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无时无刻不在宣扬着她绰约的风姿。
牛月娥想,自己是小地方来的,不能被别人多看几眼就羞愧难当,要落落大方才是。于是牛月娥对着那男人说道:“我丈夫叫夏鹤亭。”
“认得,认得的,鹤亭嘛。”那男人笑眯眯地接了话茬,“我带你去就是了。”
“那谢谢你了。”
在这陌生的上海,孤身的牛月娥犹如一只飘荡的小舟,找不到停泊的码头,现在有人接住了她的缆绳,似乎安全点了。
☆、第七回 掉入深坑
牛月娥吃完了馄饨,又用筷子醮着点馄饨皮喂怀里的儿子。小家伙粉嘟嘟的嘴吧吧嗒嗒地亦吃得有滋有味。
起身,牛月娥拍拍衣服,掸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理了理包着儿子的莲蓬衣,跟着那男人出发了。
那男人走在前头,他并不往南京路上走而是走进了弄堂里。牛月娥心里寻思,南货店开在南京路上,往南京路走才是呀。走了许久,天色将晚,两人还是在弄堂时穿行,像是走进了迷宫。
“大哥,不往南京路走吗?”牛月娥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哦,我这走小路是为了绕近路,直接往南京路上走,路太远了。”
弄堂口昏黄的路灯都亮起来了,南货店还没有走到,牛月娥抱着孩子是越走越累,怀里的儿子也睡熟了。不知走了多久,在一扇小门前,那男人停住了,他推开门让牛月娥进去。牛月娥不解地问,“大哥,这是南货店?”
“是,是南货店的后门。”不容牛月娥多想,那男人已一把把她推进了门里,门咣地一声被关上了。
屋里漆黑一片,牛月娥不知所措,心里有点慌张,“这是哪里?”
嘀答一声,一盏幽暗如鬼火的电灯点亮了。
没有声声回答她。
一双男人有力的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她,粗重的呼吸声从脖颈后面传来,随之一张粗糙的脸在她脖颈上蹭来蹭去。
牛月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心里惊慌得不行,“大哥,你跟鹤亭是同事,请你不要这样做。”
“同个屁事。”昏暗里,那男人的声音冷酷得令人害怕,似从阴森岩缝里传过来的。
牛月娥被推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依旧熟睡,她怕伤着孩子,一味地用双臂保护着孩子。那男人压了上来,接着跟过来一个巴掌,一股黏稠的血醒在牛月娥的脸上弥漫开来,那男人扯开牛月娥的双臂把孩子扔一边去了。牛月娥泪流满面,怕伤到孩子并不敢做太大的抵抗。
牛月娥的棉布夹袄被撕得粉碎。如雪样白皙的胸裸露了出来,这更加撩动了那男人的兽性。那男人使足力对付还在拼死抵抗的牛月娥,凄惨的牛月娥除了眼泪还是眼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这如地狱般的屋子里,牛月娥只感到身体钻心地疼,令她窒息。她掉进了比地狱还要阴暗的万丈深渊。她原本犹如夏日里那朵洁白的白兰花,却遭遇到了令人死亡的寒流,凋谢了,桔萎了。
不知被折磨了多长时间,那男人亦不知为何攒积了如此深的兽欲,在这个令人愉悦的秋季里却带给了牛月娥致命的伤害。幽暗的光线里,两具白森森尸体般的躯体交织在一起,那野兽狂风骤雨地发泄着情欲似那邪恶的魔鬼,牛月娥昏厥过去,她犹如洁白的花朵,遭遇了无情的寒流,枯萎了。
早上,天色从狭小的窗口落到这地狱小屋中,牛月娥睁着空洞没有生命气息的眼睛,大脑没有思维,身体没有感觉,世界仿佛已不存在,意识如干涸的溪流在意想不到的沙漠里消失。她严然是一具僵尸。
哇──
婴儿的哭声在这苍白无力的小屋里飘荡,如一曲哀伤的调子在山脊线处徘徊,风掠过,凄凉无比。
儿子──
一丝生命犹存的残喘让牛月娥想起了儿子。儿子在啼哭,在寻找母亲,在渴望生命。
死亡──
似幽灵无时无刻不在缠绕着牛月娥,无颜以对夫婿了,死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体内的乳汁慢慢地涨溢着,儿子渴望的乳汁似无形的网在诱惑,在呐喊。牛月娥听到了儿子的呼喊,儿子需要她,不许容她有丝毫的轻生念头。她拖着木然的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抱起墙边的儿子,把乳头塞进儿子饥饿的嘴里。幼儿贪婪的吮吸,触动着牛月娥僵死的神经,轻微的疼痛让她感到生命真实的存在。
不!必须活下去,为了怀里的儿子。
☆、第八回 苟且偷生
漫无目的地顺着黄浦江的岸边朝南走。目标?不知。宁波的家已不复存在,婆婆去世,尽有的两间木屋抵了债。上海,牛月娥觉得就这个样子去见丈夫,她感到羞耻。
饥饿像狼爪一样掏着牛月娥空虚的胃。一种本能求生的反映促使她要往空虚的胃里填点什么。这是个小镇,巷子前面出现一个大宅门,进进出出的人异常的多,牛月娥想到大宅门前讨点水喝。
一位年老的娘姨从大门里出来,经过牛月娥身边,“阿婆,能给我点水喝吗?”牛月娥的声音从喉咙底里发出来,很轻。那老娘姨只顾走自己的路并没有听见牛月娥的话。
“阿婆,”牛月娥提高了声音,“能给我点水渴吗?”
