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她的。”阮成渊拿起准备收起来,等回了府里好还给齐眉。
刚刚齐眉在屏风后,不知是有了什么临时的打算,而后忽而不见之前定是小香囊掉了出来,而她却没有发现。
“贤弟如此疼爱这个夫人,可有想过她心中装的可不一定是你?”西王爷的眼眸闪烁,“贤弟何不看看这香囊里装着的是什么?”
“这是她的东西,我……”
西王爷直接打断了他,“居安你可认得?”
阮成渊心里重重的一跳,面上的慌乱登时一闪而过,西王爷权当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叹了口气,“这玉佩只有一半,刻字却是居安,而不是你。”
阮成渊几下打开香囊,登时手都颤抖起来。
“好了, 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宜久留,那个陶副使是个可以重用的,有勇有谋。虽然你那夫人……但不过这次脱险亦是少不了她的功劳。”西王爷重重地拍了拍阮成渊的肩,安慰般的说了句。
阮成渊恍惚的下楼梯,与陶齐勇拜别,上马车。
齐眉一直昏睡着,左元夏说她刚刚好似被满地血肉的场景吓得不轻。
待到回了府,阮成渊直接把齐眉从马车上打横抱下来,一步一步走得极缓。
子秋和迎夏跟在后头不知出了什么事,在放完花炮仗后,她们俩就去了隔街饮菊花酒,吃花糕,一回来却发现大少奶奶睡着了,不知为何大少爷两人也在。
初春和冬末迎了出来,看着阮成渊恍惚的神情和他怀里的大少奶奶,用眼神询问身后的子秋和迎夏,二人皆是摇头,她们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阮成渊把齐眉平放到床褥上,她眼睛始终闭着,还有些不安的动来动去。
嘴里呢呢喃喃,“不要,不要!爹……!不要扔他们。”
额上的冷汗不断的冒出来,阮成渊打开门,外头小声议论的四个丫鬟立马站得笔直。
“大少爷。”
“姑爷。”
“去打盆水来,帮大少奶奶沐浴,接着换上干爽的寝衣。”阮成渊吩咐了她们四人一句,转身去了书房。
四个丫鬟兵分两路,很快地就按着阮成渊的吩咐做起来。
书房内亮着油灯,阮成渊整整地看着桌上被拼到一起的完整玉佩。
一半是居安,一半是齐眉。
居安怎么都没有想到,齐眉也是重生的。
前世的记忆汹涌的在他脑中翻腾,前世的他是真的痴傻,什么都不懂,蠢事一大堆,好事一件都做不到。
齐眉在他眼前病发而死,阮成渊捧着好不容易摘来的月季花,竟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齐眉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当时他觉得天都要塌了,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天塌是在后头。
真正翻天覆地的事情,永远不止陶家所经历。
阮成渊深吸了口气,齐眉动过了玉佩,那她也知晓自己是重生,可她却一直未曾提起过,是对他的不信任?还是别的原因。
难怪济安公府能一次又一次的逃过劫难,稳步往上走。
阮成渊眼眶有些湿湿的,大男人哭实在是丢人,但谁也没说大男人就不可以哭。
情之所至,眼泪反而能帮人表达许多无法用言语言说的感情。
翌日陶齐勇主动御前面圣,把昨日的事情禀明了皇上,皇上自是没有怪责,反而赏了他白银。
天子脚下还敢犯案,还是对着枢密院副使和阮大学士的嫡长子,再加上平宁侯府嫁去济安公府的三小姐和济安公府的嫡五小姐。
这可不是小事,大臣们议论纷纷。
齐眉幽幽转醒,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脑中一片迷茫,身上倒是干爽舒适。
“大少奶奶总算是醒了!”守在床榻边的冬末惊喜的叫道。
初春听着声儿端好洗具进来,“等姑爷下了学回来知晓大少奶奶醒了,定是会极高兴。”
齐眉按着前额两侧,梳洗完后由着初春给她换衣裳,摸了摸腰间,身上一阵冷汗冒出来,“我的小香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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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滤分卷名 第一百九十九中 相通
冬末转身出了屋子,一会儿捧着小香囊进来,“大少奶奶是寻这个吧?大少爷今儿去学堂之前给了奴婢们,说等您醒来后交给您。”
齐眉接过来重新别回腰间,束带比以前的要宽一些,每次都能正好遮住小香囊。
“还有没有说什么?”齐眉似是不经意一般的问道。
冬末想了想,道,“大少爷说,大少奶奶得空的话可以去一趟书房,他多买了一些书册,大少奶奶喜欢看书练字,大少爷都记着呢。”
“今日他心情如何?”齐眉微微点头,又问道,迎夏正帮齐眉挽着发鬓,从来不会扯到她头发,却因得齐眉的动作而失手,齐眉不自觉的蹙起眉头,初春和冬末吓得连忙跪下。
迎夏急急忙忙的道歉,齐眉摆摆手,示意无妨,又看着跪下的两个丫头,“你们起来,冬末你说,大少爷今日心情如何?”
