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果麦琪打电话来不要告诉她说他被开除了,妈的,要说朝颜嫖妓我绝对不相信,你别看那小子脾气不好,他在那里都有女人倒贴过来……,白瞎他的成绩那么好了。”一个在上铺的男生开始大骂。
唐果再问朝颜的家住在哪里,结果几个人都知道在本地,但是本地何方就不知道了。
一路走来,坐到建校的建筑雕像下,唐果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找到又如何? 即使找过去,那小子也是会把自己一刀先砍了再说吧。他让朝颜最后的愿望…答应麦琪念完大学这件事情也成了泡影。他最终还是没有看透人,没有了解人性。
每一颗冰都穿过肉体,沉重的压迫在心脏上,从身体内部里出现奇妙的崩塌,细胞断开成一个个单环,失去了什么,不能再规律。
“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一把伞遮了过来。王春舞从教师楼看到唐果坐在这里已经好久了,唐果的脸都冻的青紫了。
“…………”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挫折。”王春舞把伞都遮过唐果这边,后背已经淋湿了。
“老师,请不要管我。”
“你……是不是……不,不开心啊。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笑话,呃,笑话,说的是,有一只蝎子要过河,但是他不会游泳呀,他求青蛙帮忙,青蛙说,我不敢,你是有毒的,蝎子再三的保证说不会伤害青蛙……。”
其实,我根本不会讲笑话,不过我也不想看你淋雨,王春舞的面色冻的煞白,上下牙打架,努力撑着伞。
“青蛙游到一半,蝎子终于耐不住毒性,毒针扎了下去,哎呀,他却扎到了自己,原来青蛙早把他和自己连到了一块,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
空旷的笑声传了好远。
“唐果。”雨雾中一声女声幽魅的扬了起来。
“他说爱你。”
好象从绣屏里浮出来,宋欢眼神游移的扬着一把水果刀慢慢走近,她的脚步很沉,拉起一波波的水,扩大的涟漪映着支离破碎的面庞。宋欢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使脸庞出奇的窄小。背弃了家庭,荒废了青春,最后,她为之牺牲的一切也背叛了她。窝玫漫不经意的告诉她,他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有唐果。
唐果知道么?
知道啊,窝玫倒在血里笑,娟秀的脸上是一种神往。
知道,我告诉他很多次。他睡觉,我就在他耳边不停的说,我说窝玫喜欢你,窝玫只喜欢你一个,你是窝玫的。
他们通通该死!!
宋欢扬起了刀。
南无阿弥陀佛。
耳边传来了佛钟声,唐果缓缓的瘫倒。
血红,从他的衣衫上流下来,滴答在雨水中,一滴渲染一片。
9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下雨了,越跃向窗外望,对面的马路上出了事故,一排人在围观,血流的到处都是,他只觉得自己的鼻腔一热,一低头,一滴血掉在白衬衫上了。
有人敲门,越跃抽了一张面巾纸按住鼻子道:“进来。”
来人穿着暗色的缎子面带暗花的中国开襟服,见了当时的情形,连忙开了抽屉,找了湿巾,半蹲在他椅子旁,抬手帮他按住鼻子,翻开柜子门,把里面的冰包取出来递给他。
越跃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情,一手将冰包按在头上,打开文件道:“小唐啊,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论功行赏,晚上我们给你准备一个庆祝会。”
微微的一笑,唐果险少怕人,他就十分怕这个老板,工他不是没打过,挑战不是没有过,伴过的老虎也有五六只,只琢磨不透这个年轻的老板。
“都是大家团体合作的好。”
摇摇头,越跃笑。“年轻人,谦虚是好事情,这边的情况和泰国不一样,要威风,别人才知道你向前。”
唐果适时的腼腆的笑,大家都带面具,只看谁带的天衣无缝。
好不容易应对完老板,又要应对同事,什么时候人能不应对这些的时候,才真正成为一个快乐,而,贫穷的人。
回到办公室,霍水正他办公桌前的墙面上玩拼图。
这是一幅,五千块的大型拼图,画面是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这是唐果第一次为公司赚巨金,越跃特地请瑞士的工匠精心制造的,全部用上好的来自俄罗斯的木料做底,巨款请英国宫廷画师绘制,成本不说,单收藏价值,已超乎想象。
当时霍水就说,这到是下雨天留人,到你拼完这些,也卖掉半生。
半年时间,只拼了两百多块,还不到图穷匕现,何况有霍水常来捣乱,他不管对不对,能按上去的他全部向墙面上扣,当小孩子玩泥沙。
“月月那只小狐狸说什么?”霍水大模大样的坐到唐果的办公椅上转了一圈,三朝元老,直呼商业鬼才越总裁的小名也不为过。
“总裁说赚的好,有粮大家吃。”唐果翻开文件。“今晚当有庆功会。”
霍水挥了下手道:“好,重重有赏,拖下去一人四十大板。”
抬起头来,唐果问:“因何要打?”
