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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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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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香会意,引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绮素走向太后,在她睡榻边坐下,轻声唤道:“母亲,吃药吧。”

太后纹丝不动。

绮素放下药盏叹息:“绮素丧夫,复又丧子,如今还要丧母么?”

她语中无限凄楚,令太后身子一颤,回过头来。

绮素眸中已是一片莹然泪光:“如今这世上,只剩母亲与绮素相依为命,母亲忍弃绮素而去么?”

“绮……素……”太后挣扎着起身,向她伸开双臂。

绮素伏于太后身上,喃喃低语:“就算是为了绮素,请母亲活下去……”

太后抚摸着她轻软的头发,老泪纵横。这孩子自幼在她膝下承欢,为她带来无限喜悦;在元沛最艰难的日子里嫁给他,不离不弃;元沛流放黔州并在那里身故,她还为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这样一个孩子,她怎忍心弃之不顾?

“绮素,绮素……”太后轻柔的念着她的名字,“母亲不会丢下你的……”

绮素抬头,含泪而笑。她端起药碗,以银匙舀起药汁,送到太后唇边:“请母亲进药。”

太后温柔的看了她一会,终于张口饮下药汁。

殿中宫人见太后终于肯服药,皆欢喜不尽,立刻便有人呈报帝、后。

绮素不曾留意宫中动向,一直在殿中照料太后,直到太后睡熟方才返回。她方要回自己居室,却被宫人告知太妃相请。

绮素常得太妃照料,是不好推却的,只得前往。一入正殿,便见案上杯盏散置,似乎有客刚刚离去。不等她细思,太妃已迎了上来,笑着唤:“王妃。”

绮素一愣,正色道:“太妃久在宫中,岂不知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太妃含笑:“王妃不必惊讶。适才宅家来访,言道欲复元沛王号,并将他遗骨从黔州迁回,附葬先帝陵。如此一来,你岂不就是恢复王妃的身份了?”

方才离去之人难道是皇帝?绮素微微困惑:“无缘无故,陛下何以施此重恩?”

毕竟李元沛曾欲谋反,她不相信皇帝不计较此事。

“宅家的意思是你侍奉太后有功,故以此恢复你的身份。再说先帝子息单薄,宅家与元沛终是至亲兄弟……”

“若我夫我子尚在,陛下可还会下这道意旨?”绮素冲口而出。

听绮素此言,太妃沉下脸色:“绮素,你自幼入宫,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你难道不知道?”

太妃长袖善舞,总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绮素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严肃,只得低头:“绮素失言,请太妃恕罪。”

太妃看了她一会,握住她的手,叹息着道:“没什么恕罪不恕罪。我不过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你一句,想在宫中活下去,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绮素……受教……”

太妃松开她的手,和气道:“想必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绮素屈膝,默默退出。一走出太妃的视线,她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微笑,夺了她的夫、她的子,让她无名无份住在佛堂中,如今却又轻易给她尊贵的身份。

这就是皇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应该可以进入JQ部份了,会比较狗血吧。至少个人觉得很狗血,掩面逃……

☆、臂伤(新增)

皇帝的诏旨很快颁行,李元沛追封亲王,谥“哀孝王”,厚葬于先帝陪陵。绮素恢复了王妃的名号,得以名正言顺的侍奉太后。

太后虽肯进药,但到底年岁渐高,纵然绮素的照料无微不至,这大半年她的病情仍时好时坏,总不见康复。皇帝也对太后的病十分挂心,常来探望,有时也会与绮素交谈几句。

因为操心太后之事,绮素这数月的丧子之痛稍减,至少不再时时悲泣,也能平和的与皇帝说话。只是无论皇帝如何隐约挑动,她总是疏疏淡淡,从不改恭顺拘谨之态,让皇帝不免有些兴味索然。

“昔日上元佳节,”皇帝于无人时缓缓对绮素道,“王妃在寒舍作客,也曾与朕畅谈,何以如今却疏离至此?”

绮素低眉细语:“陛下已非当年之晋王,妾也非当年无知女子,岂敢有违礼法?”

“朕与当日并无不同。”

绮素不敢回答,只拜伏于地:“妾惶恐。”

皇帝有些不悦:“不要说惶恐。”

绮素应了声“是”,然惊惶之色更甚。

皇帝见之,不知为何心中怒气顿生,一把扯起她:“你怕朕?”

