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吸了口空气,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空嘴碎她,齐眉心里想着。
一个府里的小姐野孩子都不如,传出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那人也是没脑子得很,她身子都这样差了,谁都知晓在庄子里的时候她连下床都极少,何来出去疯玩?
寺庙上山那一段路有些陡峭,马车停了下来。
齐眉前世从不曾被允诺一同来寺庙,但一早就知道,为了显示上香的诚心,上山这段路,陶家素来都是步行而上的。
陶蕊耐不住的探头出去,正好吴妈妈在外边准备抱她下来。
跟着一齐下去,齐眉理了理衣裳。
祖父和祖母站在最前,二姨娘哎呀了一声,大家都望着她,二姨娘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拉着齐眉到身边,“齐眉这身子骨弱得不行,平时走路走快些都会喘,这上坡的路只怕是走不得了。”
齐眉看到祖母皱起了眉头,父亲也抿着嘴。
二姨娘担忧地道,“不如让吴妈妈背着你上去?母亲,您看可好?”望向祖母。
“不。”齐眉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而后定定地看着二姨娘,“我自己可以走。”
“若是要祈得福,便一定要诚心诚意,被背着上去如何体现诚心?”
祖母的眉头松开了,齐眉跟着众人一齐往上走。
母亲一直不放心,几次回头看落在后边的齐眉。
齐眉次次都冲着母亲笑了下,拳头搓得紧紧的,额头上渐渐地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很快地她便喘气了粗气。
齐眉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把腰间的香囊拿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是薄荷香囊,也是在以前夫家的时候,傻子给她找的法子,喘得厉害的时候吸着薄荷,能缓解一下呼吸。
她早早就准备了,这一趟寺庙之行她心知肚明,最重要的并不是入到寺庙的时光,而是从山底到山上的这段路。
再艰难,再难受她也一定要撑下去。
薄荷的清香暂时缓和了哮喘。
山坡陡峭的程度并不大,但路途有点儿远,到了半山腰,陶蕊已经撑不住了,祖母开口让吴妈妈抱起她。陶蕊笑得甜甜的,小胖手搭到吴妈妈肩上。
祖母余光瞥到齐眉,正紧紧地咬着牙齿,满头大汗,努力地往上走。
“五小姐,老奴来扶你罢。”是母亲身边的倪妈妈。
齐眉手一挥,“不用。”
母亲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齐眉就让倪妈妈抱着你罢。”
大哥和二姐都回头看了她一眼,大哥似是要过来,二姐却拉住了他,摇摇头。
齐眉迈开脚步的时候明显吃力无比,两条腿都好像绑上了大石头,寒冷的冬日,她却汗如雨下。
汗水润湿了脸庞,在冬日的暖阳下竟是泛着点点光泽。
寺庙的大门终是近在眼前,齐眉的脚步奋力快了起来,前面的人走过去,忽而滚下一个小石头,脚底踩滑,眼见就要摔下去。
齐眉这时候反应奇快,扑倒在地上,没有摔下。
面前一只有力的大手把她扶了起来,齐眉抬头,竟然是父亲。
正文 第三十三章赐字反赠诗
“你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母亲掏出帕子给齐眉擦汗,嘴里絮絮叨叨,眼神里尽是疼惜。
齐眉伏在父亲怀里,心跳得有些快,父亲身上沉稳的气息环绕着她,低沉地声音在耳旁响起,“身上倒是有着陶家人该有的血气。”
齐眉眼眶有点儿湿湿地,对上父亲赞许的眼神,心里几分喜悦。
祖父手背在身后,看着被父亲抱在怀里的齐眉,道,“这孩子总能让你有出其不意的感觉。”
祖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而后又看着其余的几个小辈,笑着开口,“你们这几个孩子还不如齐眉,除了齐勇和齐贤,个个都是被妈妈们婢子们抱着牵着上来的。”
“齐眉身子不好,你们却比不上她。”
祖母的话让齐眉的心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家都很好,只不过齐眉这次有些好胜,让大家笑话了。”
这话是要说的,陶蕊是被祖母半路亲自开口允许被吴妈妈抱上来,祖母这么一说,齐眉当然要顺着下台阶。
祖母果然笑了笑,齐眉也侧头冲她甜甜一笑,虽然发鬓有点儿乱了,脸上刚刚擦过的汗珠让妆也花了些,但大抵齐眉是剧烈运动了的缘故,小脸透着红润的颜色,看上去没有了病态,倒是显得几分水灵。
入了寺庙,父亲才把齐眉放下来。
大哥几步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五妹还喘是不喘了?”
齐眉其实身子极其不舒服,尽力忍着,“有点儿,毕竟从没这样走过一段路。”
“逞强成这样,也不知道要不要命。”二姐冷哼一声。
齐眉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大哥责怪着她,“你好好和五妹说话不成?”
