺丝钉也找不回来，自己就成了这群已经饿疯了的狼群的一顿丰富夜宵了！”

第二部分　第62节：12狼人（8）

　　　　达戈气急败坏地捶了一拳，说：“哎！这群家伙真是讨厌啊，什么时候才退去啊！”

　　　　达戈望着那颗在月光下闪烁的螺丝钉，眼睛都绿了，他不停地叫道：“这群可恶的野狼，总在这里跑来跳去，万一那颗螺丝钉在它们的脚踢下被沙土埋没了……”

　　　　达戈一下被自己的假设吓了一跳，他惊骇地望着车窗外那颗可望而不可即的宝贝，思绪在片刻间停止。

　　　　这个问题也是西艾力担心的问题，保不准那颗螺丝钉在众狼的足下会被践踏埋没。

　　　　他凑近后窗观察外面，片刻之后对达戈说：“为了预防万一，你现在就把方位和距离用眼睛丈量好，以车的位置为坐标，以扇状向目标丈量。”

　　　　达戈眯起了一只眼，左瞄右瞄了一番，然后自信地“嗯”了一声，说：“明白，我心里有数了。”

　　　　西艾力说：“已经有两天没有合眼了吧？你和谷村现在睡觉，我来值班，一有情况我会立即叫醒你们的。”

　　　　西艾力回头看了一眼谷村，发现谷村已经歪着身子头枕在车厢壁睡着了。朦胧中她的面容凄迷而美丽，西艾力内心顿时涌出阵阵怜悯，他觉得如此残酷的环境和现实，让一个初涉沙漠的小姑娘去经历，真是太危险了。

　　　　西艾力从椅子后面取出一床毛毯，轻轻盖在谷村身上。

　　　　西艾力再看看达戈，他双手端着枪，枪口堵住玻璃上的圆洞里，头搁在枪托上，已经发出沉重的鼾声了。

　　　　西艾力猫起身子朝前后左右的窗口都观察了一遍，他突然发现狼的数量在减少，从天黑前的十几只，减少到现在的五只。这个情形让西艾力深感意外，他想如果在天亮之前这几只狼也撤退的话，他们就可以下车去，把车修好，继续上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严重的问题就是他们带来的食品和水已经不多了，最多还能坚持两三天。一种忧虑直袭西艾力的心头……他注视着右前方的几只狼，它们看似悠闲地或蹲坐，或来回走动，可是在远一些的地方，却有影影绰绰的狼影在闪动……他突然意识到狼在搞假撤退，大批的狼藏在远处，少数的狼守在近处，一旦时机成熟，它们便蜂拥而至。这一发现使西艾力晕乎乎的大脑顿时清醒起来。

　　　　这时，达戈醒来了，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窗外，月亮已经向天边斜下去，他转过头来叫西艾力睡觉，自己负责值班。西艾力把刚才发现的情况告诉了达戈，达戈睁大双眼沉思片刻后说道：“有道理，这群野狼简直像军事家加阴谋家，这太危险了！”

　　　　西艾力说：“我睡一会儿，你千万要时刻警惕。”

　　　　达戈点点头，马上进入了战斗状态。

　　　　片刻之后，达戈发现西艾力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打开车门，轻轻地溜下车去。他手里端着枪，下车之后他匍匐着朝车后爬去。他发现几只狼围集在一起，正在车头的右前方，他身处的地方是车尾的左后方，是那几只狼看不见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了那颗螺丝钉，他的心狂跳起来，他太想几步蹿向前，捡起螺丝钉，飞转回车内。虽然这么想，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朝后爬去。当他的手抓住那枚螺丝钉的时候，他的气息其实已被风吹送到了狼群的方向，当他感到有异样的声响猛然回头看时，几个黑色的狼影已经扑向他了。他立即翻转身，端起枪就朝扑过来的一只狼开了枪。枪声惊醒了车里的西艾力和谷村，划破了沙漠的沉寂，也惊动了远处的狼……

　　　　达戈打死了一只狼，另一只又扑了上来，他接着又打跑一只。西艾力在车内也开枪了，一只狼扑向车，疯狂地冲撞车窗，张着利爪和锋利的牙，冲向右边的车轮，西艾力首先击毙了这只狼，接着第二只狼又扑了上来……

　　　　达戈在打死两只狼之后，飞一般奔向车子，就在靠近车门的那一刻，他手中攥着的那颗螺丝钉从手里滑落下去，他正要回头弯腰去捡时，一只健壮高大的狼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一口就咬住了达戈的后脖子，剧烈的撕痛使达戈惨叫一声，他奋力挣扎着转过身，这时，他的脸又被狼爪抓伤了，一股血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达戈突然觉得情况太糟糕了，一股决绝的情绪冲击着他，他奋力跳起，端起枪筒就射击，飞出的子弹从狼的喉咙中飞出。

第二部分　第63节：12狼人（9）

　　　　在达戈眼睛的余光中，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黑色的影子正像洪水一般涌来。

　　　　就在这一刻，他在模糊的光线中看到了西艾力从车门跳下，影子像飞一样猛扑过来，抱起达戈转身就将他塞进车里。当他挤进车要关门的时候，一只狼的前爪已经伸了进来，他狠劲地关门，把狼的爪子卡断了，狼号叫着，挣扎着，把一只爪子留在了车内，仓皇而逃。

　　　　那只夹断的狼爪正好落在车门的梯子上，落地之后，仍然在不停地痉挛抖动，这一幕把谷村吓得魂飞魄散，直抽冷气。

　　　　西艾力叫道：“谷村，把你座位下的急救箱打开，立即给达戈消毒和包扎伤口！”

