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夜已经深了，我思绪万千的怎么也睡不着，又把速写本拿出来看李森的脸，头发倒是比以前长了一些显得稍稍柔和，眉目之间也沉静了不少，但我觉得他还是那个少年，虽然他已经不是那个年纪了。
从前他总是那样，明明对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却一直隐秘地住在我的心里。
他十九岁生日那天，深夜打电话给我，吵闹着叫嚷。
我出来看到他站在巷子口，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围着红色的围巾，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离远远地看着他，他倚着路灯，不算熟练地叼着一根烟，精致的脸庞真的让他学出了一种深邃的成熟感。过去的岁月我一直在等他变好，但此刻却觉得哪怕他变不好，我也会一直深爱他。
看到我拖拖拉拉他意外的没有生气，只是看着我，等着我慢慢走近。
他好像有话说，又不做声，我对着他话本来就少，一时竟相顾无言。
好久，他终于出声，声音哑哑的，他说那个谁，我要走了。
这个消息，我也许比他还早知道，此刻听着却仍然心碎，我似有似无的“哦”了一声。
他又不耐烦了，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又按耐着回头。
他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胡乱地给我绕起来，别扭地说，送给你了。
我忽然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围巾上，我真难过，我终于明白过来我很难过，这个男孩要走了，尽管他对我很坏很坏，可是我将要看不到他了。
他被我弄得束手无策，很久的以后我还能记起来他蹙着眉头忍住推开我一走了之的心理拉锯。
但是后来，我记得的，他手虚虚地揽着我的肩膀，凉而生硬地说着毫无章法的单字，“别哭了”，“你别哭了”，“我，不欺负你了”，“哎哟，你别哭了”。
他不知道我哭的那样难过是为什么，那是在我的生命里，很少有的一次放纵大哭。
我想，一场对单恋告别的哭泣，再放纵也是担得起的。
我抬起红通通的眼看他，哑着嗓子问，你去哪里？
“法国，念几年书就回来。”他的声音也跟着低下来，竟然十分温柔。
这是我第一次离他这样近，也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说着话，我多希望这就是永恒，可是这是分别送给我的礼物。
李森的手还搭在我的肩上，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暧昧，可是又期盼着他不会发现，我抽着鼻子，假意靠近了一些，李森微凉的手指碰触到我的脖颈，冰冰的，很舒服。
我又问他：“你在哪个学校念书？”
“不知道。”李森的声音好低，我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好像有很多无可奈何似的。但不过一会儿他又笑了，把微凉的手指放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揉捏了几下，他湿润的眼珠在微黄的灯光下像是要发光似的，“等我到那里会把电话告诉你的，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啊？哈哈。”
我不知道为什么李森忽然这样温柔的对我，每到冬天我手脚冰凉总是很难熬，我常常手抚上脸庞想回忆起那种冰冰的触感，却感受不到相同的甜蜜，李森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还有细致的纹理，照理说我应该是察觉不了这么细微的触感的，可是回忆竟然就是这么鲜明。
我和李森聊了很久，后面的日子一直觉得这个夜晚是偷来的，常常一不小心就想起路灯下李森朦胧的脸庞，和微黄的灯光混在一起传递着暖心的力量，一回忆起来就很满足。
捏我脸算是李森做过最亲密的动作了，虽然我知道李森大概没有想过这个动作有些微暗含暧昧，我有时候想当时为什么不捏回去呢？但又很快否定，你以为李森是阿抖么？
我回头的时候李森一直在看着我，我脖子上还缠着他的围巾，不知道这一幕给李森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我频频回头时，他就倚在路灯那儿，安静地看着我，大概是错觉，竟把他的目光就读出一种温柔的深意。青石巷子走得越远就越深幽，很快四周就一片静谧，我想了想又偷偷回头，扒着转角的墙角伸头去看，李森又点了一支烟，吐出不均匀的烟圈，吸了几口就放在手上让它自己烧着，他近距离看着烟一点一点变短，抖落下一截烟灰把烟头扔在地上，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往上看了看，离得远我看得并不真切，却觉察出一股深深的落寞，他往上看的时候我也跟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只有他一人落在路灯照射的圆心，好像世界就剩他一人似的，心情忽然变得很难过。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灯光将他的着影子拉得很长，我目送他，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那时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他了。