冬末悄悄地看了迎夏一眼,迎夏冲她点点头,冬末才如实的道,“大少爷的心情……奴婢们也猜不准,只不过昨日大少爷回来的时候神情就有些恍惚,好像是有很大的心事,让奴婢们服侍您,大少爷自个就去了书房,一直没有回来,在书房待了整夜。”
“待了整夜?”齐眉心头突突地跳起来。
梳洗完毕后去了阮大夫人那儿请安,阮秦风的两个小妾比齐眉去得要早些,齐眉去的时候她们正好坐下。姨太太们起身给齐眉福礼,齐眉也和阮大夫人请过安,阮大夫人让她一起用膳。
阮秦风虽是娶了姨太太,但他从不是宠妾灭妻的那种男子,当时一前一后的娶这两个妾,也不过是顶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压力。阮成渊痴傻了后,阮老夫人生怕他没得儿子,一直絮絮叨叨。
阮老太爷也觉得丢人,阮成渊孩提时代那阵儿,阮老太爷本是最爱出游,都再不与那些个走得近的老头子们一起,而是好面子的窝在阮府。
几年的时间过去,二姨太甄氏生了二少爷阮成书,接着大太太也生了一胎,不过是个女娃儿。三小姐阮成烟,四小姐阮成慧则是三姨太所生。
人丁望了起来,阮老太爷也挺直了背继续他的出游。大抵是过了头,毕竟身子骨一直不是多好,一年年的过去,待到他的孙儿孙女们长大,他却是走起路来都会微微喘粗气。
二姨太和三姨太面上都是恭敬的。三姨太要怯懦一些,二姨太恭敬是恭敬,面上却是红光满面。
阮成慧和阮成书很快地过来请安,二姨太甄氏忙斥道,“书哥儿你真是愈发的不像话了,怎么能比长辈都来得晚?”
阮成书福身道歉。三姨太登时紧张起来,阮成慧也迟了,甄氏却抢了头去斥责阮成书。迟了本就无礼,她连斥责都要比旁人慢一步,正搓着帕子,想好了要如何责骂阮成书,阮大夫人却是笑着道。“无妨,都是一家人。何须太过拘泥礼数,书哥儿和成慧一起来的,定是有什么事才耽搁了,对不对?”
阮成书拱手道,“大夫人明鉴,四妹妹在路上跌了一跤,书哥儿遇上了,便等着她换了一身衣裳再一齐过来的。”
“瞧,书哥儿这是疼妹妹呢。”阮大夫人又笑了起来。
齐眉一直觉得不大舒服,阮成书在进来后,目光就有意无意的落到她身上,原先少有的一两次接触,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她对阮成书的好感一直都是最差的。
索性借口说身子不舒服,阮大夫人关切的问了几句,让丫鬟去请郎中。
“不用劳烦了。”齐眉摆摆手,“媳妇去歇息歇息就好了。”
“你啊,怎么都要多注意身子,原先底子就不好。近来济安公府又这么多事,来回奔波忙碌,难免你会身子不适。”阮大夫人嘱咐了句,让小厮备了马车送齐眉回携园。
出了阮大夫人的园子,齐眉就觉得浑身舒畅了。
阮成书那人,最好再也不要接触。
回到携园,阮成渊要到酉初才会下学,现下时辰还早,齐眉先去了书房。
阮成渊没有什么时间去买新的书,书房里定是有要给她看的东西。
齐眉推开书房的门,把丫鬟都屏退了,易妈妈端着茶进来,笑着道,“大少奶奶可是头一个能随意进出大少爷书房的人。”
齐眉只看着书桌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另一半玉佩安静的躺在书桌上,外头的阳光透过琉璃窗照射进来,斑驳着折射出美丽跳跃的光。
但玉佩却并没有因为光而变得更加的美,这个玉佩成色并不是多好的。
易妈妈嗅出了不一般的气氛,把茶放到一旁,冲齐眉福了礼便退下了。
齐眉把腰间的小香囊取下,和阮成渊的小香囊并排放到一起,两半玉佩再次拼成一整块。
仔仔细细的看才发现,这块玉佩上的刻字其实字体还是带了点儿稚嫩,她原来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只因得前世这个玉佩并没有从阮成渊那里出现过。
齐眉一直坐在书房里,想了很多很多事,连饭也不吃,到酉时之前才起身出了书房。
阮成渊准时在酉初回到了携园,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站到书房前却犹疑不前。
他把东西都摆在那里了,齐眉是个聪明的人,一定看得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这般紧张。
如若他看到的是拒绝,那定不会是弄错了,或者会错意,而是齐眉真真切切的答案。
书房周围的下人都不见了踪影,易妈妈也找不到,会不会是齐眉在书房。
阮成渊推开门,带着期许环视了书房一周,一个人影都没有,齐眉不在这里。
深深地吸口气,余光不经意瞥到书桌上,整个人都顿住了。
两半玉佩完整的拼在了一起,他的小香囊和她的小香囊也并排摆着,就好像是两个相许的人并肩同行,什么困难都不会怕一样。
