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将形势分析了个透,我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事已至此,我们该怎么办?
不能控制的,我和所有人一样,把最后的希望化作求救的目光望向赵恒……然而,和所有人一样,我也无法从那个平静无波到完全没有表情的倾国容颜上看出任何的痕迹。
“呵呵,”极具讽刺意味的,蓝衫人笑了,“不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啊!不过……这泰山之巅不是阳平城,我也不是多疑的司马懿,太子殿下的这出空城计,恐怕无用武之地啊!还是说太子殿下是真的别有计谋成竹在胸?”
冷汗从背上划过——第几次了?真真正正的面对这种与死亡擦肩的恐惧?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赵恒,然而却无法在他深不可测的表情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慌乱——生死一线,在这一刻,我真正的感受到了我与赵恒的最大的区别。
战斗开始了,没有任何的预兆。我一直被他挡在身后,只需用心解决一些乘空钻进来的虾米。然而,我的脸色依然苍白,我从来没有和死亡如此接近过——这样的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面对百倍的兵力,我们到底能支撑多久?我们不想退后,也不能退后。一旦我们退出这样一个闸口一步,这世界上的一切便远离我们一分。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面对这样的状况我苦苦的支撑,却又慌乱的……不知所措。
然而抽出空来反观唯一可能成为救星的赵恒,却依然无法从那静止的倾国容颜上找出任何破绽……赵恒,你定是知道一切的情况,那么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又为什么能够如此的不动声色呢?
尽管我们竭尽全力的反击,但在无情的厮杀中,我们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崖边退去,虽然对方的五百杀手业已折损近半,但半个多时辰的厮杀也几乎耗尽了我们所有的体力,虽然目前身上还没有带伤,但这是迟早的事情了,动作越来越缓慢、武器越来越沉重,我知道——我、齐轩、青锋、铭岳、胡牒包括一直以来冷静地没有表情的赵恒,我们全都没有体力支撑过另半个时辰,如果在半个时辰之内还没有援兵或者突生的计谋脱身,等待我们的,无疑将是力竭后的战败与死亡。
——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已经杀红了眼,只知道今日一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然而,拼尽全力却依然对抗不了百倍的压力,延缓不了慢慢后退的情势……阻止不了慢慢迈向死亡的脚步……可是,当眼角的余光瞟到那抹在血雨腥风中依旧飘逸的白色,心头却突然之间溢满了平静——赵恒,我不会惧怕死亡,只要黄泉路上有你相伴。
然而,就在这清明的瞬间,一丝飘忽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传音入密。
“焱,你听见了吗?看到三丈外东南角的那棵大树了没有?等一下一听到我的啸声,你就立刻把腰间的牵情丝掷出,一定要从左方绕过那棵树,准确的丢给我!”
牵情丝?我不解,打斗中抽空瞟了赵恒一眼。牵情丝,是暗影特有的兵器,百炼精刚缠绕冰蚕丝线而成,刀切不断、火烧不焦,锋利坚韧,可取人首级。全长五丈有余,不用时一圈一圈卷起缩在特制的腰带里,用时只要将其扯将出来,缠在树枝房梁之上,便可空中飞人,不亚于现代的维亚。
啊!他是想用此脱困?但是……为何还要交给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却快的来不及抓住什么。
然而情势却等不得我细想,耳边已经传来赵恒渐急的催促:“快!记住,落地之后立刻使出千斤坠,听懂了没有?听懂了就使出九天追月!”
几乎本能的,我毫不犹豫的使出了九天追月,然而招式尚未使老,便听的耳边一声清啸,来不及多想,我当下立时抽出腰间的牵情丝,奋力掷向三丈外的大树,从左绕过树身后,准确地到达赵恒手里。
然后,只来得及用余光扫过那唇边绝美的微笑,我便觉得腰间一紧,连忙顺势跃出战团,然而腾空的一瞬,却看到——那抹出尘绝世的白居然带着永不回头的毅然决然,如一朵风中凋零的百合般跃下了万丈悬崖——义无反顾。
然之后,在意识还没有恢复的瞬间,被似乎也是以同样手法拉出战团的齐轩、胡牒狠狠压在地上——再然后,一声轰然的巨响,就像淼淼死去的瞬间的那声闷雷,狠狠地劈在我心头,而在我死命的挣开齐轩和胡牒的钳制回头时——等待我的果然是一如点燃淼淼那血红嫁衣的冲天的烈焰……
漫天的粉尘、四散的残肢、未熄的业火、残存的悲鸣——满心的绝望里,我疯了一样的扑向崖边,耳中充斥了谁惨绝人寰的嘶喊:“不——!!!”