绮素被皇帝的举动吓呆,想要挣扎,却被皇帝箍于臂中。她惶惑的看向皇帝,随即移开目光,低声道:“天子威仪,妾不敢不惧。”

她越是如此,皇帝越是恼怒,竟低头向她唇上吻去。

绮素不料皇帝竟会有如此举动,大惊之下拼命挣扎,奈何她力气毕竟有限,且皇帝越箍越紧,她根本无法挣脱。情急之下,她只得以手四下摸索可以助她挣脱之物。不久她指尖触及一物,她顾不得多想,握住此物全力向皇帝刺去。

皇帝听见破空之声,并不以为意,只举臂挡格,却觉臂上一阵剧痛,似被尖锐之物刺中。绮素只听皇帝一声闷哼,然后怀抱自己的力道一松。她趁机挣脱,逃离皇帝怀抱。

她惊魂未定,入目却是皇帝臂上鲜血淋淋,再看向手中,所握乃是平日做针线所用的剪刀。明白自己干了什么,绮素手上剪刀落地,张嘴似要惊叫。

“别叫。”皇帝见她如此表情,忙一声低喝。

绮素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让自己不要叫出声,眼中泪水溢出。自己刚才的行为无异行刺,只怕是……她并不惧怕死亡,只是忧心太后。她若知道自己身遭不测,该有多伤心?

皇帝捂着手臂,向她低声道:“你这里可有止血的东西?”

绮素张惶的四处寻找,却实在记不起止血的药放在了哪里。她急得到处乱翻,目光忽然落在她放置香料的架子上。檀香!她猛然记起书上说过檀香有止血之效,连忙从架上取了一小瓶檀香粉,为皇帝上药止血。

皇帝左手臂上被她划开一道数寸长的伤口。绮素本已不安,此时检视伤口更是惊惶。她试着向皇帝伤口上撒香粉,奈何双手抖如筛糠,怎么也倒不到伤口上。皇帝却如往常一般沉着,见她如此紧张,便用没受伤的手按住她,淡淡道:“朕自己来。”

绮素讷讷的将小瓶给他,自己退至一旁,呆呆看着皇帝为自己上药。皇帝撒好檀香粉,见绮素仍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得再次出声:“你这里可有东西包扎?”

绮素这才回过神一般为皇帝找来干净的丝绵包扎。

皇帝见她手忙脚乱的将丝绵缠绕在伤口上,倒笑了出来:“朕初见你时,你为朕补衣,何其沉着?怎么如今变得如此胆小?”

绮素听闻此言,手中一紧,皇帝吃痛,皱起眉头低哼一声。绮素连忙伏身请罪:“妾伤及至尊,罪该万死。”

“罢了,”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不是你的错。”

“妾,妾……”

“元沛对你当真如此重要?”皇帝忽然问。

绮素身子一缩,小声道:“妾自幼与他相识,又与他八载夫妻。人非草木,岂能轻易淡忘?”

“那朕呢?”

“陛下天日之表,卑微如妾,不敢仰视。”

皇帝沉默了。

绮素见皇帝长久不语,不安的抬首道:“妾只能为陛下作简单处理,要不要叫太医署的人来看看?”

“不必。”皇帝断然拒绝,“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绮素闻言一怔。此事让人知道,她自然难辞其咎。可听皇帝语气,他竟有回护之意。她不免凝视皇帝。皇帝面色平和的与她对视,轻声道:“这样一来,只能你来替朕换药了。”

她低头不语,只默默的将丝绵打了个结。皇帝也不曾说话,室内再度沉寂。

皇帝缓缓放下衣袖,目光落于袖上。衣袖被扎出一个大口,且有大团血迹。他不免皱眉,向绮素道:“你去找个人来,机灵点的。”

绮素已慢慢镇定下来,轻轻点头,走向门外。不多时她回返室内,身后跟着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内官。那小内官相貌只能说略有些清秀,但一双眼睛直转,显得很是机灵。

皇帝侧身而坐,不让那内官看见自己受伤的臂膀,淡淡吩咐那小内官:“你到朕寝殿去取一套朕的常服,不可有别人看到,否则……”他瞪了那内官一眼,声色一冷:“朕要你的命。”

小内官一个哆嗦,却很清楚的应了声“是”。

那小内官走后,屋内又只剩下绮素与皇帝二人。之前因要处理伤口,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此时两人方觉出尴尬来。

“陛下……何以如此?”绮素问。

“此事是朕过于唐突,并非娘子之过,”皇帝淡然道,“朕还不至为难一个女人。”

绮素默默一礼,无论她对皇帝作何感想,他的器量总是值得佩服的。

“娘子不必担心,朕不会再有无礼之举。”

说话间那小内官已取来衣服。皇帝仔细问过,确定无人瞧见他,对他的机灵颇为满意,便随口问那内官:“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王顺恩。”小内官恭声回答。

皇帝点头:“从今日起,你就在王妃身边伺候吧。”

小内官大喜,谢过皇帝,随即识趣的告退。

因皇帝有伤,不便更衣,绮素只得上前帮他。孤男寡女,又是如此境地,她不免有些脸红。

皇帝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没话找话道:“幸好伤的是左手,否则连字也写不了。那就瞒不过去了。”

“宫中人多口杂,即便是左手,怕也很难瞒下去。”绮素惨淡一笑,似乎已预见了宫中将有的风波。届时自己命途如何,实难预料。

皇帝听了,轻声笑道:“朕和你打个赌如何?这件事朕定能瞒过去。”

绮素闻言一僵,许久才道:“妾并没有东西可与至尊做彩头。”

“若是朕赢了,”皇帝指着换下的衣袍向她微微一笑,“这件衣服就由王妃替朕修补,如何?”