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齐眉站在了门口,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背着光的女子看不清表情,却被撒了一地的夕阳余晖映衬得温柔如水。
没有言语,两人都怔怔地看着对方。
“你愿意与我并肩同行?”阮成渊还要确定一次,说出来的话很没用的有些颤音。
背着光的女子轻轻点头。
阮成渊几步走到她面前,齐眉不知道哪里拿来的月季花饰物,不是月季花盛开的季节,她没有阮成渊那么大的法子,能找到绽放的月季,拿了饰物那也是一样的。
阮成渊接过去,这时候的场景让他恍惚忆起今生与她第一次相遇时。
原来真正的是这样的,在厢房里,她好奇的探头来看前世的傻子夫君,他感觉到响动回头,对视的那一瞬,阮成渊觉得好像穿越了千年一样长久。
如第一次一样,阮成渊把月季花饰别在她发鬓间,“更好看了,跟小仙子似的。”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说起来心境却是丝毫不同。
齐眉抿嘴笑了笑,心中那份悸动和幸福流满了全身,她不确定是不是爱,但她知道和他的这份感情,穿越了前今,怎么都分不开,剪不断,玉佩合在了一起。他和她不愿剪断,直到丝线缠绕得无法解开才好。
摩挲着玉佩,阮成渊看着齐眉,“你有何想知晓的,我都能告诉你,而你的一切,也毫无保留的说与我听。”
前今的路上不止她一人,而是有了他并肩同行,之后的路再难,身边都始终会有对方。
齐眉的过去清清楚楚的说完,阮成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路不比齐眉的平坦,要更复杂,更难走。他玩了文字的把戏,齐眉问他就答,有一件事不可以说,只因得齐眉有可能会因此卷入无边的苦难。
齐眉不自觉的看了眼阮成渊手里的玉佩,阮成渊微微地苦笑了下。
为了刻这块玉佩他当初跑了玉石匠那里多少次,刻坏了别人不少玉,再是赝品,玉石匠也心疼得要命,指着阮成渊鼻子骂,“你这个傻子!真是没用,给自家夫人送个东西都这么寒碜!你这丑不拉几的字刻上去,再好的玉都成了次品!”
阮成渊很受伤,但是也没有哭,媳妇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算什么好汉。
去不了玉石匠那里了,阮成渊有些茫然的四处走,走到山脚,难得的遇上了亲自下山化缘的法佛寺住持。
以前他就与住持交好,住持从不会嫌弃他,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住持带着他上山,亲手教他要怎么刻。
“玉不好……”阮成渊还是分得出好坏。
住持抚了抚长长的胡须,“东西再好再坏,都敌不过心意二字。”
一个多月过去,阮成渊总算能把四个字刻得像模像样。
捧着玉佩回去想给齐眉看,想让她开心的时候,却只看见她哭得像个泪人,这时候阮成渊才隐约明白,宫里出了大事,换了皇帝,死了皇子,而陶府竟是被灭门了。
他只知道这是很可怕很坏的事,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想起齐眉以前怎么才会开心,毫不犹豫的出去找月季花。
带着月季花,又紧紧地搓着他一下下认真刻出来的玉佩,回来只看到齐眉死在他眼前。
过滤分卷名 第二百章 前路
再之后的路是阮成渊从来没有想过的。
齐眉病逝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那时候的阮家,阮老太爷已经逝去几年。
因得改朝换代,与陶家素来交好的阮府也被牵连其中,只不过阮成渊痴痴傻傻,什么都不清楚罢了。
面对阮成渊泣不成声的样子,阮大夫人面上一片沉寂,手撑着额头,半晌都没有反应。
那时候的阮成渊还并不知道阮大夫人的冷漠和不关心是为何,他只知道自己可能要失去一个很重要的人了,求着想要阮大夫人去请郎中来,他不大明白死的含义,但是知晓齐眉好像醒不过来了。
如果有郎中在,一定能醒过来。
跪在阮大夫人面前求了许久未果,反倒惹得阮大夫人气急,“你知不知晓你父亲已经被革职,府中上上下下都悬着心,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走,陶家已经被满门抄斩,齐眉如今这般那都是命!是命你懂不懂?”
阮成渊茫然的摇头,眼角还挂着泪珠,他脑子一片混沌,平时都听不明白的话,现在心情又怕又慌,更是什么都不懂。
“她十五岁嫁到府里来,已为人妇,所以才不在灭门的范围里,本是逃过一劫。但陶家前脚才被满门抄斩,后脚她也跟着病逝,这就是命!躲都躲不过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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