“赚是赚了,这么大一个公司,竟然赚的比肖崇那个小垃圾公司还少,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月月从来都是一言堂,公司里的其他股东,不过是古董,有钱赚就好,从不管月月是否卖掉公司招牌上的金字粉,这些日子来,他变本加厉,凄厉的搂钱。估计,月月急需把钱转换成现金,公司将倒。”
“杨修,你不要危言惑众。”唐果摇头浅笑。
“司马,你早知其中微妙,何必再装?”霍水眼含东吴万点水。
真不好惹,唐果最不想和霍水辩论,表面上看起来哈哈大少爷一个,实际上阴险无比,而且他这张风情万种的脸让他想起另一个人。窝玫。不知在他乡可好,事出之后,他带宋欢去英国读书。宋欢的精神受到了刺激,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见到任何男人,那几刀下去,没有杀死窝玫,没有杀死唐果,却把她自己毁掉了,虽然被砍伤的三个人都没有起诉她,这也成为她一辈子要背的压力。
而自己也犹豫好久,迫不得已才肯回来,唐果时刻处在又怕又期待的状态里,希望有一天可以遇到那人,却是半年平安过去了,沧海一声笑啊。
电话响,霍水的手快,接了电话,娇声道:“谁啊,这里是唐经理办公室,人家是谁,当然是那个那个啦,亲亲的小春春。”
唐果推开他的头,瞪了一眼。“春舞,伯父怎么样?”
“医生说还好,希望爸能挺到开刀。”王春舞凄然,父亲是一辈子为学术奉献的老教授,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没能尽责去照顾。
突然有点感慨……。
六年前,王春舞为唐果抓住那把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他要对不起他的家人,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不在国内,因为那天正是唐果在普林斯顿的毕业典礼,接到电话已经太晚了。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迷上比自己小八岁,当时还是个男孩的唐果呢?
当他从病床上把手伸给唐果,恳求他一起走的时候,分明知道,唐果的心里,已经无任何角落可以分配给他。
“吉人自有天佑,春舞,你不要太紧张。”唐果柔声安慰,他对王春舞一向事必躬亲无微不至,若是,单要报答,他有很多方法报答王春舞,最终选择了在一起生活,违背世人目光的方法。不知道是正与负。
王春舞给予他的恩典,他绝不会忘,离开那一年,他时常夜里醒来,有一段时间还吸毒试图麻痹,都是王春舞用瘦弱的手紧紧抓住他不放,一直到今日,王春舞已经成为他精神砥柱,他会把一些秘密都告诉他,只不包括心底最深的隐痛。
“晚上老板有宴会,我会稍微晚一点回来,春舞你自己吃吧。”
面色微红,王春舞放下电话,要年纪比他小的多的唐果来照顾他,他会觉得别扭,但同时,也暗自开心。
“你要对春春好啊。”霍水难得的面色凝重,王春舞的父亲是他最敬重的导师,自从唐果与春舞回国,一切大小事宜,霍水都打理的条条是道,在别人眼里深不可测又庸懒的霍水,其实骨子里竟然是尊师重道思想极深的人。“你要让他性福,你看看我最近买了一些保健品,八折分你一半吧,好兄弟嘛,你不说我也会为你着想的是吧?来,按下手印,谢谢惠顾,晚上见。”
可惜还是改不了他是个到处揩油的人。
唐果脸部抽筋。
皇女夜总会,华灯初上人迷魂,为有一醉散千金,本城最好的夜总会,自然有最好的价钱。
“老大,我敬你,祝你洗去晦气,带兄弟们赚大钱。”头发染成红黄双间的阿黄大着舌头道。
朝颜接过酒一干而净,冷冷道:“雪子在哪里?”
“小姐她去日本shopping去了,她说开学了会没衣服穿。”阿黄搂着一个小姐亲。“女人嘛,都爱美。”
“我靠!老大他妈的为她坐牢,她去日本买东西?妈的,日本婊子。”小吴的话没落,朝颜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小吴倔强的抬着头,目光里全是不服,朝颜盯着他缓缓道:“雪子是我妹妹。”小吴把脸转到一边,眼含泪花。
一看情况不妙,小三把朝颜拉开:“老大,你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小吴他心疼你,看你都吃苦他还偷偷哭过,一时生气才这么讲的,他无心的。”
朝颜坐回坐位,将啤酒递给小吴,小吴擦了嘴边的血,喝了一大口,低下头去,老大的情况他都知道,两位大哥的母亲在老大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李爷娶了一个日本妞续弦,生下小妖精雪子不久就一命呜呼,小时候这女孩子还算可爱,长大了以后越来越不得了,到处撩人,直到这次,竟然勾搭上了一个官员的儿子,照例甩了人家不说,还找人当街暴打了一顿,折断那公子哥一根指头,年纪轻轻,不过是十九岁的女孩子,怎么手段这么毒辣?
