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要这么叫她吗?一定要这样讥嘲她总是以嚣张的气焰压制他吗?哦,她真恨他,真讨厌他!
“快走吧!总管大人。”她再次赶他走。
他却迟迟不动。“那你呢?”
“我?”她一愣。
“今晚是圣诞夜,你母亲又不在这里,你一个人……”
他担心她一个人过节会寂寞吗?
“今晚跟其他晚上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淡笑,“我没习惯过什么圣诞节。”
“哦?”他没说什么,只是凝望著她,深沉幽邃的眸光逼得她容色慌白。
他仿佛看穿了她,看穿她正说著谎……
“你还不快回去!”她锐声催促,“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让女人等那么久!”
“你呢?会回春樱馆吗?”
“要你管!”
“不许再回去!”他提高声调,“那些男人都喝醉了,天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语气严厉,却掩不住真切关怀。
她听出来了,心微微一揪。
因为担心她,他抛下女友,前去春樱馆找她,也因为她,他踯躅不肯离去。
她在他心中,毕竟也占了相当分量吧?他知道自己比想像中还关心她吗?
“……好,我不去春樱馆,回自己屋里看星星,行了吧?”她假装不耐。
“真的?”他怀疑。
“真的真的!你这总管管得还真不少耶!”她双手环抱胸前,又…又酷,“决滚啦。你女朋友脾气好才会这样等你,要我的话早追来这里,用空手道揍得你鼻青脸肿,让你隔天见不了人。”
“嘎?”他一愣,“你会空手道?”
“三段。”她自负地仰首。
空手道三段?他抚额,蓦地笑了,清朗的笑声乘著夜风的羽翼,潇洒回旋。
他真服了她了!
空手道三段。
躺在水雾缭绕的浴池里,席薇若轻轻叹息。什么不好说,她干嘛告诉他自己是空手道三段?这下岂不让他更觉得自己可怕,更加敬而远之了吗?
那又怎样?倔强的声音在脑海回荡,当初学空手道,不就是为了赶走那些总在她身边纠缠不休的苍蝇吗?
可他,不是苍蝇啊!他是……一个她希望他只对自己特别的男人……
“我在想什么啊?”席薇若喃喃斥责自己,站起身,裹上白色浴袍,踏出浴池。
将头发吹至半干后,她放下吹风机,环顾四周,忽然不晓得该做什么好。
这间小木屋位于落月庄某个僻静的角落,一房一厅一卫的小格局,正好适合她单人使用,当初建造这栋木屋就是为了让她在这里有个休憩之地。
所以这段日子里,除了偶尔出门办事外,她几乎都待在落月庄内。
没想到自己也有以饭店为家的一天,都快变得跟那男人差不多了。
她微微苦笑,拨了拨依然微湿的发绪,在单人沙发椅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慢慢翻阅。
心绪纷乱,夜很静,可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老觉得胸口空空落落的,无端陷落了一大块。
她突然有些慌,站起身在屋内四处踱步。
“我想做什么?”她自问。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似乎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定不下心神去做。
她只是……有点寂寞。
打开落地窗,她怔怔仰头望天,夜空沉邃,点缀一带璀亮银河。
空气不算太凉,比起瑞士飘雪的冬季,台湾的冬天显得温暖。
坐上休闲躺椅,她享受沁凉晚风,同时拿起手机直拨柜台。“我是董事长,那个小女孩……真真还好吗?她跟她妈妈在一起吗?”
“是的,董事长。他们三人在餐厅订了位,现在大概还在用餐吧。”
是吗?那么,小女孩不是一个人了。
她微微一笑。不是一个人就好,在这样的夜晚,她不愿听到小女孩单独被抛在某处。
“春樱馆的客人呢?”
“差不多都喝醉了,还一直问董事长在哪里。总经理告诉他们,您吐得很厉害,回房休息了。”
“很好。转告总经理派几个人好好招待这些贵客,还有,准备三辆车,我明天早上要跟他们去打高尔夫。”
“知道了。”
结束跟柜台的通话后,她愣愣看著手机萤幕几秒,心念一动,又拨了个号码。
铃声响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电话。“喂,哪位?”
“妈,是我。”
“小若啊。”听见女儿的嗓音,席玉芬有些兴奋,“怎么样?落月庄还好吧?那个总经理很厉害哦,把落月庄的名气都做起来了,连我几个朋友都说想去住住看呢。”
“好啊,随时欢迎。”
“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今天可是圣诞夜,我漂亮的女儿难道没约会?”
