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客气什么,你把身体养好最重要。”我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送她到医院的人是我,为她守口如瓶的人也是我,现在看到她恢复健康返校上课我也高兴。
“情到深处总成忧。呵呵,都是我自找的,无论开始还是结束,本来就是一时激情,有一边不见了,故事自然应该结束了。”钟寒轻抚着左手腕自嘲,“现在想想,真不敢相信我会做那么蠢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们?”
瞄她一眼,借着路灯恰好看到她手腕的疤痕,疤痕浅了许多,仍然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你没吓到我,吓到柏浩他们倒是真的。以后不要提这事了,叫人后怕。”
我嘴里不以为意地说着,心却为她的话飘到老远去。
“情到深处总成忧”,反解此话,是否不情深就可以快乐地活着?见多了失败的爱情,见多了为爱痴狂的人,理应见怪不怪,可连钟寒也为情自杀?实实在在的叫我心惊又胆寒……
自认比起钟寒来我不够理智冷静,自认我没到情冷如冰的境界,连她也要经过这么久才慢慢恢复,那我呢?都说爱情是女人的七寸,从前我嗤之以鼻,今天却不敢铁齿。
突然起风了,一阵晚风吹来,寒意直达心口,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林非,不提我的事,那就提你的事吧。”
钟寒两手插进衣服侧包里然后扭头看着我,黑亮的眼眸映着灯光闪烁慧黠关切的光芒:“听说我住院的时候你和恒宇走很近?我好象错过了好多事情,你是不是该提一下?”
我抱起双臂,语气无奈:“陈帆她们应该都告诉你了吧,还想知道什么?”
“唔,她们说你和叶晨闹情变,一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样子,可信度不高。我只想知道,柳眉那种跳梁小丑你会介意?为什么利用恒宇的一片心?”
钟寒就是钟寒,一旦她精密的大脑运转就会特别犀利精明。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尽相同,各自装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丁点儿苦楚就把朋友当垃圾桶其实很幼稚且无济于事。
她越是关心我,我越不想增加她的负担,毕竟她才是大病初愈的“病人”。
我轻描淡写地道:“是,我知道叶晨从来不喜欢柳眉,就象我对恒宇一样。可突然间发现某人的影子在我们之间挥之不去,有一点难受。你说我借题发挥也好,骂我牵连无辜也罢,就由我任性一次。好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这个以后别提了吧。”
那天无意知道叶晨和梁雪君在喷水池前浪漫无比的一见钟情,登时心里就犯堵,后来在导师那儿看到他俩郊游时的照片更添郁闷。拼命给自己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不要介意,谁知去图书馆找叶晨,偏撞上他同柳眉坐一起讨论什么论文……
是没什么大不了,我小性了,但当时叫我“忍下去”会内伤的。再以后就有了众人口里的情变事件。
那般神经质的我,想来就脸红!这冲动丢人的脾气,往后一定得改!没有把握的事不做,同理不完整的爱情敬谢不敏。
钟寒听出我话里的避重就轻,也晓得我指的某人是谁,静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来:“林非,我们拥有的本来不多,收支平衡就很好了,不要计较那么多。”
“哦。”
我轻应,说得简单,怎么计算收支?所谓的平衡拿什么衡量?
我和钟寒谁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往前走,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直到远远看到下晚课等在三教学楼下的叶晨,我才挥手同钟寒道别。
“怎么穿这么少?手这么冷?”叶晨牵住我的手直皱眉。
我动了动手指,发现有些僵,一定是散步吹了晚风。
“我哪儿知道今晚会突然变天,天气预报都不准的!”我嘴硬,把他的手当暖炉抓得紧紧的。这家伙刚从教室出来热力无穷,不利用浪费了。
叶晨揉搓着我的手,慢慢脱下了外套深情款款地给我披在肩膀上,我含羞带怯地甜蜜依偎过去,俩俩凝望,眼神纠缠碰撞出爱的火花,再来一个激情热吻就趋近于完美……
笑,怎么可能这么浪漫?
生活并非故事,我很想加件衣服,可叶晨穿得也不多,单罩了一件羊毛衫在外面,总不能叫他脱下来给我套身上,再有我绝不让他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下吻我,喷水池那次是唯一的意外,而就是那“唯一”也被人看到了四处乱传,简直扼腕!
“以后不要出来等我了,我下课给你电话。走吧,先陪你回宿舍加衣服,然后我们去补充能量。”
他没有继续苛责,一手把我揽得更紧,熟悉的胸膛一下子包围住我,大火炉的热量传过来,我整个人跟着暖和起来。嘿嘿,其实没有大衣也可以温馨无比的。
“吃什么?”借着天色我靠住他的肩膀。白天我很少靠着他在校园里走动,不惯在大庭广众下卿卿我我,早过了粘人撒娇的年代。
“沙锅米线怎么样?”