那老娘姨伫足回头,打量着牛月娥,蓬头、垢面、脸色蜡黄、怀里抱着一小孩子,像个乞丐又不全像个乞丐。
“作孽呀!”那老娘姨念叨着,“跟我来吧。”
那老娘姨大概是个吃素念佛的人,看到牛月娥这个样子,那同情心就涌了上来。她带着牛月娥走进了大宅门,来到一个灶间。老娘姨倒一碗水递给牛月娥,又拿了两块发糕给牛月娥吃。嘴里还是不停地唠叨,“作孽呀,你喝好茶就快点走吧,我急是急得来,小姐的奶娘还没着落,小姐快饿煞哉。”
牛月娥喝完茶一抹嘴,一口气缓了过来,便问道:“阿婆是要去找奶娘?”
“是的唷,三姨太生小姐难产,去世了,现在郑家又是要办丧事又是要寻奶娘,忙是忙得来。”那老娘姨不停地搓着手。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牛月娥脑海里闪过,我就在这户人家家里留下来吧,我在这里做个奶娘那我和儿子就有了安生之所,再说儿子现在就是断了奶水也没有事了。于是她对那老娘姨说道:“阿婆,我有奶水,让我去做小姐的奶娘吧。”
“哝。”那老娘姨再次打量牛月娥,虽然蓬头垢面的,仔细看看人长得还是清秀的,但是不知底细,这样凭白无故地雇佣她太太不会放心的,心中正犹豫不决。
“阿婆,你救救我吧,”牛月娥说着,泪水流了下来,“我孤苦伶丁、无依无靠,来到上海去找我的丈夫,不想他半年前已去世。现在我母子两人没有去处,你让我留下来,我母子俩会记得你的大恩大德。”牛月娥直接说了谎,她不想实话实说,这千难万难的苦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品尝。
“看你还很年轻,你小孩子多大了?”
“我儿子二岁零十多天。”
这老娘姨心地善良,被牛月娥这样一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命太苦了,于是说道:“那你梳理一下,这个样子可不能去见太太。等会见了太太,她留不留你要看的造化了。”
牛月娥开始梳理自己,外形确实憔悴不堪了,她用土布毛巾小心地擦拭着脸,脸微微还有点肿,她用冷水敷了敷。老娘姨递过来一碗红糖茶,“发发奶吧,看你这样子哪里来的奶水。”
牛月娥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娘姨,咕咕地喝下了那碗气味芬芳的糖水。牛月娥心里想,只要太太把我留下,那我娘俩暂时有了安身之所,我要把儿子养大成人。
喝了糖水之后,两只奶慢慢地胀了起来,牛月娥就抱起儿子随着老娘姨去见太太了。
郑家大太太郑苏氏坐在大厅堂里,胖胖的馒头脸正低头喝茶,慢条斯理的,旁边站着使唤丫头侍候着她。这家里再忙也忙不到太太,再说死去的又是个姨太太,没什么大不了。老爷又花心,死了这个姨太太,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又进来个姨太太。老爷要娶姨太太她也管不了,只是她在家中的地位不能受到影响。
一个老妈子端来一碗熬好的火腿粥,丫环就把茶给撤下去了。老妈子侍候太太吃粥。
三姨太的灵堂摆在西跨园里,那边正做佛事,不时有和尚念经的波音传过来,间或夹杂着神密的印度语。太太蹙了蹙眉头,这些声音好像影响她对食欲。
“太太,找的奶娘来了。”老娘姨把牛月娥引见给了郑苏氏。
“太太。”牛月娥恰恰地叫了一声。
“哪里人呀?”那郑苏氏只顾吃着粥,没有抬头,而是用眼角扫牛月娥,用不屑一顾的神情睨视着。
“宁波人。”
“为什么出来做奶娘呀?”