二姐不理会,径自往前走。
齐眉叹口气,拉住大哥的衣角,“别计较这个了。”
入了寺庙,大哥便一直拉着她的手,十三岁的年纪,又是自小习武,手裹着齐眉的小手,感觉很是踏实。
若是齐眉有些难受了,大哥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牵着她手的力气大了些,侧着身子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分担一部分走路的力气。
齐眉走得很踏实,平稳的速度让她的喘息也渐渐地平复下来,悄悄地吸过几次薄荷香囊,感觉喉间也清明了些。
陶府年年都来这法佛寺上香,出手也都很大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走出来,一身金丝袈裟披身,头顶锃亮锃亮,伸手抚一抚长长的白色胡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住持别来无恙。”祖父的声音很大,显得中气十足,住持却皱了下已经纯白的眉头。
“陶施主还是当多多注意自个的身子才是。”住持道。
祖父却不恼,恭敬地双手合十,“多谢住持的关心。”
上香的时候齐眉一直站在门口,轮到她了她才慢慢地走过去,这时候她的发鬓已经被倪妈妈重新梳过一次,不再凌乱。
齐眉谁也不看,只看着眼前的路,座上的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玉指间的净瓶上插着一支能洗净人间芳华的花。
其实前世齐眉想过出家,她想一定是自己上辈子造过太多孽,所以这辈子才受惩罚,结果在她刚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怀上了熙儿。
住持她见过一次,那时候她怀上了熙儿,不知道阮成渊是怎么做到的,把她悄悄带到了法佛寺,就是这个住持见的她。
看她苍白的面色,只说这个孩子能生下来,但活不长。
齐眉并未上心,没想到果然活不长,她死而重生回到了七岁时,所以再没有熙儿这个孩子。
眼角不禁湿润起来,熙儿是她唯一的寄托,小小年纪的调皮得不行,但关键时候又乖巧懂事。
重生而来,没有熙儿了。
齐眉心中有些酸楚,直到被严妈妈大声地唤了两次后她才回过神来,发觉自个一直跪坐在软垫上,面前还是一脸忧尽人间愁的观世音菩萨。
匆匆起身,退到一边。
待到所有人都上完香,陶家也给法佛寺捐了一大笔的香油钱,住持让身边的小和尚收好,双手合十对祖父和祖母道谢。
祖母回过身,头一次主动对齐眉招手,“你过来。”
齐眉犹疑了一瞬,迈步走了过去。
不明所以的跟着祖母一齐入了后边的厢房,里边檀香缭绕,让人心中一阵安宁。
“住持,想让您给这孩子赐个字。”祖母淡淡地开口。
齐眉惊讶的看了眼祖母,被叫过来的母亲眼里已然是掩不住的喜悦。
“贫僧问句,为何要赐字?”
“齐字辈的孩子,后边却跟着眉字。”祖母说着和住持对坐在卧榻上。
住持笑了笑,“齐眉是个好名字。”
“齐眉,齐眉,所有的霉运都齐了。”祖母说着瞥了齐眉一眼,齐眉微微一愣,祖母心里竟是这般想她的名儿的。
来回搓着绢帕的样子似是不安。
母亲忙道,“住持,您就帮忙赐个字吧,齐眉从出生起命就不好,只怕也是这名的缘故。”
古来名字都是最重要的,伴随这人一生不说,也和人的命格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若是命里缺什么,那便给名里取什么;若是命里克什么,那便给名里取上可以抵制的字儿。
祖母此举不单单让母亲欣喜,齐眉心里也是高兴不已,祖母能带着她来厢房,让住持给她赐字,那她今日定是无需回庄子了。
至于是不是永远都不用回,她还不能下定论,毕竟改变观念改变印象委实太难,但祖母对她的态度一步步软化,都是看得到的。
今日最让齐眉感动的便是父亲,曾经无数次幻想在自己要跌倒的时候能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扶起来,让她能走得更远。
没想到今日竟然就成真了,齐眉想着,低着头的唇角不禁露出点点幸福的笑意。
这时候正好听着住持温和的声音,“陶老夫人此言差矣,齐眉齐眉,并不是霉运齐头。”
顿了会儿,声音愈发的温和,“举世繁华乱世痴,案书挚心果未知,齐家婉性惜言语,眉至尤前方可知。”
正文 第三十四章偶遇
“母亲,这是何意思?”齐眉小声地问着母亲,仰头看着她。
住持摸了把白白的胡须,瞅着齐眉摇头笑了笑。
“齐眉,齐眉。”母亲喃喃地道,“齐眉以后能嫁得良人,举案齐眉。”
住持点着头,屋里的檀香味儿渐渐地散了去,祖母也带着母女两人告辞。
外边此时竟是下起了雪,纯白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散。陶家人出来的时候并未预到这样的天气,回去的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些。
丫鬟们都护住服侍的主子,不让雪花飘到他们身上。