“我不想吃,我想吃爆米花。”
“不行,这么晚,食堂里就算有也是没卖完剩下的,没营养又冷冰冰。”
“怕什么?反正你暖和嘛。”啧啧啧,我够巫婆。
“林同学,你故意跟我唱反调是吧?”悟到我故意与他闹别扭,他眯眼故做危险地审视我,只得到一个鬼脸做为回报。
坐到食堂大厅,叶晨停下筷子:“刚才我好象看到钟寒,你们说些什么?”
钟寒自杀事件后,叶晨就开始在意钟寒给我说过什么话,大概是为上次闹别扭时我有提到钟寒的情伤。但,人生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你在意就可以避免。他这么一提,反而使我想起与钟寒的对话,想起了我们之间的那个她,心里疙瘩又悄然冒起来。
“没说什么,谈了谈她住院期间学生会的事情。倒是在医院里她说过一句话,值得考究。”我一半无意一半有心。
“她说什么?”
“她说,连古人都是刚唱完‘红酥手,黄縢酒’,隔夜窗下就唱起了‘世情薄,人情恶’,何况现在这个薄情时代?要变的终会变,她想明白了,不会再难过。”说完我也放下筷子,深深地望着叶晨。
“钟寒怎么这么爱拽文,活脱脱一个出土文物。”
他漆黑的眼眸回望我,沉思后说:“飞飞,我不是陆游,你不是小婉,八竿子打不到。换我来看,有因必有果,钟寒她自己太犀利了,过分苛察反倒容易伤到自己。”
“照你这么说以后我要睁一眼闭一眼、装聋作哑?”我不客气地驳道,有些紧张他的论调。
“这么说吧,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不管是对感情学习工作还是对生活,天下的道理都一样。过犹不及,我可不准你学她那种犀利到毒了的思维方式。”
“唔……”我略怔,几秒后挤出一句话,“放心,我一向很中庸。”
说完我低头喝汤,隐约觉着他话里漏掉些什么,又暗示了些什么。为什么是我不准,他呢?他对梁雪君也这么说过?自从知道喷水池有他和梁雪君的一段故事之后,我会下意识地把他的话联想到她身上去。
“又出神了,这个坏习惯要改。”叶晨拿筷子点一下我洁白的额头。
“哎哟,找死啊你?”我豁然惊醒,冲他怒目而视。
“哈,呆瓜,你的米线都凉了。”他笑出声,看到我恐吓的眼神后低头努力憋笑,却失败了。
我负气咬筷子,懊恼为什么这家伙不肯多说一点。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不,不,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太冒险的爱情我不要……
第十三章
“林小姐,秦总她们到了。”张华厚实的嗓音传来,拉回我思绪。
移动脚步转过身,看到秦宇彤和“旭光”的王副总、何助理齐唰唰立在张华对面。我轻轻蹙眉,叶晨真没说错,这魂游的坏习惯要改,一定要改了!
“阿姨。”迎着三人注视地目光走过去,我招呼着秦宇彤,朝其余两位“大人”颔首以示礼貌。
“小非,听张华说得不清不楚,我还以为你们都受伤了。”
秦宇彤锐利的眼迅速地扫视我全身,确定我没事后开口:“小非,你没事就好,叶晨他伤到哪里?严重吗?”问到叶晨她的语速稍显急促,可仍保持应有的沉稳冷静。
“阿姨,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他只是皮外伤,就是伤口长了点,现在里面缝针,手术完了就可以回家。”我再次重复医生的话,宽了秦宇彤为人母亲的心。
“哦,那就好。”见我表情轻松,她知道叶晨没什么大碍,转回头吩咐,“小何,你打个电话给刘医师,就说感谢他的关照,叶晨没事,不麻烦他过来了,代我谢谢他。王维成,你给张局长说一下,车祸的事请他多费心,尽快处理。是我们的责任,该怎么赔就怎么赔。这事交给你了,有些什么手续你全权处理吧。”
“好的。”两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毕恭毕敬,秦宇彤平日在“旭光”的威信和果断由此可见一斑。
“那就这样。”秦宇彤微笑,“开了一天的会,还要你们陪我赶过来,辛苦了,快回去陪家里人吧,这边有张华在。”
一番话讲出来,王何二人心悦诚服:“秦总说哪里话,应该的。”
“秦总,您太客气了。”
我也为之折服,做为一个成功的职业女性,既能干脆明快处理问题,又能对下属恩威并举谦让有礼,这等手腕值得学习。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子,叶晨有杀伐决断之才,绝非偶然。
待两位“三好员工”告辞离去,秦宇彤唤着张华:“你们都没吃东西吧?这样,小张,你先去吃饭,回头带点蛋糕牛奶给我们。”
“诶,秦总,我还是不吃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些吃的,马上回来。”张华应着离开。
走廊里一时没有他人,清冷的灯光映在墙壁上更显医院的苍白和沉闷,让我第一万次明确——医院不是好地方。
