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应该依然是门房紧闭的房间,现在却是虚掩着。荼翡皱眉,慢慢的靠近,潜意识的不想太快让对方发现自己。
她透着细微的门缝,往那间自己未曾涉足过的领域内张望,原本好奇的心情,淡定的面容,在蓦然跃入眼眸的画面中变为震惊、无措。
梵阎痛苦的蜷缩在角落,他整个身体都已经缩成的一团球,一手掐着自己的胸口,另一手则不停的抓挠地面、墙面。
借着月光,荼翡能清楚的看见对方顺着额头滑落的汗水,也能清楚的看见对方已经湿透的衬衫。
需要多大的痛苦,才能让一个人略显凉爽的天气下被折腾成这般模样。
“咚咚咚。”
荼翡终于知道为什么听见这样的声音了,她看见梵阎在用手拍打着地面,只是显然那只手已经无力,声音也不算大。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是自然的。
因为痛苦吧,痛苦到无法忍耐,痛苦到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的端口。
心,突然就疼了起来。当自己回过神来,荼翡已经毅然的推开房门,几乎是用冲的跑到那蜷缩的人影旁。
“你怎么了?”直到近距离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状况似乎还要糟糕。梵阎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喘息的声音格外明显急促。
“你……”每说一个字,都要承受更大的疼痛。颤抖让他原本低沉的嗓音中沾染上压抑,他在忍耐,忍耐着漫无止境的长夜。
荼翡知道对方想问什么,别问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你房门掩着没关。”
低垂的头让人看不清梵阎的面容,只是额头的汗水不停在滑落,看在荼翡的眼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是这样。梵阎心里不禁苦笑。是了,这都是自己一时大意,不想到发作的频率会那么快,时间会那么早。所以在进门的一瞬间,当疼痛排山倒海的侵袭而来时,他毫无防备之心,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不发出的痛苦的声音,慢慢躲回房间的角落。
“你这是什么病?有药吗?”荼翡心里干着急,她什么也没办法帮,只能蹲着陪在男人身边。
病?药?梵阎的面容开始扭曲,他想笑,却被痛苦阻止。荼翡还是太过单纯,她的世界果然和自己差的太多。这样的她,自己是否真应该就这样让对方闯入自己的生活,把对方困在自己的身边呢?
“真的痛到无法回答吗?”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抚上了对方的背脊。
明显的僵硬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
想要这个女人,想把她留在身边,这样的念头在将前一刻的犹豫统统击倒。强憋着一口气,梵阎缓缓开口:“这不是病,也没有药。”
“什么?”
“毒品。”
简单的俩个字,带给荼翡的冲击却是极大。她无法想象,眼前的男人说的是……毒品?他吸毒?
“啊啊啊啊啊——”既然已经让对方知道,那自己也不必再过分压抑。何况这已经不是单靠忍耐就能克制的痛苦了,梵阎叫的有些撕心,他不想伤害对方,所以依然紧紧的抠抓着地面,哪怕手上已经伤痕累累。
心仿佛瞬间被揪扯。荼翡的犹豫只是瞬间,下一刻便用力拉过对方的手,随后就着跪姿,将他整个人抱紧怀里。
“你忍忍。”除了让他忍耐,她不知道什么还能用什么方法来减轻对方的痛苦。毒品,他竟然沾染那个东西?不过,如果是自愿的,为何还要躲到这里,默默的来承受痛苦?
是,这不过是荼翡的揣测。她终于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来岛上,虽然并没有从对方的口中亲耳听见肯定的回答,但就着这几天俩人的相处,她对他的一些了解。荼翡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所想的那个答案。
他不是自愿沾染毒品,他来岛上不是刻意的安排,他不过是想来独自熬过最痛苦的时光,以他的骄傲与倔强来做抵御。
所以,她想错了,他并非故意来接近自己。所以,她怪错了,他并非是刻意的要戏弄自己。
而现在,看着这样的梵阎,荼翡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什么原因,她想帮他。
“你……别管我。”
让人看见这样狼狈的自己,她是第一个,他觉得也会是最后一个。那些让他饱尝这些痛苦的家伙,他决计不会让他们好过。
即便是在痛苦的当口,梵阎的神智也一如既往的清晰,他会记得现在的每一份痛苦,将来一定要加倍奉还给焰门!