寺庙门口,回去的马车已经被小厮们牵了过来,门口显得有些拥挤。
齐眉从母亲身后探头看过去,竟是偶遇了居家的人。父亲让马车都退开些,给居家的马车让出一条道。
居老太爷被扶下马车,儿孙们和一众女眷也都站在他身后,两家的老太爷说起了话。
法佛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皇家的人也在祭祀或者其余节日的时候过来,香火十分旺盛。
一个身影从居老太爷身后窜出来,齐眉搓着母亲衣裳的手一紧,母亲低头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齐眉摇摇头,松开了手,不由得从母亲身后站出来了一些。
是居玄奕,外披着的件白色大麾恰到好处的敞开些,露出里边的蓝色云翔符蝠纹袄装,腰间系着浅色滚边儿带,上边还缀着一枚白玉佩。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玄奕这几日不见还是这般灵精。”祖母笑着要摸他的头,居玄奕闪身躲过,冲着祖母扮了个鬼脸。
齐眉噗嗤一笑,居玄奕总是这样如太阳一样的耀眼和阳光,即使长大成人,说话做事虽然多了几分沉稳,但骨子里还是这样的劲儿。
大抵是笑的时候冷风被吸了进去,齐眉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
母亲帮她拍着背,顺气,又给她裹了裹斗篷,身子被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脸蛋儿。
雪花正落了下来,像顽皮的孩子,一点点地落到她身上,齐眉笑着伸出手要接住,雪花越落越多,她手忙脚乱起来,结果一团小小的雪花却刚巧落在鼻尖上。一下子小鼻头就冻红了,齐眉笑得眼眸都弯了起来,银装素裹的天气显得她本来淡淡地唇色点点红润。
“奕哥儿看什么看痴了?”一旁服侍的妈妈好奇的问道。
居玄奕抿着唇未答话,收回了目光。
居老太爷那边似是说完了话,两家告辞。
入了寺庙,雪的势头又小了些,身后的丫鬟紧紧地跟着居玄奕,撑起的油纸伞把雪完全的挡住。
长辈们去上香了,居玄奕胡闹着抢在前头上完,被训了一通狠的,他咧嘴做了个鬼脸,不在乎的跨门跑出去。
遣走了丫鬟,居玄奕一个人站在雪中,丫鬟被赶跑前硬塞给他的油纸伞被扔到地上。
居玄奕慢慢地伸手,雪团乖巧的落入掌心。这时候的他安安静静的,好似刚刚那古怪精灵的人不是他。
…………
马车有些颠簸,速度也快了不少,因是下山路的关系,似是有些控制不住速度。
陶蕊不安分的在马车里动来动去,几次掀开车帘,冷风灌了进来。
齐眉哆嗦了几下,按住陶蕊的手,“八妹妹别动了,我冷。”
陶蕊便不再胡闹,坐在她身边倒是也安静了起来。
六妹和七妹大抵是累了,一上马车就头靠头的合眼睡下。
齐眉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娃,心里有点儿泛酸,这两人的命运之轮几年后便会开始慢慢转动。
生得几乎一模一样,性子却完全相反,走的路,也便毫不相似。
“五姐。”陶蕊大概也是冷,往齐眉身上挤了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说话。
“那个居家的公子是叫……叫……”陶蕊毕竟年纪不大,说起话来也不顺溜。
“玄奕,居玄奕。”念着这名字,齐眉唇角也微微笑了起来。
“对!对!”陶蕊兴奋的点头,“姨娘几次在妹妹面前说起他。”
“姨娘与你提他?”齐眉皱了皱眉。
“嗯!”
齐眉没有接话,二姨娘的心思其实前世就很明显了,母亲逝去,她一年后扶正。
居家很快来提亲,订下了和陶蕊的婚事,齐眉远远的看这两人站在一起,那时候她十四,陶蕊十二,居玄奕二十,三人约着一起看樱花。
齐眉身子差,他们两人先到,站在树下,看着樱花飘落一地,居玄奕温柔的帮陶蕊抚去肩上落下的樱花瓣。
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迎夏正好过来叫她回去,说是二姨娘急着找她。
齐眉便随着去了,结果得了阮府来提亲的消息,二姨娘的语气并不是询问,而是定下了的意思。
从未和她说话的祖母也找她说了几句,话都很玄乎,那时候的她并听不懂。
什么都是为了陶阮二家之好,而且这样的她能嫁个正儿八经的嫡子已经很是幸运了。
“五姐,马车怎么慢了下来?”陶蕊的话打断了齐眉的回忆。
掀开一点儿车帘,在移动的景色中,看到不远处一辆普通马车停住,从马车里下来的人,齐眉微微一想,记了起来。
是阮成渊身边从小照顾的易妈妈。
易妈妈一人来这儿不知是为了什么?虽然坐着马车,但若是以她的身份,又是独身一人的话,那马车还是华贵了些。但若马车里还有府里的主儿,那又太寒碜了。
揉揉额头,齐眉没多想,毕竟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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