第五章
——我又害了你了吗?我又无力挽救你了吗?!我又要再次失去你了吗?!!
——不,我不要!
——我受够了在没有你的黑夜里无尽的思念!我受够了在失去你的世界上孤单的悔恨!!我受够了在离开你的时空里辗转反侧的痛苦!!!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今生今世你我若是无缘相守,即便是黄泉路上,我也要与你一道!!!
我哭喊着冲向悬崖,却被爆炸中飞溅的碎石割伤了足踝,我站不起来了,然而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似乎我所有的力量全部用来支持我追随那生命中唯一的白色,我用膝盖爬着,丝毫不顾疼痛与疲惫,丝毫感受不到死命的拖住我的力量,丝毫听不到其他人乱糟糟的在嚷些什么,我只知道我相思够了、孤单够了、痛苦够了——我要和他在一起,无论生死!!!
然而,奇迹般地,所有的疯狂结束在腰间狠狠的一拽上——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沉重,那是他的重量,是他的生命的重量!!!我死命的抓住地面,使出千斤坠,死死的抓住齐轩和胡牒,一圈一圈的抽回牵情丝,赵恒,你还活着,对不对?那么,你要等我。
一寸、两寸……十丈的距离,满手的鲜血,一心的焦虑。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看到赵恒疲惫却无碍的身影时变得轻如鸿毛,随风而逝。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与后怕,让我冲过去狠狠的抱住他,尽情的缩在他怀里痛哭。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他没有爱上我之前把所有的筹码全都送上,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他疲惫劳累的现在添乱,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没有男子气概——但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决战的我,在第三次面对永远失去爱人的情景后,又能做什么呢……
而赵恒,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用渗血的手指缓缓的抚着我散乱的发,用激战后沙哑的嗓子不断的重复:“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半晌,我终于从生离死别的挣扎中平静了下来,恢复清明的眼睛看到胡牒无言的守在我们身边,青锋、铭岳和齐轩正在挥剑斩杀着漏网之鱼——所有一息尚存的杀手,那突出岩面百尺的登极顶已经被移平,刚刚还存在其上的两百多条人命已经随着一声爆炸彻底的沉入崖底,火焰并没有熄灭,却不再嚣张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焚烧人体的焦臭味中,我看到足边没多远处的一只断手,手上还握着那召唤来五百杀手的折扇。而回首看到紧紧拥着我的人儿那疲惫的微笑着的容颜,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爱他。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了无睡意。那天中午从山上下来,与山下的五千精兵大内侍卫会合,住在山下的驿馆,裹伤、洗漱、沉沉的与他相拥而眠……到现在为止已经昏睡过了一天一夜。那天的激战犹如梦魇,在这夜半无语的静谧时刻,我醒了便再也睡不着,白天的生死搏斗已经在我心中刻下太深的痕迹。
其实不难知道,赵恒早在登上登极顶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藏得不够高明的五百杀手,但苦于无法脱身,才一直没有说破,所以他并没有直接走到登极顶的尽头,而是仅仅在不到四分之一处停下,查探地势。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登极顶虽说横向突出岩壁百尺,宽不过丈,但岩层却是十分之薄,不过丈余。赵恒想必是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些天从恶霸岑雷那里搜刮来的霹雳雷霆弹,才诈败诱敌。
那时杀手本就已经被消灭了近半,再加上我们的步步后退,剩下的杀手,连同那准备着等我们力竭之时落井下石的张信之——那个死翘翘的参知政事张洎的侄子,几乎全都踏上了登极顶,而他抓住了战机,用牵情丝把我们带出战圈之后,立刻把自己腰间的牵情丝接上我们的,使出千斤坠跃下悬崖,途中再抓准时机将能开山破石威力震天的雷霆霹雳弹掷向登极顶与山体连接的薄弱之处……便炸得整个登极顶带着之上的二百多名杀手脱离山体,跌下万丈悬崖,隐在后方的张信之等更是被炸得支离破碎。而他自己则借力利用十余丈牵情丝向旁边荡开,避开了爆炸的绝大部分伤害,然后,再利用牵情丝爬上来。
这过程说是简单,但实则凶险万分。尤其是对于赵恒,万千算计,不可疏忽半分,疏忽了,便是生与死的区别。
慢慢的回过身子,我静静的看着那紧紧拥着我不放的人儿沉睡着的安然容颜——为什么,我总不能保护你?为什么,你总会在我眼前受伤?为什么,我不够强?!