　　　　西艾力紧接着又朝外“砰砰”开了两枪，窗外立即传来一阵怪叫，狼群逃跑的声音在车的四周响起，声音如同刮风一般呼啸而去。

　　　　谷村已经顾不得害怕了，她一下跳起来，动作准确而迅速地拉出急救箱，然后把昏迷过去的达戈连抱带拖地放平在坐椅上。

　　　　达戈的身子挣扎了一下，他想说什么，但他的嘴已经被血水堵住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西艾力背朝着他们，用急促的声音叫道：“让他吐出来，别堵住了呼吸！”

　　　　谷村立即扶起达戈的上身，达戈一低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水，然后他长吸一口气，叫道：“你们别管我了，想办法快逃离这里，啊？！西……西艾力……”

　　　　西艾力吼了起来：“你闭嘴，你伤到哪里赶快告诉谷村，她好给你下药包扎！你懂包扎，你指挥她！”

　　　　达戈安静了下来，可没等开口，他便一下昏了过去。

　　　　谷村检查了达戈的伤势，她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达戈脸上的皮肤几乎一大半被狼抓掉，眼睛被泡在血肉模糊中，她不知道达戈的眼睛是否被伤……她突然想到那位爱他至深的舞蹈演员，她是那么痴情地等待达戈的回归，如果达戈的面孔成了这样，眼睛也瞎了的话……谷村无法往下想，她禁不住哭出了声。

　　　　西艾力背对着她，用沉闷的声音说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为他打一针消毒药水！”

　　　　谷村抽泣着说：“我……我没有学过，没有临床经验……”

　　　　西艾力说：“不用怕，平静下来，回忆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谷村不明白地问道：“回忆？回忆什么？”

　　　　西艾力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生病和打针的经历，就回忆这个。”

　　　　谷村打开密封的针药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次性针筒，揭开一瓶消炎药水，她念着上面的名字，让西艾力确定。

　　　　西艾力说：“对，就是它！”

　　　　谷村双手颤抖着为达戈注射完针药，随之她渐渐有了信心，竟有条不紊地为达戈包扎伤口，还把车上的血迹打扫干净。这时，她已是浑身大汗，腰酸背痛了。

　　　　当她抬起头看一眼窗外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外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艾力回头注视着她，他们的目光相触在一起。谷村眼中噙满了泪水。西艾力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温存地说：“谢谢你，你做得很好！人在紧要关头，是可以体现潜能的，有时候甚至能将集体无意识的潜能也用上了。”

　　　　谷村长舒一口气了，含泪笑了。

　　　　西艾力用爱怜的目光望着她说：“你很累吧？”

　　　　谷村摇摇头。

　　　　西艾力说：“没有想到这一行会遇到这么多的危险，真是难为你了。”

　　　　谷村低下头，泪珠掉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说：“我总在想，你的父亲，那位让人崇敬的科学家，他的人生是多么有意义，而有的人，却处处为一点蝇头小利而苟安一时……”

　　　　西艾力默默地看着流泪的姑娘，他深深地被这个姑娘所感动，他想，如果马上要面临死亡的话，他对这个世界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谷村，我爱你！带着这种爱恋告别人世，真是无憾啦！

　　　　西艾力想着这些，目光渐渐迷茫了。

　　　　他听见谷村在叫他，他这才回过神来，马上打岔说道：“刚才的一场激战，我们的车轮好在没有被狼群破坏，那颗螺丝钉现在正躺在车门外的地上，达戈为了捡它，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可是它还是躺在近在咫尺却生死相隔的地方……你看到了吧，在这样的地方，生与死都是那么极致，那么短暂……这只狼的爪子，在刹那间与主体分离……这简直像噩梦……”

第二部分　第64节：12狼人（10）

　　　　西艾力拾起那只狼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说道：“凡是有生命的地方，就充满了欲望的较量，充满了征服与被征服，充满了血腥与残酷……”

　　　　谷村低声问：“如果达戈不冒险下车去捡螺丝钉，仍然平静地待在车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西艾力思忖片刻，说道：“昨天深夜狼群的突然撤退，其实是一个假象，它们把更大的预谋藏在了背后，达戈的贸然行动只是把它们的计划提前了。它们原本只是想耗到我们粮尽弹绝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我们，可是它们没有想到刚才那一场激战，让它们死伤无数，现在看起来它们士气大落。但一股更大的复仇计划已在狼群中酿成，它们不会放弃我们，除非发生了意外，出现了我跟你讲的那个故事里的食金蚁，否则它们会守到地老天荒……”

　　　　谷村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西艾力，说道：“狼的复仇心会如此重啊？”

　　　　西艾力说：“会！狼比其他任何一种动物的复仇心都强，而且那种复仇心不会因时间和地理的变化而改变。一只受过伤害的狼，只要它决心报复你，不管时光过去多久，只要它还活着，不管你身处哪里，只要它有机会和条件接近你，它都会去完成它的复仇欲望。狼在动物界中，是最具有心计和智慧的动物。但它们另外的一个特点就是只要你救过它，有恩于它，它也同样永远会记得你的恩情，它会利用一切机会来帮助你保护你。狼的恩怨爱憎十分分明，它既具有大恶大凶大残的本性，又有大善大智的本性，这两种不同的本性都集中在它们身上。就像狼人领导下的那一群狼，它们具有极其残酷的野性，也有极其深刻的善智本性。狼与其他动物很不一样，它天生具有刚强的禀性，再加上生存环境的恶劣，人为的侵害和捕杀，就形成了它们强烈的征服欲望和反抗意识，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生存下去……这个世界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