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他眯起眼,第一次听她主动提及家人──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世背景涵养出这样一位娇娇女?
“……虽说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把琴啦,不过我来这里,就是打算跟几个乐团朋友开一场小型演奏会,要我拿一把缺了角的烂琴上场,似乎有些丢脸吧。”
“你要开演奏会?”
“否则你以为我没事干嘛租这么大一间套房?”她睨他。
“你要在这里开演奏会?”他不禁略扬声调。
“没错。”
隔音设备。庄意森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请设备组的人来检测一下这里的隔音效果够不够好,否则难保不惊动其他客人。
“好啦,关于小提琴的事,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呢?意森。”
甜蜜的呼唤再次震动了他。
庄意森绷紧身子。不知怎地,她用中文唤他的嗓音清亮中微微沙哑,拂过耳畔的感觉像上等丝缎,爱抚他脊髓。
他不喜欢听她说中文。
“能修理吗?”他故意以德语问道。
席薇若明眸闪过锐光。“……除非找到原来那位义大利工匠。”仿佛有意挑衅,她以流畅的英文回答。
“或者我们买一把新的给你?”
“这样的音质一般商店很难找到。”这次是法文。
“席小姐既然玩小提琴,肯定知道哪里有卖好琴,只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马上去买来。”
“对不起,我对苏黎世不太熟。”冷淡的日语自她口中逸出。
“席小姐究竟会说几种语言?”他不禁感到惊讶。
“五种。中,英、法、德、日。”她——地一笑,“不过你也很厉害,居然都听得懂。”
“只是皮毛而已。”在国际饭店工作,自然多少会一些各国语言,可却远远不如她流利出色。他凝望她,愈来愈好奇这女人的来历。“这样吧,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尽量去找。”
“四个小时。”纤纤玉指比出四根,“如果找不到,我想我们最好商量另一种赔偿方式。”藕臂一扬,拽过他领带。
他被迫贴近她的容颜,任她吐气如兰。
“这把琴应该勉强能换到你一个晚上吧?”她低语,唇角噙著一抹邪气。
他一怔。她的意思……难道是──要他陪宿一个晚上?一个女人主动对他提出这种交易,而且还是一个来自台湾的女人?!
他想不层地挑高眉,就像之前面对其他意欲勾引他的女人一样,可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对她的提议淡然处之,总是温和冷静的脸,破天荒地显现冰冷怒意。
他低眸瞪她,目光由她裹在白色罩衫内呼之欲出的胸峰,梭巡至那足以逼疯任何一个男人的无双美腿。
她经常用这样的姿态来魅惑男人吗?
“请别这样,席小姐。难道你父亲不曾警告过你吗?”他语气清冷,“男人通常不会拒绝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他只教过我,看上眼的猎物绝不要轻易放过。”回应他的嗓音同样清冷,明眸慢慢点亮某种嚣张的辉芒。
猎物?他瞪她,她的意思是把他当成男妓吗?
他技巧地格开她的手。“我会找到合适的小提琴的。”冷冷抛下一句,他转身大踏步离去。
该死的女人!她真的惹毛他了!
哇哦!她真的惹毛他了。
望著他挺拔僵直的背影,席薇若噘起嘴,无声地吹了个口哨。
或许她该开一瓶香槟庆祝,与他交锋一年来,第一次成功卸落他挂牢在脸上的冷静面具。
说做就做。她拿起茶几上早已冰镇在桶里的香槟,为自己斟了一杯,细致的泡沫轻轻撞击水晶杯杯缘,幻成一片金灿。
她微笑举杯,对那个目前不在房里的男人一敬,“CHEERS,庄意森。”低低念著他的名。
她喜欢他的中文名字,很好听,很有味道,不像她的,完全洋化的版本。
她那个总是忙碌到极点的老爸,就连为她取名字也不肯稍稍费上一分心思。
玫瑰唇角一挑,她扬手拨拨发绺,拿出手机,开始安排明天晚上的小型演奏会。
明晚,有一场豪华婚宴即将在这家饭店举行,而她很乐意替他们锦上添花一番,让所有人永远忘不了这场飨宴。
“杰森,嗯,是我……是,我到了。通知大家准时集合……我在哪儿?当然是莲花饭店啦。我订了总统套房──”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的惊呼。“是,我知道很贵,不过放心吧,有人会替我们买单的……你问谁?呵呵呵。”她轻笑,笑意却不及眼眸,“当然是那个送我白金信用卡的男人。他敢拿这个当毕业礼物,我就敢狠狠地给他刷刷刷……为什么是莲花饭店?哈,因为我讨厌这里……”
手机切线后,有好半晌,席薇若只是冷冷瞪住泛著冷光的萤幕。
是的,她讨厌莲花饭店,这家国际知名的连锁饭店,教她全身起鸡皮疙瘩!尤其这座位于苏黎世湖畔的城堡式建筑,去年居然还被评选为瑞士最受欢迎的饭店,业界的权威杂志还指明它不仅是瑞士第一,即便名列欧洲前十大也当之无愧。
而这一切声誉,一半以上归功于那个男人。
瑞斯.庄──这名字早传遍了饭店业界,年未三十却己挂上五星级饭店经理头衔的他,被业界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树大招风。就她所知,莲花集团内部己有不少人对他另眼相看,她半年前来苏黎世时,甚至偶然听到这家饭店负责餐饮娱乐部门的经理向总经理打小报告。
看著那两个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一面用公款打高尔夫球,一面对锋芒毕露的后生晚辈表示不满,她猜想庄意森的未来岌岌可危。
只是没料到,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他胸前还安然挂著经理名牌。
这男人还真不动如山啊。她讽刺地想,又或者是那两个老头当真能力不济至此,连斗走一个年轻人都不晓得该怎么做?