手指,无意识的划过那倾国的容颜——纤细高挑的英气的眉,紧闭的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秀挺的鼻、樱红的唇……我知道,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这眉就会狠狠皱起,这眼就会危险的眯起来,这……然,终于看到他灿若星河的瞳,载着渺渺如银河般的温柔。
耳边划过温热的呼吸,似真似幻中一缕轻音飘过:“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千言万语仿佛都不必说出口,只要闭上眼用心感受落在唇上的温柔。赵恒……你是否在告诉我,这一切——你心甘情愿……
温柔的吻拭去冰冷的泪,赵恒,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哭泣,为你的坚持、伤痛,为我的心疼、无奈。然而,明天开始,我将与你比肩,面对所有的一切……
温暖的手指在身上游移,温柔的揭开所有的束缚。我没有阻止,反而在他吻上来的时候热切的回应。身体逐渐热了起来,连同那一直因患得患失而冰冷的心,赵恒,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放弃矜持、放弃男子的自尊,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然后,在高潮的嘶喊后,我终于听到了那等待的心都疼了的爱语:“焱,我爱你……无论作为谁,自始至终,我一直都爱着你!”
——什么?脑子里闪过惊讶的符号,然最终却敌不过连日来的疲惫与紧张,到底转为一片黑暗,分不清是真是幻……
——层层的殿顶。
那天之后,我们便不再绕路,直接向京城进发。也许是赵恒发现了他也不能掌控的意外因素,这一路我们与五千精兵八百护卫寸步不离,俨然恢复了太子南巡的身份。这样的确是快了,但不得不承认的,与那些日子里的江湖游侠般的日子比起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到极点。不过不管怎样,在宫外的日子都即将结束,今天……再过半个时辰,马上我们就将进入那近在眼前的皇城。
看着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次面对的锦绣山河,我微微心不在焉。皇城——这是囚禁我们的牢笼,虽然我实在无法判断那天晚上我是否有听到那句话,但无疑的,我与赵恒一定会纠缠一生。我不想和他分开,也不会允许他和我分开,所以,这注定了,我一辈子也抛不开这个皇城。他现在是太子,将来就是皇帝,然而作为一国君主,纵有万里江山,一生也只能囚于那小小的一方皇城之中罢了。别说巡游,就是只在京城里走动一下都是不很容易的,他如此被禁锢住了,我又安能纵横四海?
然而这皇帝的御座又不是能任性的让给别人的——说到这个,我到宁可我们是掉到了一个其它什么的时空中去,偏偏……对于我们而言,这只是时间上的变化,对我而言,赵恒是历史,而历史是不可改变的。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叫做《寻秦记》的小说,那里边说“这个空间里,使我们存在的因素就是历史,历史一旦改变,这个空间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这让我不得不顾虑到自己烟消云散的可能。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和他一辈子都要纠缠在皇宫里这点是毋庸置疑的了。
“想什么呢?”轻轻晃晃我,一直缩在我怀里的赵恒懒懒的打个哈欠。自从我习惯了这古代一点都不康庄的道路之后,赵恒就不再当我的免费座垫了——虽然我很高兴身为一个男人不用再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就放我一个人清闲。就像现在这样,他开始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靠枕,整个人蹭在我怀里,一路上豆腐吃到饱。
“没什么,只是有一种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的预感罢了。”
“哦?预感?”懒懒的翻个身,赵恒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笑得讨好而又有点诡异,“焱,你该说是觉悟吧?”
“想什么呢?”轻轻晃晃我,一直缩在我怀里的赵恒懒懒的打个哈欠。自从我习惯了这古代一点都不康庄的道路之后,赵恒就不再当我的免费座垫了——虽然我很高兴身为一个男人不用再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但这绝对不意味着他就放我一个人清闲。就像现在这样,他开始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靠枕,整个人蹭在我怀里,一路上豆腐吃到饱。
“没什么,只是有一种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的预感罢了。”
“哦?预感?”懒懒的翻个身,赵恒像一只偷了腥的猫,笑得讨好而又有点诡异,“焱,你该说是觉悟吧?”
“……快到皇城了,你快起来整理一下。”皱眉,我轻声催促。
“整理?整理什么?”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带着邪邪坏坏的笑容,“反正等等还要弄乱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