我垂着头回到家，门口的阿抖竟然醒来了，它从小窝里走出来蹭在我的腿边，发出几声呜咽的叫声，我把它抱起来，它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一阵难过对着阿抖就哭了起来。
第8章 重逢
【阿律的信】
李森，常常是略微倦怠的时候想写一些东西，我也知道你看不到，但总觉得就算是留着作纪念，我的想念也足够美好。
就算是以后我尘封这些回忆，凤冠霞帔嫁做人妇，我也是没有遗憾的，那时我青春里碰到的湍急而清冽的河流，冲刷过我的心灵，将干涸变作温润良田。
在以后的某一天，你看到我，我也许开朗许多跟你谈笑一气，我也许心平如镜温润恭良，我也许心有所属平淡温和。那都是我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修炼的成果，抵得过我现在对你的想念。
旁边的情侣在桌上放了一盘娇艳可人的草莓，味道真是好闻，一不小心就想到了爱情，大概这就是我为什么下笔的原因了。
【正文】
晚上有没有睡好，早晨急急忙忙出门，从上次在街角看到李森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我一直不平静，我真是该笑笑自己，被夸有条不紊的我竟然就只因为他和我在同一个城市就这样魂不守舍。
赶到报社的时候刚好打卡，我吁了一口气，刚进去婉玲就紧张地跑过来叫我：“阿律，主编今天很不开心。”
婉玲和我一起进这家报社，我负责版面设计，她负责素材收集和撰写稿子，我属于不求上进的类型，在报社的存在不算出彩但中规中矩，婉玲和我差不多，但是小聪明很多，我们俩搭档一直挺和谐，偶尔拿个奖金算是有滋有味。
婉玲跑的近一些贴着我耳边告诉我，“听说最近名模kevin回国，各大报社都在抢他的版，不过这位大牌倒是不怎么出镜。碰巧这关卡又爆出kevin的家世背景，听说是红色家庭呢。”
娱乐版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不太认识明星们，只是这次为什么拉着我们一起开会了，难不成这名模火到这样的程度了？
“你就被管那么多了，不被主编批就不错了，看他今天火气大得很。”我被婉玲拉进办公室坐好。
刚坐到凳子上，主编就气势汹汹进来，他打开ppt，我看到投影上一张半暗半明的面庞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竟有点熟悉。
主编的心腹大将吴婷最近在家待产，吴婷对时尚圈的报道一向犀利精辟，主编一直对她赏识有加，可惜这姑娘早早的就相夫教子了。恨铁不成钢的主编最近人手缺的很，把我们这些零零碎碎的人物都拉过来开会，看来抢头版的事儿是势在必行了。
果然，主编开始分配人手，听说kevin今天晚上在光华广场有一场秀，秀本身不是什么大的活动，但是听说这次是为他的好哥们站台，听说这人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在国外的这些年也一直在一起生活，而且，有人传他们俩可能是那种关系。
“林青暂时负责吴婷的工作，带两个人去现场拍摄，婉玲你跟着林青负责素材收集，回来写好稿子让我审。”
“其他人我虽然没有分配任务，但是近期内我们杂志的重中之重就是这个头条，其他版面可以暂时放一放，你们每一个人对于相关素材消息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我们计划做一档kevin专访，但是他很难敲定，所以大家都看着办，奖金很丰厚！”
“哇塞，太劲爆了！”婉玲凑过来，“第一次负责这种新闻，好想看看帅哥的另一半哪。”
现在真是世界大同了，我对此失笑，有时我想，如果李森不喜欢我，不如让他喜欢男人好了，这样我还比较舒心。
婉玲把她收集到的图片给我看，我不得不说，这个kevin的长相在模特界算是上层了，线条偏冷硬，但是眼神竟然很柔和，难怪在国内女人圈这么受欢迎，他的眼睛像是温润的珠子，看起来就很温暖，不过我看着他总有一种很熟悉的错觉。
婉玲晚上要跟吴婷去跑新闻，我本是乐得清闲早些下班，可是她竟然要我陪她一起去，第一次跑秀场心情激动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一个画漫画的就更没有经验了吧。
不过看她一脸可怜兮兮，我又没什么事就跟着她过来了，来了我就后悔了，灯光晃来晃去我头都晕了，偏偏我又不是来工作的，跟她们不坐在一起，一个人在后面百无聊赖着，台上展示些什么我都不知道。
一番虚灯晃眼过去，展厅大亮起来，我看到一个高挑的男模穿着时尚的正装从幕后走到台前，脸庞是真的有些熟悉，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见过他。他整了一下衣领，清清嗓子，和大家打招呼。“各位好，谢谢大家来参加世纪百货的入驻庆典，我是kevin。”
套路陈述，中规中矩，我看到林青带着两名摄像和别的记者一起都聚在前面和他轮番答问，他回答的都还算有耐心，只是一直没什么内容，我注意到他右手插在裤子口袋，然后偷偷把手机拿出来瞟了一眼，接着嘴角勾了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头，然后回答问题就变得稍稍上心而精炼了。