她相信是前者。就算那两个老头形容猥琐,可能够坐上饭店经理职位的人,毕竟不会是泛泛之辈。
所以,庄意森今天依然在此,只表示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这样更好,更有挑战性。
她打电话叫来英式下午茶,坐在阳台上,一面悠闲地品尝点心,一面等著落日余晖洒上莹莹碧绿的苏黎世湖。
日本人有句话说,黄昏时刻便是逢魔时刻。
说得好。到那时,她给庄意森四个小时的时限便满了,而她将毫不介意在他面前扮成魔女。
她漫漫沉思,细白的贝齿轻轻咬住饱满菱唇,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又俏皮又性感的风情!
一种不知她脑海里正转著邪恶念头的男人们,绝对会五体投地的风情。
“你说什么?总统套房住了人?!”装潢气派的办公室内,一个发色灰白的男人低声怒吼。
“是的,总经理。”在炮火袭击下,另一个棕发男子神情有些狼狈,“我也没想到这种淡季居然会有人预订那间房。”
“究竟是谁?”竟敢坏他好事!
“‘女王陛下’。”
“那丫头?”总经理一愣,脑海中浮现一张绝世美颜,以及一双他不知在梦中贪婪抚过几百回的长腿。“她又来了?”
“是。”棕发男子搓著手,眸中同样闪烁著邪光。
“真是个美人啊。”两个男人同时感叹,交换了一个色迷迷的眼神。
仿佛察觉自己有些失态,总经理咳了咳,端正脸孔,“无论如何,都要按原订计画进行,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是啊。错过这次,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挫挫那家伙的锐气了。”
“明晚的宴会准备得怎样了?”
“一切OK。”
“好吧。”总经理抚著下巴,“这次我们一定要办场让所有人终生难忘的宴会。”低沉的嗓音不怀好意。
“可是……‘女王陛下’怎么办?”
“放心吧。我怎么舍得伤她一根寒毛?何况她是重要的贵客,我们得罪不起。”灰眸闪过锐光。
“可是!”
“听著,我们必须稍稍更动计画……”
第二章
六把小提琴搁在客厅长长的玻璃几上,任她挑选。
席薇若却动也不动,坐在沙发上,半边秀眉挑起,好整以暇地望著亲自送来这些小提琴的男人。
“你迟了。”她淡声道,“现在早过了四个小时。”
“我知道迟了。”庄意森挺直站著,以一种面对顾客的礼貌口吻说话,“真的很不好意思,席小姐,因为我们花了一点时间寻找合适的好琴。相信你也知道,这并不是那么容易。”
“是吗?”她端起水杯,啜著矿泉水。
“这六把小提琴都是店家极力推荐的,音质都楣当好,请你试用看看好吗?”
“不必试了。”她只瞄了一眼,便随意挥了挥手,“全部不合格。”
她怎么知道?
“……你确定吗?”他语气平板,“也许看外表不准。”
“先生,是你拉小提琴还是我拉?”她好玩似的睇他,“我玩小提琴十几年了,连琴的好坏我都认不出来?”