她微笑,“你呢?在做什么?”
“刚跟几个朋友吃完饭,正要去饭店参加一个PARTY。”
看来母亲的生活比她还多采多姿呢。
席薇若扯扯唇,“弟弟呢?难道你放他一个人在家?”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弟弟,野得跟一匹马似的,他们几个同学订了一家饭店的套房,也在办PARTY呢。”
又是饭店。怎么圣诞夜他们一家三口全在饭店里过?连才念小六的弟弟也跟同学到饭店开勺阵茸弋?
莫名的滋味泛上胸口,她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沙哑著嗓音问:“那个人呢?有没有打电话来?”
“那个人?”席玉芬一愣,“哦,你是说你爸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是你爸,别老是叫他‘那个人’,多不礼貌!”
她不语。
“他没打电话来。”席玉芬说,语气稍稍黯淡,“你也知道,圣诞节是他们全家团聚的日子,他怎么有空──”
“我知道了。”她淡声截断母亲。
“小若──”
“好好玩吧,妈,玩得开心点。”
“放心吧,妈这几个朋友都很疯的,我们肯定开心……啊──”席玉芬惊声一喊。
“怎么啦?”她急问。
“没什么,不小心绊到车门了。”
席薇若哑然无言。她这个母亲,行事总是慌慌张张的。她叹口气,“小心点,妈。”
“知道了。”席玉芬尴尬一笑,“对了,小若,你究竟打电话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只是想……问候一下你跟弟弟而己。”只是想听听他们的声音。
“我们很好啦,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待在那乡下地方没把你闷坏吧?”
“怎么会?挺好玩呢。”只是偶尔……会有些寂寞而己。
“那好吧,再见,圣诞快乐哦!”
“嗯。”席薇若按下结束通话键,身子仰倒在躺椅上,墨睫掩落。
圣诞夜,每个人都有节目,她母亲跟朋友参加派对,她弟弟也跟同学纵情狂欢,而他──也跟女友甜蜜相聚。
他们俩……在做些什么?
还在酒吧里喝酒吗?还是已经按捺不住激情,回房躺上那张柔软的大床……
她心一揪,命令自己别想,可思绪却漫然纷飞,不受控制。
他还穿著饭店制服吗?或者换上了只有他女友才见过他穿的衣服?他穿西装很不错,穿其他休闲服感觉又会如何呢?
一定很帅吧。他五官端正,身材又好,穿什么应该都好看。
如果不穿呢?菱唇偷偷扬起浅弧。他不穿一定也很好看,只不过那就真的只有他女友才能欣赏了……
笑容缓缓转涩,她伸手抚上胸口,徒劳地想抚平那突如其来的抽痛。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经常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所以这有什么关系?她能撑下去的。
闭上眼,睡一觉,…黑长夜总有尽头,明日映入眼帘的又会是灿烂天光……
“真的在看星星?”半揶揄的嗓音蓦地在夜空中扬起,“兴致不错嘛。”
她愕然睁眸。
第六章
“是你?”
席薇若不敢置信地瞪著前方修长的人影,他仍未换下制服,深蓝色的西装衬得他黑眸更加幽深。他正对她微微笑著,那迷人的笑意一下子搅乱了她的心湖。
“你怎么……会来?”他不是应该正陪著远从瑞士而来的女友吗?
“我突然想起有样东西要给你。”
“给我?”她愣了愣,这才发现庄意森双手负在身后,偷偷藏著什么东西。“是什么?”好奇心被挑起,她一骨碌从躺椅上坐直身子。
他却不答,打量她只穿著白色浴袍的身影。“你躺在这里多久了?”眉峰聚拢。
“有一会儿了。”
“天气这么冷,不怕著凉吗?”
“不会的。比起瑞士,这里算暖和的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依旧蹙著眉,“进去加件衣服。”
“嘎?”
“去加件衣服。”他沉声重复。
他命令她?她眨眨眼,正想抗议时,目光顺著他视线一转,忽然发现焦点所在……
她的浴袍不知何时半敞,微微露出一片莹白酥胸。
是因为这样,他才坚持她添衣吗?
她颊畔染红,明眸却点亮淘气辉芒,故意倾前身子逗他,“喂。”低低唤了声。
“干嘛?”他看著她的脸。
因为视线不敢往下移吧?