我想这些名人真是成精了，明明回答的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内容却泛泛可陈精简精炼的。记者的问题陷阱多多啊，他们却都能有效避开。
终于等到结束，婉玲挤到我跟前来，嘻嘻笑：“亲爱的，等迟了吧，我请你吃甜品，光华二楼有家甜品店，慕斯蛋糕做得很不错。”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
婉玲拉着我离开秀场，门口还放着kevin的巨幅海报，婉玲再次夸赞他魔鬼身材和天使面孔。
和婉玲分别后，我在广场喷泉绕了一圈当是散心，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kevin，其实我并不想上前攀谈，但是他竟然向我走来，我想着主编的奖金诱惑还有婉玲兴奋的表情，准备上前自我介绍。只是没想到，他比我先开口。
“你是俞律吧？”他笑了一下，又说“我是kevin，我们见过一面，在六年前。”
我是真想不到我竟然真的认识这号人物，只是六年前，我还在念高三啊。
许是我困惑的表情直接显示着我的不明了，他补充道：“我是秦尚思。”
我是认识秦尚思的，他是李森最好的朋友，我认识的李森唯一的朋友。六年前在乌临小镇的巷口，他跟我介绍过自己。你看，我这样熟悉关于李森的一切。
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胆怯，我不知道遇见秦尚思到底代表着什么，我怕知道李森的消息，这让我紧张不安。
秦尚思也有些讷讷的，试着开口：“你有没有和李森联系？”
我没想过他这么直接提起李森的名字，一时不知怎么作答，我怎么和李森联系，我们的分别那么突然，断了联系也过了好些年。
“俞律，我告诉你李森的电话。”
“不，不用了。”告诉我他的电话又如何呢，我们只是半个学期的同学罢了，我要怎么跟他寒暄，我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秦尚思看起来竟有点不开心，他的表情略显得严肃。“俞律，我们只见过一面，我跟你不熟，但是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跟李森不一般。”
跟秦尚思分别后，我一路走回家，经过11个公交站台，我在脑子里把秦尚思的话过了好几遍，我是真的不懂。
他说，
“李森家里当是闹出很大的事情，家里为了把他弄出国费了好大的功夫，他出国后就是不愿意移民，他说他一定会回去，他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之后也不回北京靠家那边发展，非要待在上海。”
“这么些年，他换了多少个手机，通讯录里却一直有俞律。明明是打不通，他却一直留着。”
“我是不知道你和李森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明明当初是你看起来含羞带怯，为什么到后来却是李森魂不守舍。”
他说的句子成串成串的，我不懂。
如果这么多年，李森真的如此，那么为什么我遥远的惦念他从来不给予回应。
如果说李森是为了我来上海发展，为什么我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如果说李森一直留着我的号码，为什么干脆打听一下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说李森喜欢我的话，那为什么故事不能尽快的皆大欢喜。
我是真的不懂，大概是单恋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我还有被喜欢的可能性，而李森竟然还是这个假设的主角。
我想这又要是一个不眠之夜了，我看着手机里多出来的一个电话号码出神到东方露出淡淡的曙光。
第9章 重逢
【阿律的信】
刚刚收拾桌子，翻出了一袋零食，一包小袋的面包干。
是你刚到法国的时候跟我寄过来的一种好吃的零食。
我后来在网上买过，有四种味道，没有想到其他的都不好吃。
我当时吃的时候用夹子夹着认真放好，但是后来竟然忘记吃，以至于被遗忘在桌肚最里面，所以说事情本不就是一定要像常规方向发展，也或许我喜欢它只是因为那是你给的味道。我觉得吃的时候可以感受到你遥远的惦念。
你看，我总是做着一些没有意义的坚持，因为心意喜欢上某种东西，因为一句歌词喜欢上某首歌。在后来的后来，又因为故事的无疾而终而放弃很多坚持。
坚持很多没必要的东西就叫做矫情，但是一直坚持矫情也能成为个性，我有时候坚持又一不小心就放弃，大概这就是我终于庸庸碌碌的原因了。
【正文】
秦尚思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搅动着，我一面不敢相信，一面又期待着某种非同寻常的馈赠。
婉玲打给我说要去拜访kevin的经纪人，争取专访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某一种可能性，但还是赶忙挑了衣橱里面最新的一件裙子换上跟上婉玲的队伍。林青看到我瞥了一眼我的装扮，轻轻的呲一声，转身就走，我跟上去，婉玲过来问我，“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