走廊的“死气沉沉”叫人觉得压抑难受,我打算让秦宇彤进病房看叶晨:“阿姨,要不我们进去吧,叶晨在里面。”
秦宇彤笑着叫住我:“不忙,我们就在这里坐会儿,等张华回来你先吃点东西再说。”秦宇彤径直坐到了长凳上并让出一方座位示意我坐下。
呃?见状我立刻明了,她是有话要对我说故意支走张华的。她想和我谈什么?为叶晨出车祸要责难我?忍无可忍决定插手我们的事?无论哪一种,同她这样睿智老练的人聊天,总是累人的事。
“小非,你很久没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叶叔叔出国前还同我谈起你,说叶晨总去你那边,就不肯带你回来看看我们,生怕谁抢了你似的。”秦宇彤笑容可掬地开玩笑,一派温和可亲的慈母模样。
我闻言挑起眉毛,他们从不过问我和叶晨的事,如今话里有话,怎不叫人疑惑?随口编起善意的谎言:“不是,近排太忙,我也难得回家。本来是打算下周末去看望叔叔和阿姨的。”
“哦,这样吗?你们也该给我们带点好消息吧?”秦宇彤身体微微后靠,优雅地将手叠放在大腿上望着我。
“恩?”我有些吃惊,不过瞬间冷静下来,所谓兵不厌诈,谁知她老人家是不是借询问为名行逼婚之实?于是继续装疯卖傻:“是啊,我们说好等‘晨飞’基金一上市就给你们报喜去。”
这点小伎俩没能逃过秦宇彤的法眼,她了然地笑:“小非,你不用紧张,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和你叶叔叔从来不过问,阿姨只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和叶晨闹矛盾了,是不是?”
我迎向她幽深中闪着光芒的利眼,真是的,这世界聪明人怎么就那么多?
闹矛盾?是,当然是!想起叶晨的欺骗和狡辩,以及方才我差点不堪的同他一起去了,我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可……这能说吗?我抿唇默不作声,垂下眼回避秦宇彤深究的眼神。
“哎,你们这两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让人丢不开手。”
秦宇彤见我默认,一改方才的女强人气势,长叹口气:“叶晨也是!平日里情绪总是波澜不惊让人欣慰,每次一和你不痛快,他就立马变个人,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姨,谁把叶晨变个人?我不是魔法师,不知道怎么把王子变青蛙,你可不能污蔑我。”我眨眼顽笑,意图安慰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的长辈。人之天性,无论这位事业家庭双辉煌的女人如何呼风唤雨、左右逢源,在她心底最在乎的人永远是她的宝贝儿子。
“呵,你这孩子。”秦宇彤被我逗笑,轻轻拍了拍我手背,而后语重心长地说:“叶晨我是管不住了,现在能压得住他的人只有你。不管你们之间有些什么问题,阿姨都希望能尽快解决,老这样下去,怎么才算好?”
见她如此认真,我只得收起嬉笑:“阿姨,我记得你说过,女人最大的优点是清醒。在我没有想明白一些事之前,不会因为外在压力糊里糊涂把自己嫁掉,更不会改变自己迎合谁附庸谁。我想,你应该理解。”
严肃地说出这么一本正经的话,公事之外我许久没有为之。
秦宇彤仔细听我说完,沉吟一会儿,手放在我手背上缓缓道:“小非,当局者迷,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叶晨和你一直互相影响互相改变,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份爱了。两个人相处,太骄傲太谦卑都不是好事。独立、坚强不是不对,可你想过没有,过于保护自己可能会带给爱你的人伤害。”
我愕然,清楚地听到一种近似于玻璃裂碎的声音,她犀利的话正中了我的防护罩,使之产生了裂痕。从讥笑爱情到相信爱情,从张扬自大到沉着自信,很多东西确实是叶晨教给我的。但,爱了,就可以不顾一切付出吗?
秦宇彤是叶晨的母亲,自然站在他的角度说话,她并不知道梁雪君的存在,她并不知道究竟叶晨对我的爱有多真。退一步想,就算叶晨此时非常爱我,但钟寒也说过,要变的终会变,爱不能买保险,谁能保证到某一天我们不会由爱生恨?
克制心里波涛汹涌,我低头理了理皱折的裙子淡淡地说:“阿姨,作为局外人,不迷不代表什么都知道。有的东西只有叶晨与我才能真切地面对跟解决,旁观者就算有心有力也使不上。”
“那当然,每个人的爱情观都不一样,说对了是开导,说错就成了误导。阿姨虽然是过来人,可我说的也不全对。小非你那么聪明,自然懂得判断。”
秦宇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