她恶作剧的念头更盛。“喂,你身后到底藏著什么?”娇矫地问。
“我说了,一份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我要看。”她拉扯他外套衣角。
“先进去加件衣服。”
“我要先看!”她娇喊,索性整个人一跃而起,柔软的身躯贴近他胸怀,萦绕一股沐浴过后的清香。
俊容淡淡泛红,他直觉地退后,同时拿出藏在身后的礼物。
席薇若呆愣当场。“这个是──”
见她震惊的神情,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嗯,呃,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后来想起我妹妹很喜欢这些玩意,我想你可能也是……送给你,就当圣诞礼物吧。”将毛绒绒的泰迪熊推至她鼻前。
清亮的笑声忽地洒落,她接过大而柔软的泰迪熊,乐不可支,“你送我泰迪熊!呵呵,好可爱,好可爱哦!”她笑喊,不知在称赞礼物可爱,还是送她这份礼的男人。
他愣愣看她。
察觉到他的注视,她微微偏头,斜眼瞒他的模样就像怀中的泰迪熊一样可爱。“谢谢你,意森,我很喜欢。”
“真的?”
“真的。这个啊,可比什么名牌丝巾或皮夹之类的礼物讨人喜欢多了。”她笑,用鼻尖摩挲著泰迪熊。
“你喜欢就好。”
“嗯,我很喜欢。”她说,凝望泰迪熊的眼神逐渐氤氲。
她真的很喜欢这份圣诞礼物。
从小到大,她不知收了多少圣诞礼物,但这却是唯一真正令她感动的。
“谢谢。”她收拢双臂,将泰迪熊紧紧拥在怀里。
有了它,她晚上不会寂寞了。这个圣诞夜,她不再是一个人,她可以抱著它,直到天明。
“那……”他眉眼都蕴著笑意。“晚安了。”
“嗯。”他要走了,要陪他的女朋友去了。
“晚上天凉,别在屋外待太久。”
“嗯。”她决定抱著他送的礼物一起上床。
“那我走…,晚安。”他微微地笑。
“晚安。”她也回他一抹笑。
他却站在原地不动,湛深的眼眸定定看著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想说什么?她屏住呼吸等待。
“薇若。”他终于开口。
“嗯?”
“星星……好看吗?”
“嘎?”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她怔愣当场,好一会儿,才找回说话的声音,“好看啊。”
“那我也一起看吧。”说著,他在另一张躺椅躺落。
她愕然瞪著他的举动,“你干嘛?你女朋友在等你耶。”
“前女友。”他纠正她。
“什么?”她一惊。
“我们早就分手了。”他说,璀亮的眸与天际星子相映成辉。
她怔怔望著,“分手?怎么会?”
“因为离开莲花饭店后,她希望我接下希尔顿饭店的工作,我不肯,大吵一架后就分手了。”他淡淡解释,声调没什么特别起伏,仿佛事不关己。
他们真的分手了?这么说──烛光晚餐、鸳鸯浴,全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席薇若一颗心忽地飞扬,她知道自己不该窃笑,可樱唇就是忍不住弯起。她靠向躺椅,强抑脸上盈盈笑意。
她好坏,竟为了他跟女友分手而开心。可她”具的好开心啊……
“不能怪我哦。”
“当然要怪你。”他睨她,“是谁害我离开莲花饭店的?”语气严厉,嘴角却噙著笑意。
她默然数秒,“所以你真的怪我了?因为我,才害得你跟女友分手,你是这样想的吗?”
“怎么?难道‘女王陛下’会在乎区区一个随从的想法吗?”他半开玩笑。
她却没有笑,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那眼神,几乎可说是抑郁的。
他眉头一紧,“不关你的事,薇若,我跟艾莲娜分手完全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但,是因为我──”
“我们本来就不适合。”他柔声道,不知怎地,很想尽快抹去她脸上那懊恼的神情。
他不要她为了他懊恼。
“真的跟你丢了工作无关吗?”她寻求确认。
“那只是导火线,不是真正的原因。”
她似乎安心了,娇丽的容颜又恢复平日的光彩夺目,“我就说嘛,正常女人谁受得了你?工作狂一个,一点都不懂得情调。”她嘲谑。
工作狂。他涩涩苦笑,这已不是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得这样的评语,在她眼中,他也许真是个既无趣又呆板、除了工作什么也不会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