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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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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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讯与顾美人相顾骇然。接着,他们看到门边出现的另一个身影。这个身影并不算魁梧,却让两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那个人,正是皇帝。

80盟约

灯台倒地,在地上一圈一圈的旋转,发出骨碌碌的声响。

瑶光好奇的盯着屋里两个衣衫不整的大人,澄澈的眼情中闪动着好奇。长寿唇边浮着一丝冷笑,目光在太子、顾美人和皇帝之间游移。

李崇讯和顾美人都只穿了一层贴身的衣服,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皇帝面色铁青,死死盯着伏在地上的两个人。

“长寿,”许久以后皇帝干涩的开口,“带瑶光出去。”

长寿应了一声,拉起瑶光干脆的走了出去。等两个孩子出去了,皇帝才冷淡的吩咐两人:“穿上衣服。”

他背过身,李崇讯和顾美人慌张的将衣服套在身上。皇帝纹丝不动,直到那悉悉索索的衣料声响停止,他才重新转身。穿上衣服的李崇讯和顾美人已重新低伏于地,颤抖不已。

“带下去。”皇帝平静的吩咐身边的内官。

顾美人低泣一声,起身欲随内官而去。李崇讯却仍伏在地上不动。

“太子?”皇帝玩味的低语一句。

李崇讯抬头,面色苍白的说:“这件事是臣的错,与顾美人无关,请……陛下明察……”他惧于天威,语音微微发颤,却还是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顾美人闻声一震,忽的激动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回李崇讯身边跪下,哭道:“不,是我先勾引的殿下。至尊要罚就罚我吧!”

皇帝面无表情的盯着二人看了一会。他从少年时代起便能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是以当太子和顾美人胆颤心机的偷瞄皇帝脸色时竟瞧不出半点端倪。

良久,皇帝抬手,缓缓击掌。太子与顾美人愈发惊恐,不知皇帝是何意思。皇帝击掌数下,才慢慢开口:“很好……”他语气平静,但话中阴森冷峻之意让跪于地上的两人自五脏六腑生出一股冷彻寒意:“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李崇讯与顾美人被带了出去,分别囚禁。李崇讯走出来时,长寿和瑶光正等在外面。瑶光年纪尚幼,不明白此事意味着什么,还高高兴兴的与长寿玩闹,小拳头像擂鼓一样向长寿身上招呼。长寿举臂,心不在焉的挡下妹妹的攻击。看见太子,长寿面色一僵,手臂不自觉的垂下。瑶光不解兄长为何如此,只道是进攻良机,小拳头打得越发密集。

长寿浑身僵硬,脸色泛白,却并不回避与李崇讯对视。李崇讯注视着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弟弟,见他扬着下巴,倔犟的看着自己,自己倒先气短,很快移开了目光。事到如今,追问长寿是刻意还是碰巧已经毫无意义了。

太子与顾美人私通一事,很快传遍宫闱。

消息传入少阳院内,太子妃手一抖,盏内蔗浆泼洒。水迹漫延,濡湿了殿内的猩红加丝毡毯,留下一片黯淡的水迹。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雅谦和的太子竟会大胆到与皇帝嫔妃私通,并且被皇帝亲自撞破。听说两人被抓住时几乎□,其情其景,简直不堪入目。

“太子妃,怎么办?”心腹的侍女低声问。

怎么办?太子妃心下茫然。入宫以来,她循规蹈矩,从不曾遭逢如此变故,不由乱了方寸。出了这样的事,她理应怨恨太子。但他毕竟还是自己的夫婿。怨恨归怨恨,她还是得想办法营救自己的夫婿。可是她真救得了太子么?

太子妃勉力镇定下来,不让人看出自己内心的纠葛,轻轻吩咐:“去请康王。”

事出突然,纵然叔嫂单独见面不合礼制,她也顾不得了。

侍女点头,出外传令,很快便有内官出宫,赶赴康王府邸。康王却并不在府中。

他消息灵通,太子出事,他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直奔宋府与宋遥商议对策。

宋遥不亏执政多年,他笼着袖子,正襟危坐的听康王说完了经过,却并没有慌张,只是锁紧了眉头。

“太子危难,请宋公相助。”康王说完后诚恳道。

宋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思索半晌,缓缓摇头:“救不了。”

“宋公!”康王略微变调,“请宋公务必救我阿兄。”

“康王,”宋遥严肃道,“太子这是作茧自缚。陛下原本就对太子的才具心存疑虑,只是太子未有过错,又素有德行,才不曾易储。如今太子失德,大概……”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康王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出了这样的事,李崇讯失爱于皇帝是必然的,若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再以此攻讦,只怕太子之位难保。明知会是如此结果,宋遥自然不可能出手相助太子——这不但对他没有益处,只怕还有引火烧身之患。

想到此处,康王毫不犹豫的起身:“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宋公了,告辞。”

“大王要去哪里?”