偏偏老爷子又死疼这个丫头,赔了大笔的钱,还把自己儿子顶去坐了八个月的牢。
早晚李家败在这死女人手里。
想褒姒,妲己到,门碰的被推开了,雪子穿着粉色毛绒超短裙,大叫着:“朝颜,欢迎你回来。”一边把拉炮“砰!”的打开。
屏幕上,麦琪编了三条颜色不同的辫子,穿着紧身衣在狂歌劲舞,包房里充斥她的声音。朝颜落了一头的彩色纸屑和闪光星星,雪子跳到他身上。“哥哥,你想不想我啊,你都瘦了,我特地从日本赶回来给你庆祝,你想不想我啊,朝颜……。”
朝颜拨开她的脑袋,指了指一个穿黄色衣服的小姐道:“你,跟着唱。”
雪子抢过话筒道:“我来唱,麦琪姐姐的歌我都会唱。”跟着买力的唱了起来,一边兴奋的起来做舞蹈动作,大家跟着一起起哄买力叫好。
站起身来,朝颜拍拍衣服,抖掉那些缤纷的星星,点着一根烟,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光线阴暗,在狂热中寂寞的人都躲出来抽烟。
靠在墙边喘气。
“啊,真受不了,不知道月月的歌怎么会唱到鬼神为之惊讶的份上。”霍水抱怨的拿着一瓶饮料猛压惊。
还好他逃的快,拉着唐果说喝多了去吐,才救回一条小命。
他的左边是被总裁的歌声吓的梦游一样的唐果,右边不远是个眼神迷离的陌生男子,三个男人靠在走廊上抽烟喝酒。
霍水挺身。“我去拿瓶啤酒,你要不要?”唐果摇了摇头。
连唱了好几首,才发现主角不在,雪子匆忙的跑过来,飞快的扑在朝颜身上。“哥哥,你在这里。”
唐果回头,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扑在一个男子身上。
他将那只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有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小到他必须又回到这个城市,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个城市真大,因为,至今,上天也没再给他一个机会遇到他。
黑色的眼睛,微白的雨夜,嘲笑的面孔。没有一刻忘记,因为一晚晚一次次的温习,已经在他血管里划出痕迹来,形成年轮。火光熄灭,烟抽完了,他转身回到包房。
朝颜将雪子拉下来。“你闹够了没?李雪子,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就你自己进监狱。”他不了解任何人,连自己的妹妹也不了解,雪子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的难以捉摸,她总是好象要故意给他一点苦头吃。
或者这些只是他的疑心,因他早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了,麦琪来探监,他们相对无语,早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你不要来这种地方,会影响到你的声誉。他对麦琪说。
现在连麦琪他也不会再渴望见到,麦琪还是他的梦想,不过是彻底变成梦想而已。
他不会再想起以前的事情,也不想再看到以前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再努力,你也不会觉得我像麦琪。”雪子在他后面喊。
朝颜没有回头,叼着烟走了过去,人类真是愚蠢,难道要觉得自己像另外的人才开心?要是做不了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雪子正要追过去,一个包厢的门打开了,冲出来一个男子,把她撞倒了,匆忙的又要扶她,雪子大声哭叫道:“哥哥,哥哥。”
朝颜没有回头。
“对不起,小姐你有没怎么样?”唐果被灌了好些酒,走路还一直摇晃。
“去死啦!”雪子跳着脚站起来去追,混蛋男人,下次见到,非杀了他不可。
霍水跟着出来,吹了声口哨,笑着把唐果扶到洗手间:“你怎么喝这么多?简直自己灌自己?”
全吐了出来才胃里舒服,唐果在洗手间的冰水下面沁,他觉得和那时候一样,在冰雹里,痛苦到麻木。
回到居所,唐果人偶一样的呆坐。
水沸了,王春舞将茶叶冲好,端到唐果身边,吹凉了,扶着他起身喝了一口。“怎么样?头疼么?”
“不疼……。”唐果笑嘻嘻的抱着他的头。“朝……朝……。”
他的眼泪突然涌上来,瞬间封闭了嘴唇。
好象突然醒悟了一样,放开了手腕,跌回沙发里。
永无止境。
向黑暗中沉去。
喉咙还在颤抖,名字却不能吐出来。
不管如何不清醒,他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只能梦想自己在一片流沙中,慢慢淹没,沙子灌到他的口腔,他的心,他的肺。
朝……朝颜。
10
不管如何不清醒,他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只能梦想自己在一片流沙中,慢慢淹没,沙子灌到他的口腔,他的心,他的肺。
朝……朝颜。
“朝颜。”
来人拍拍李朝颜的脸。“起来吧,朝颜。”
朝颜从梦中朦胧着睁开眼睛,甩开哥哥的手,皱眉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