“你别废话,都已经成这样了。”
“呵呵……你,果然是好老婆……”
荼翡有点不敢置信,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脸上反射性的微红,手上不能打,嘴里却还是毫不留情的反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力气说话,不如好好忍着。”
“呵呵呵……”笑声渐渐弱下去,梵阎低着头,看不出表情,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杂乱的覆盖在脸上。他静静的不说话,双眉紧蹙,双唇紧抿,面容是因为忍痛而表现出的紧绷。即便是这样的他,荼翡看着看着,竟然渐渐的晃了神。
不对劲!
当荼翡发现不对的时候,梵阎早就失去了知觉。
“梵阎?梵阎?”拍了拍对方的脸颊,丝毫不见人转醒。荼翡心里突然就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失去知觉就不必再因为痛苦而忍耐。
对方的身体还有着轻微的抽搐,荼翡猜想可能是因为毒瘾还没过所导致的反应。想把对方努力的挪到床上去,可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能耐。并不是拖不动,而是怕自己强硬的方式会让伤到对方。
他对犯了毒瘾的人从没接触过,仅仅是凭借自己认知范围的一些常识。可那些常识在看见梵阎的症状后又完全派不上用常。
无奈下,荼翡只能先将人靠着墙边,从床上将被子全部抱了下来,就着依靠的姿势,将梵阎裹了个严实。
看来今天她也别睡了,就算回了房间,也不会睡得着。
荼翡关上窗子,迅速的从隔壁自己房间也拖了被子和垫子过来。就这样陪着梵阎,守了整夜。
那一夜,她仿佛听见对方断断续续的吟哦,她听见了一些或许自己在平日永远听不见的话,她知道自己对他再也无法完全的漠然相对。她知道,她心里的牢墙,已经有一处在逐渐崩塌,因为这名叫梵阎的男人而慢慢瓦解。
那一夜,梵阎做了很多梦,那一个个可怕的梦将他带回了过去,让他再次赤…裸…裸的面对可怕的回忆。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不要……爸……我不要杀人……
痛……我好痛……
他包裹在一层层铜墙铁壁下的深处,是一颗被伤过无数次,几近被悲伤掩埋的心。而能够救赎他的人,又在何处?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渐渐的抚平了那些记忆的印痕,让他渐渐回归空白的梦境。
是谁?是谁让自己脱离了那些黑暗的束缚?是她吗?会吗……
“小翡……”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好少T T←看看这就是我的心情啊……泪牛满面……
原点
醒来后的尴尬没有如期而至,面对荼翡,梵阎显得很坦然。如果先前的隐瞒是因为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狼狈,或者予以窥探,那么在荼翡知道了一切后的现在,任何做作的伪装都再无必要。
更何况,现在的梵阎已经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一幕幕记忆犹新,他不会忽视自己心底的渴望与这几天来渐渐发现的最真实的感情。
“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他知道对方有很多话想说,所以现在,他主动给予对方了解自己的机会。梵阎决定,不管对方问什么问题,他都会如实的回答,毫无隐瞒。
可出乎意料的,荼翡只是摇了摇头,接着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想吃什么?”
梵阎讶异地挑眉,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一时间猜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荼翡,一句话也没说。
“问你话呢?”
“不想吃。”这是实话。
“不想吃?你昨天都……”荼翡有所顾忌,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顾及什么,可就是硬生生把话给停了下来。
“你不用那样。”
荼翡自然知道对方说的是怎样。只是对方嘴里说着,脸上的表情可没像是和说的一样。
梵阎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不禁有些想笑。荼翡也不知是怕他冷还是怎么,用被子把他整个裹成了个蛹状。
全身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手脚有些发麻,刚想站起来,一个跌撞,幸好被荼翡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
“小心!”
俩人的姿势有些暧昧,荼翡心里重重一跳,而后收手也不是,继续扶着也不是。只能呐呐的说:“你……你站好了,我可松手了。”
“我没事。”梵阎眼神闪过黯淡,一手扶着墙,另一手主动挣开了对方的搀扶。
荼翡被推开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忍住了再次伸手的冲动。她必须不停的告诉自己,他和自己是不同的,俩人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如果她不曾因为欠债而签下合约,如果她没有一个素未蒙面的未婚夫,如果她和他先相遇……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可世界上本就没有如果,他和她注定有缘无分。
或许是自己太过悲观,可此刻的荼翡真的无法摆脱这样的心境。脸上的沾染上淡淡的哀愁,却在抬头的瞬间被笑容掩埋。她不想让对方看见,她怕对方会将自己看穿。
“总之,我先下去做点吃的。”
梵阎看着荼翡匆匆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将那一声叫唤说出口。
荼翡再次看见梵阎的的时候,他已经一扫先前的颓废模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湿湿的头发还没吹干。
“洗澡了?”