“宋公可以不相帮,但崇设身为兄弟,却不能对太子袖手旁观。”康王拱手,旋即转身。

“大王留步。”宋遥叫住他,“某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康王止步,回身道:“愿闻其详。”

宋遥起身,走到康王身前一尺之距,缓缓道:“太子若被废,皇子中便以大王居长,将来大有可为。大王此时应自惜羽毛,不要涉入无谓的争端。”

“无谓的争端?”康王勃然变色,“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正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某才如此建议。”宋遥正色道,“若太子果真被废,陛下择立大王为储,废太子的将来尚有保障。若大王因为太子奔走而失爱于陛下,以致陛下择立他人,届时废太子又有何人可以仰仗?”

“这……”康王语塞,一时有些迟疑。

康王一犹豫,宋遥便知他必然有所心动,趁热打铁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大王三思。”

“可是……”

“平心而论,大王之才并不输于太子,杀伐决断更胜太子十倍。若太子被废,大王继位名正言顺。所以一切只看大王有没有问鼎天下之志。”

康王眉心一跳:“宋公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康王神色变幻,显然心里激烈的斗争着,是为着兄弟情义营救兄长,还是放弃兄长图谋大业?

他回头细思宋遥的话,发现确有几分道理。若自己将来为君,尚可善待一母同胞的兄长;若是其他人,比如贤妃的儿子继位,他兄弟二人自然命运飘摇。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放手一搏?

宋遥见康王神色渐渐坚定,知道他已被自己说服,便耐心等他做出决定。幸而他的等待并不漫长。很快康王便下定决心,向宋遥一揖,沉静问道:“若孤志在天下,宋公可愿助我?”

宋遥微微一笑,向他还礼:“敢不如命。”

81、求恳

派去请康王的内官迟迟不回;太子妃等得心焦,接二连三的派出使者察看究竟。返回的使者都说康王不在府中。

最后去的使者运气稍好;远远瞧见了康王的车驾。使者大喜;赶紧迎上前去。车内却空无一人。他四下询问,却听从人说康王在宋府酒醉,因此宋令公留康王夜宿其府,命车驾返回康王府,明日再去接人。使者只得回宫入禀太子妃。

太子妃得讯,有些疑心,一面令使者去宋府相请,一面又遣人去请太妃。使者很快返回;说宋府仆从告知;康王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怕是无法入宫。去请太妃的宫人也回报说太妃卧病,恐怕这几日无法和太子妃见面。

太子妃听着禀报,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只剩一片悲凉。康王和太妃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宫中事态瞒不过他们,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消息。他们既知太子身陷囹圄,需要援手,却不约而同的选择避而不见,只说明了一个可能——他们已经放弃太子了。

太子妃有些绝望,太妃和康王与他们夫妇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们尚且靠不住,她还能指望谁?

“太子妃……”侍女怯怯的问,“要不,我们再派人去请一次康王?”

“不必了。”太子妃抬手制止了她。她闭目片刻,静静吩咐:“替我更衣。我们……去淑香殿……”

太子妃在侍女帮助下卸去身上钗环,换上素衣,散发赤足,跪于淑香殿前的石阶之下。淑香殿很快就有人发觉,匆匆赶去告知绿荷。太子妃身份贵重,绿荷不敢自作主张,亲自去请示绮素。

绮素正面色铁青的坐在榻上。长寿跪在她面前,貌似恭敬的听训。绮素听闻太子之事后大为震惊,一见长寿便疾言厉色的训斥,并罚他跪在殿中反省。长寿虽不敢与母亲争辩,但神色委屈,显然不服气。绮素见之愈怒,言词越发严厉。

母子僵持之际,绿荷忽然入内,绮素不由皱眉:“何事?”

绿荷在她耳边低语数声,绮素眉头蹙得更紧。长寿竖着耳朵,依稀听见“太子妃”的字样,不以为然道:“她来干什么?”

“你住口!”绮素喝道,“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长寿闭了嘴。

绮素沉吟了一会,决定去见见太子妃。她很快起身同绿荷出去,只留下长寿一个人在殿中罚跪。

母亲走后,长寿长叹一声。康王仗着同母兄是太子,一向霸道嚣张。他扳倒太子,康王就再不能欺负他们母子。他明明是为母亲出了口恶气,怎么还是落到这步田地?好在他罚跪是常事,虽然委屈,倒还不怎么难受。

窗外几声轻响,长寿闻声一喜,膝行到窗边,果然看见莲生奴的半个脑袋露了出来。

“莲生奴,”长寿小声欢呼,“你是来给我送吃的么?”