他以一种“那可难说”的眼神回凝她,脸上却依然挂著冷静神情。
席薇若自然看出他的不信,轻声一笑,“好吧,看样子本小姐不亲自示范一下,是无法点化某只笨驴的。”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接著站起身,随手抓起其中一把小提琴,以一种优美的姿势架在肩上。
调弦、试弓,不一会儿,清丽的琴音流泻出微微哀伤的曲调。
“好听吗?”她问。
“嗯。”他点头。
“再听听这一把。”她抓起另一把小提琴,重复一遍方才的程序,同样哀伤的曲调,音质却稍稍不同。“这个怎样?”
“这个嘛──”他沉吟,试著分辨两把小提琴的优劣,却没办法。“真不好意思,坦白说,我听不出来。”
“那当然,因为你毕竟不是玩音乐的人嘛,耳力差一点是正常的。”她说,秀眉挑起的弧度明明那么狂傲,可唇角扬起的微笑却嫣然动人。“告诉你,这一把比刚刚那一把好,音质比较清润,高音的地方不易走调。”
他不语,湛眸紧盯著她。
“不信?我拉高音给你听。”她分别以两把小提琴拉了一段相同的高音,果然第一把的声音略嫌破碎。“服气了吗?”
他咬牙颔首。
接下来,她又继续试了其他四把小提琴,每个都让她挑出些毛病,不是高音上不去,就是低音下不来,要不就是声音不够清亮、不够饱满、不够圆润,甚至连抓起来的重量不顺手,她都可以挑剔。
“我早告诉过你,这些都不合格,全是垃圾。”最后抛下的那句话,几乎击碎庄意森残余的自制力。
“这是苏黎世市内能找到最好的小提琴。”他凛著下颔解释。
“那就是苏黎世的音乐水平太差。”她不屑地冷哼,“可能金融之都的人都忙著赚钱吧,没时间好好提升文化素养。”
一把小提琴的品质,居然能扯上文化素养?这女人也太嚣张了吧?
庄意森绷紧身躯,费尽力气命令自己克制,千万别当场对客人发飙。他默默弯腰,将一把把小提琴仔细收入琴盒。
虽说这女人没一把瞧得上眼,可这其中无论是哪一把都要花去他将近三个月的薪资呢。
察觉到他的不悦,她抿嘴一笑。“喂,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他一愕,抬起头来,“什么?”
“要不要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
“你刚刚……不是拉了吗?”
“那怎么能算?”她挥挥手,“乐器品质那么差,我只是随便玩玩而已。”
随便玩玩“。他拧眉。
“不是我自夸,我的琴艺不错的,有机会欣赏是你的荣幸。”
哈──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听听看嘛。这是我明晚要表演的曲子,都还没人听过呢。你听听看,给我一点意见。”
“我只是门外汉,恐怕没办法给什么好建议吧。”
“反正我本来就没期望你给什么专业指导啊,只要告诉我好不好听就行了。”她朝他皱皱鼻尖,率性的举动看来俏皮。
为什么她能一面说著气人的话,一面又摆出这么可爱的模样呢?庄意森无法理解,但他发现自己的心跳微微失了速。
“你要听吗?”
他没说话。
“你当然要听。”她迳自下结论,“这可是三生有幸呢。”翩然旋身,她回房取出那把被凯萨琳摔坏一角的小提琴,调了调弦。
调过音后,她将小提琴正式架上半裸露的肩颈处,红铜色的琴身与白皙的肌肤形成奇妙的视觉效果。
他呆了呆。
“坐下啊。干嘛傻傻站著?”注意到他一直僵硬地站著,她忽地转头命令。
他依言在沙发上落坐。
席薇若挑扬唇角,噙起一抹自得傲气的微笑,忽地小腿一扬,将饭店提供的柔软拖鞋踢开,然后伸手按住他肩膀。
他吓了一跳,“干嘛?”
“借我一下。”她轻笑,将重心压上他肩膀,赤裸的玉足踩上沙发,接著,踏上了玻璃几。
他惊愕地看著她高高站在玻璃几上,“席小姐,这样很危险……”
“我只是在做预演而己。”
“预演?”他蹙眉,“莫非你明天也要像这样站在桌上表演?”
“没错。”她愉悦地点头。
赤著双脚,穿著迷你裙,还有一件只要弯下腰就能清楚看见胸峰曲线的罩衫?
她会不会玩得太过火了?
莫名的火苗烧上庄意森胸膛,他瞪视面前正眯起眼、玉足有节奏地点著玻璃几的女人。
她才几岁?二十二、二十三?
明晚参加聚会的宾客,肯定跟她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她穿这样表演,难保不会出问题!
他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