“嗯。”
在荼翡的对面坐下,虽然完全没有食欲,却不想浪费了对方的心意。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简单的稀饭酱菜,却别有一番滋味。梵阎并没有不习惯,事实上他甚至有过三餐不继的日子,他将那些日子铭记在心里,提醒并以此警示自己。
“没什么东西可以做,你就将就着吧。”
“挺好的。”
接着俩人谁也没有说话,一顿饭下来,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冷场。
梵阎搁下碗筷,他终究还是必须先踏出一步。眼前的小女人,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固执许多。
“昨晚的情况还会发生的。”
“我知道。”因为是毒瘾,一定会再次发作。“你确定你能戒掉吗?”既然是对方主动开启的话题,荼翡觉得自己就不必那么故意的去掩饰了。
“戒掉?我没想过戒。”梵阎嘴角勾起笑容,是那种不屑一顾的笑容。
“不戒?你在和我开玩笑?”如果不想戒,为什么还要像昨晚那样忍耐?她不信梵阎是买不起毒品的家伙。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荼翡沉默了,她无法理解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梵阎将身体的重量往后仰,靠近椅背中。“很简单,因为靠我,这毒瘾戒不了。”
“怎么会?”荼翡不由自主的放高音量。哪有毒品不能戒掉的?虽然困难,但绝对不是不能戒掉的。
“特殊的可卡,他们就是不想我戒掉。”简单的一语带过,自嘲、无奈、仇恨深埋其中。
荼翡沉默了,她也只有沉默以对。
“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吗?”
“你想说的话,我不介意。”荼翡很矛盾,她想知道,却也不想知道。至于原因,无非就是不想和他牵扯过深。
“你很没诚意。”这是肯定句。他总觉得今天眼前的女人很奇怪。可他猜不透为什么,难道是昨晚……“我昨晚说过什么吗?”
心头一跳,荼翡将所有的慌乱瞬间压下。“没有。”眼神有瞬间的闪躲,正是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出卖了她。
“荼翡。”
第一次听见梵阎这样叫她,荼翡反射性的直视向对方。不过是四目相接,那慌乱的感觉又连番涌现。
凳子发出尖锐的拖曳声,下意识的想离开,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俩人隔着桌子,就这样僵持着。
“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荼翡语气很急,带着些微恼怒的神色。
“没有?那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说谎?”
“我没说谎!你自大个什么劲?”对方越是以质问的眼神看着自己,荼翡的心理就越不舒服。
“颜荼翡,原来你是这样懦弱的家伙。”
荼翡本来强硬挣扎的手一顿,就这样动作停滞了几秒,随后是更强烈的拉扯。“是,我懦弱,你给我放手!”
几乎是用吼得,原本没使劲全力的她猛地一甩,硬是大力的让对方因为反冲的力气而退后几步。
“梵阎,你一直就是那么自大,我早该明白的。”
梵阎傻傻的看着荼翡转身离去。他没有阻止,也无力阻止。在被对方眼底那瞬间的伤痛刺痛的时候……他还能做出什么反应……
“该死的。”一手抹了把脸,随后烦躁的砸了下桌子,踹了几脚。“真他妈该死!”
如果不是来这里,就不会提前遇上她,或许自己就不会发现自己是真心的喜欢了这个女人,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看来,他必须好好的让自己冷静冷静,等着荼翡回来,然后好好的和她仔细谈一谈。他们间的开始有点荒诞,但他们的以后,梵阎发誓不会任由荒诞继续。
只是,突来的电话声打断了梵阎的沉静。接起电话的那会儿,他的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
“老大,出事了。”
“什么?”
“焰门把祁杉、北街的场子全砸了。”
“什么时候的事?”握着的话筒的手渐渐收紧,语气却依然是一派淡然镇定。
“昨晚。”
“搞不定吗?”
荣虎明白对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问需不需要他回来。虽然自己很想一肩扛,可似乎现在局势有点困难。
“对不起老大……左堂主他们,似乎信不过我……还有连长老他们……”
“好,一个小时候,到我这。”
看来,不只是焰门的事该做个了结,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