每次长寿被罚,莲生奴都会偷偷给他送点吃的东西。这几乎已成了兄弟两人的默契。不过这次莲生奴面色沉重,对着兄长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是怎么了?”长寿见他表情古怪,不免关心。

“阿兄,”莲生奴压低嗓子道,“你为何不事先同我或母亲商量?你这次真的闯祸了。”

长寿一愣:“什么意思?”

“现在太子威信扫地,阿爹很有可能会易储……”莲生奴道。

“没错,”长寿干脆道,“这样康王就再也不能仗势欺人了!”

“阿兄,你错了,”莲生奴肃然道,“太子若被废,我们才有大麻烦。储位空缺,你以为谁最有可能入主东宫?”

长寿一愣,他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只要太子和康王倒台,谁是太子他并不关心。

莲生奴幽幽道:“是康王。”

“不可能!”长寿惊呼一声,“阿爹恼了太子,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兄弟掌权?”

莲生奴苦笑:“阿兄,太子是太子,康王是康王,他们从来不是一体。阿爹也不会因太子迁怒康王。他不是那种人。除去太子,我们几兄弟便以康王为长。且我听说他和宋令公走得很近。宋令公的份量,阿兄总该知道。他若是向阿爹进言,阿爹很可能听从他的建议,立康王为储。”

长寿一听,急了起来:“你说的是真话?”

莲生奴叹息一声:“阿兄,我有何必要骗你?阿娘不是抓不到太子的错处,只因太子性情宽厚,她才再三容让。太子温和,不易与我们起冲突。有他在,咱们至少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换了是康王,很快就不会有我们容身之处了。”

长寿明白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气愤的一拳捶在地上,想不到自作聪明,倒弄巧成拙了。过了好一会他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我想……阿娘会想办法保太子……”莲生奴才说了一句,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只得中止谈话,匆匆离开。

长寿一肚子话想问莲生奴,却被突然打断,有些悻悻的朝门口看却,却见母亲扶着太子妃进来了。太子妃身着素衣,一头青丝散乱披于身后,脸上不施粉黛,露出苍白的面色。长寿只见过平日里光鲜美丽的太子妃,怎么也想不到才一日光景,她已如此憔悴。

想到她的狼狈全是自己造成的,长寿有些羞愧,低了头不敢再看她。

太子妃却全没瞧见长寿,紧紧攫着绮素的手:“贤妃……”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顾惜自己,”绮素柔声数落,“跪在外面,倘或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跪得太久,太子妃只觉膝盖酸痛不已。可她此时却顾不上了,自绮素手中挣脱,拜伏于地:“请贤妃帮我……”

绮素婉言道:“太子妃不必如此……”

太子妃一动不动,仍伏于地上哀求:“请贤妃救救太子。”

绮素轻叹一声,将手置于太子妃肩上:“太子妃来意我早已猜到,起来说话吧。”

太子妃怯怯抬首,见绮素目光温和,这才直起身,用衣袖抹了抹眼泪。

绮素面有不忍,尊贵如太子妃,竟落至如此田地。她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递与太子妃。太子妃低声谢了一声,接过丝帕拭泪。

见太子妃平静下来,绮素才道:“我没想到太子妃还肯为太子奔走。”

太子妃沉默片刻,惨然一笑:“太子如此荒唐,我自然有怨。可我们终究做了数年夫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绝路。”

绮素动容,良久乃道:“难得太子妃重情义。”停了停,她才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便向陛下求个情吧。”

太子妃深深下拜:“谢贤妃。”

“只是至尊性子强硬,成不成谁也说不准。”

“贤妃肯为太子求情,妾已感激不尽。无论结果如何,妾都会记得贤妃这份恩情。”太子妃唏嘘不已。只因一向亲近的太妃和康王不肯出面,她病急乱投医才来求贤妃。想不到贤妃与她虽无多少来往,却一口答应帮忙,可见世间人情冷暖,变幻无常。

“我这便去会宁殿求见陛下,太子妃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太子妃点头。绮素叫来宫女送她回少阳院。之后,她也稍作收拾,准备去会宁殿面见皇帝。临出门前,她看了跪在殿中的长寿一眼,轻叹一声道:“罢了,你起来吧。”

82、盘算

暮色给会宁殿的轮廓染上一层金黄。绮素安静伫立殿前;仰头看这恢宏的殿宇。虽被四周宫殿环绕,她却始终觉得这高耸的宫殿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贤妃;陛下说现在谁也不见;请贤妃先回去。”会宁殿的内官自殿内步出,恭敬向她回禀。

“那我便等到陛下愿意见我。”绮素淡淡回答。

内官面露难色。皇帝囚禁了太子和顾美人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会宁殿里。如今殿中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怕惹怒皇帝,谁想贤妃偏要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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