绮素默然。当年她若不曾替他补那件衣服,可还会有今日之事?

“若你不回答,朕就当你答应了。”皇帝换好衣服,微笑道。

他已在此耽搁许久,不待绮素回答便自回寝殿。在他走后,绮素对着皇帝留下的染血衣物,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忍不住洒了一把狗血。

一直觉得此文清淡的朋友是不是满足了?

为了尽快补完这段,今天应该至少还会再更一章,预告一下,然后顶着锅盖逃走。

☆、倾谈(新增)

皇帝果然说到做到,将受伤一事瞒得滴水不露。许多日下来,宫中竟无人察觉皇帝手臂受伤。只是他现在几乎天天来太后殿中探病,也时不时借着机会让绮素替他换药。

换药时两人难免肢体相触,最初几日,绮素难免尴尬。皇帝倒是泰然自若,且那日之后也再无逾礼的举动。十多日下来,绮素确定皇帝不会再对她用强,神色终于略微轻松,不再总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她对刺伤皇帝一事抱愧,不好总与皇帝冷面相对。但凡皇帝与她说话,她只得耐着性子与他问答。皇帝见她态度渐渐和软,也颇为欣慰。

“王妃用的是什么药?味道这样好闻?”绮素为皇帝涂抹药膏时,皇帝嗅了嗅,颇有些好奇的问。

“这药里混了几种香料,书上说用这香方涂抹患处不易留疤。”绮素细声答。

她抹完药,用细纱一圈一圈缠绕在已结痂的伤口上。她缠得很仔细,每绕一圈便会细细调整纱布的位置,务必包扎得细密结实,但又不会让皇帝觉得不适。

皇帝看她低头做这一切,不由将目光落在她颈项之间。那里的曲线在她垂首时最为美好,让他忍不住微微失神。这样的优雅姿态,宫中其他女人不是没有,却只有她会让人觉得温婉沉静。这种感觉就像他早年征战归来,看见北府星星点点的火光遥现于夜色之中一样。无论战争有多惨烈,只要看见北府的城廓,便觉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北府的万家灯火并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陛下?”绮素包扎完毕,见皇帝神思不属,不由出声轻唤。

皇帝回过神,向她笑了笑:“就算留疤也没什么。朕在北府时不是没受过伤。”

绮素也勉强一笑:“妾也听说早些年那里战况激烈。只是没想到陛下真的上了战场……”

“朕是坐镇的亲王,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不会轻易让朕涉险。不过……”皇帝叹息,“真到存亡之际,亲王也好,士卒也罢,都没有分别。家人与国土就在自己身后,只要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不会退却一步。”

他看了一眼绮素的神情,有些自嘲的一笑:“王妃大概不爱听这些。”

绮素摇头:“不,妾很喜欢听……”

皇帝听她说爱听,便起了兴致,细细与她说在北府的经历,只是语气中颇有感慨之意:“朕第一次随郑公出征是十四岁。郑公觉得朕年幼,派他的亲卫护着朕在后面慢行。朕那时倔犟,不肯受他照顾,咬牙硬跟着郑公麾下精锐一路疾行。一天下来,两条腿上的皮都磨破了,好几天只敢圈着腿走路……”

绮素想像了一下皇帝圈着腿走路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但她随即又黯然想到,皇帝为中原而战时,李元沛正在详和安宁的皇宫中游戏玩耍,从不知道遥远的北国疆土上正进行着凶险的战事。再怎么不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李元沛的轻佻,眼前之人的确更有问鼎天下的资格。

因此,即使李元沛死在了黔州,她也没有过于怨恨。可是,他为何要害她的孩子?那个对过往恩怨一无所知的孩子?

太后说那孩子虽然顽皮,却很少做出真正危险的举动。她相信太后的判断。而这宫中最有可能伤害那孩子的人就是皇帝了。

那孩子与其他人没有利益冲突,却仍是皇帝潜在的威胁。她曾以为皇帝不会让她生下他,皇帝却并没有这样做。孩子出生后,她隐隐抱了希望,也许皇帝会看在兄弟情份上放过那孩子。谁想他到底还是对那孩子下手了。所以,她的悲痛怨愤并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还因为她是在充满天真希望时失去了他……

“王妃?”皇帝见她走神,微微挑眉。

绮素忙打住自己的思绪,叹息道:“吃这样多苦,真是难为陛下了。”

皇帝一笑,就此打住,再说下去就显得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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