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定在我脸上,从他墨蓝的眼瞳中,我能看到一个眼泪还没干却挂着笑容的女孩的脸,他回来了,我的喜悦竟是这样明显。
“刚才在路上我看到你了,就跟着你回来,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我不确定你是为了找我,还是――忘了带什么证件回来拿,我怕见到你,你却说抱歉,我还要赶飞机。”
我唯一的反应是再补一拳,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呀,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墨羽叹息一声,双臂搂紧了我。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先进屋里吧,难不成你想在门口站成化石。”
我摇摇头,不说话也不放手,一颗心忽上忽下了半天,我需要时间来确定,有些东西我并没有失去。
墨羽拿我没办法,最后只好抱着我一步一步地移到屋子里。
“没想到你热情起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他的适应力一向很强,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我才不理会他的取笑,只想将想说的话说出来。
“机票是早就定好的,我根本就忘记了,我没想过要离开你。”不排除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那都是被你逼的,我在心里小小地补充一下。
“我知道。”他笑得一脸满足。
我狠狠瞪过去一眼,知道还故意给我玩失意,玩出走。
他马上明白了我的眼神,心虚地解释,“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十几个小时的起起落落,没想到现在我又可以倚在他的身边。“我还以为你真得一去不回了呢。”
“离开这里又不代表和你分手,爱一个人就要爱到底,就算这个人满是缺点也没办法,做人哪能轻言放弃。”他整个一有志青年的口气。
好啊,居然敢说我满是缺点,不过他还说了什么,好像是说-他-爱-我?!我努力想表现得不在乎,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可幸福的笑意却不争气地缕缕冒出头。
说着,他在我面前拿出一张机票。
瑞士航班?同样的班次?
“今天就算你上了飞机,我若不去,你也别想飞机会按时起飞。”
看他的表情,我只能想到臭美两个字。
“我看一下你的皮夹。”想起安平说过的话,忽然想印证一下。
“临检吗?小心看到什么美女照,你可别吃醋。”
趁他开玩笑时,我把皮夹抢了过来。
果然有美女照。“你从什么地方拿到这张照片的?”
我的照片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张照片是我刚上大学在开学典礼上拍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父亲曾寄了一张给当时在美国的安平。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说出,“是在办公室的废纸娄里捡到的。”
我苦笑,一定是被安平扔掉的,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会把照片扔进废纸娄,要扔也是扔进碎纸机里。
只是――“你不会只是看到我的照片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这么离谱的事打死我也不相信会发生在你这么理性的人身上。”
他横了我一眼,“你这是在赞赏我吗?”
我点头,“别客气。”
“其实我捡到这张照片以前我就见过你,在美国。”
这怎么可能?因为安平在美国,出国旅游我都特意避开北美大陆。
“提示你一下――六年以前。”
“少年精英赛?!”我不确定地说。唯一一次去美国,是在十三岁那年参加一个什么少年精英赛,因为并不是一次愉快的出游,后来渐渐也就成了我从不去触摸的记忆。
“三年一次的全球少年精英赛一直是由BLACK FEATHER幕后赞助的,而那一年的奖杯,是我颁发给你的。”他淡淡地说。
是吗?我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不是一向看人过目不忘的吗。
不过想想也是,以我当时的心情,美国总统来颁奖我也会毫无所动吧。
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国,虽然表现得很平淡,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兴奋,不是因为什么精英赛,反正从小到大就是各种竞赛一路过来的,是因为这一次有父亲母亲陪我,而不是由那些走马灯一样变换的辅导老师陪同。
那时安平到美国还不到一个月,父亲从她走的第二天就计划着来看她。我想安平并不乐于见到我,就提议我一个人去目的地,要他和母亲先去看安平。飞机在底特律国际机场降落,这里离安平所在的纽约州不过两个多小时的机程,母亲夸我是懂事的孩子,他们说好陪安平两天就来找我。随后他们上了东去纽约州的航班,而我则一个人南下飞到佛州。
没想到这一分手,再见面就是十天后了,更为讽刺的是,我们在美国再次会合的地方还是底特律机场――在归途中。父亲向我抱歉地解释,他们到纽约州的第二天安平就生病了,原因是水土不服。母亲则满意地对父亲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安静一个人绝对没问题的,比赛拿了冠军,还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的英语这么好,如果不说,谁能听出来她是外国人。看来母亲对我前一阵子的特训成果十分满意。
我只有一个人沉默不语,是呀,病人需要人陪,至于我,没有人记得我只不过是个第一次出国的十三岁女孩。十三,真的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总叫你Chinese Doll的Ted,他现在是我的助理,本来昨天想让你们见一面的,我们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我看看他带笑的眼,这双眼洞察一切,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让我只想些开心的事。
当初的情形也的确好笑。当年我一个人站在一堆高高壮壮的白人少年里,看起来倒像是该去参加天才儿童赛才对。因为不开心,整个赛程和其后的活动中我都是一个人一言不发,偏偏这个Ted以为我听不懂英语,一直义务帮我翻译,老实说,他憋脚的中文才让我听不懂。直到最后一天我登台领奖并作为选手代表致辞,当他听到我一口流利的英文时,吃惊的表情到现在也让我记忆犹深。
想起好玩的事,我忽然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
“下次去美国,我要去狄斯尼玩,而且要去Cortland的那个。”那次的大赛本来安排了一系列活动,包括佛州的狄斯尼之行,可我都没有参加。
“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我很感谢他说的是我陪你去而不是我带你去。
“那时候你就盯上我了?”
墨羽嘿嘿地笑出声来,“盯上你了?你以为是警察抓小偷吗?”他笑得得意万分,“你什么时候用词这么小心了,干嘛不直接问我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我选择恼羞成怒地不搭理他。他却心情奇好地粘上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静静沉溺在他的怀中,他的心跳让我茫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我可以感觉到他下巴新生的胡茬轻轻划过我的发顶,平静而满足的感觉溢满我的心胸,让我不忍打断此刻的温馨。
好半响,我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你居然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有感觉,真有够变态的。”
尾声
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不晓得当初怎么会稀里糊涂地接下莫沃尔这一大摊事。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像墨羽当初说得那样,没事我就该请个育儿假什么的放松放松。
我已经算回来早了,这家伙居然比我还早,看来他的确有当SOHO一族的趋势。
“在看什么?笑得这么高兴。”
墨羽递给我他手里的粉红色小本子。
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墨绯绯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用超大字体写着这么一段话: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长成一个像妈妈一样漂亮的女人,再遇到一个像爸爸一样帅的男人,我要给他生个小孩,然后我们会结婚,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你女儿从小就会拍马屁,比你可爱多了。”他笑。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很美好的理想。”
我没忽略旁边中文老师的评语:顺序搞错了。
墨羽笑得更开心,“没有搞错,这才是尽得你的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