“出来做奶娘只是为了养活我儿子,我家里只有母子俩,并无其他人,所以我要为我儿子挣些钱。”
“太太,她是到上海投奔丈夫,不想她丈夫已亡故,这奶娘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所以我就把她给找来了。”老娘姨忙不迭地帮着牛月娥着说话。
☆、第九回 奶娘
郑苏氏亨了一声,重新打量起牛月娥来。二十出头,脸盘清秀,眉稍高挑,郑苏氏心想,这个老娘姨,找个这样漂亮的奶娘作死啊,老爷花头百出,等会奶娘变姨娘也是说不定的事。
牛月娥见太太只是打量自己并不说话,心里感到局促不安。
“王嬷嬷,你让她回去吧。”郑苏氏冷冷地撂下一句话。
“不好吗?”
“让她回去,哪里有这么多废话。”郑苏氏非常地不耐烦。
“太太,让我留下吧,”牛月娥哀求着说:“太太,我会尽心竭力照顾小姐的。”
“王嬷嬷,我的话没有听见吗?”郑苏氏冷冷地看着牛月娥,一心要轰她走,她心里想,怎么着我也不能找个漂亮的奶娘,这不是给自己多事吗?
“怎么会事?”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
郑老爷,一个中等个子长相清瘦五官长得比较散的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老爷,”郑苏氏微微欠身离座,“王嬷嬷找了个奶娘来,我看这奶娘脸色苍黄怕有病,正要回头她。”
郑老爷在上首座坐下,架起腿,右手搁在桌子上,中指有节律地敲击着桌子。他眯起眼,仔细看着牛月娥,心里思忖,这奶娘脸色虽然憔悴,倒有几分风韵,不比我那去世的三姨太差,“夫人,让她试试吧。再说那孩子都饿了好几天了,吃吃那米汤水又没有什么营养的。来人,把小姐去抱来。”
一个丫环答应着去抱小姐了。
“几岁了?”
“回老爷,二十一岁了。”牛月娥站在大堂里给郑老爷鞠了躬。
“家在哪里?”
“家在宁波。”
“哦。”郑老爷边问边打量牛月娥,像要把牛月娥里里外外看穿了似的。
丫环抱着刚刚出世没几天的小姐来了,小小的婴儿在丫环的怀里哇哇地啼哭着,仿佛在向郑家的上上下下宣告她的存在,她的不可小觑。
牛月娥把自己怀里的儿子让王嬷嬷抱一下,她接过丫环怀里小姐,那婴儿一到牛月娥的怀里就马上不哭了,她闻到奶水的芬芳香味,把脸直往牛月娥怀里拱,粉嘟嘟的小嘴寻找奶头。
牛月娥在下首处坐下,身子稍稍侧转避开别人的视线,她把婴儿放在自己的臂弯里,撩起衣服让那婴儿叼住了自己的奶头。那婴儿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吮吸,一下一下,每吮吸一下牛月娥似乎与那孩子互动一下,她们有交流,那是旁人无法体会的瞬间。
那婴儿似乎很饿,吮吸了好长的时间,然后吃着吃着就睡着了,神情安然了。睡梦中,脸上竟然挂上了甜甜的笑意。
“夫人,这不是挺好嘛,这奶娘就是她了。再说现在家中有这么多的事需要你操心,不要再东寻西寻地去找奶娘了,凭添许多麻烦事。”
“那,好吧。”郑苏氏无奈地应允,心里却怪王嬷嬷办事不周全。
“谢谢老爷,谢谢夫人。”牛月娥不住地鞠躬道谢,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母子俩有了安身之地,这比什么都强。
王嬷嬷带着牛月娥来到太太那边的房间,因为是奶娘,日日夜夜都有要照顾小姐,也不住下人的房间里,所以特别僻出一个不大的房间让牛月娥住,不跟下人房在一起。
牛月娥细心照看这个一出生就没有了亲娘的小姐,但总归是婴儿,时而啼哭是免不了的,特别到了夜间更加会哭。太太受不了,说晚上噪得她头疼,失眠了。于是安排牛月娥带着爱熙到西跨院里过日子,还拨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丫头到西跨院里来。
这样到好,牛月娥住在西跨院里很安静、很自在,也不用看太太和姨太太的脸色过日子。她带着儿子和爱熙在西跨院里平静地生活着。
郑老爷经常到西跨院里来看看。一则是太太和姨太太们都给他生了儿子,他只有爱熙这么个女儿,所以有特别疼爱独养囡的意思。二则,他也是有个名头来看看牛月娥。牛月娥来到郑家一段日子后,人调理得比以前丰满了,脸色白润透着光泽,用手捏一下似要捏出水滴一样的嫩。郑老爷被看提心里痒痒的,但这是奶娘,轻易不能下手。还有那个馒头脸太太的小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郑老爷把爱熙抱在手里,逗着她,没几下,爱熙的嘴扁扁地哭了起来,于是郑老爷马上道:“奶娘,爱熙饿了,快快喂奶。”其实也并不是饿,只是不习惯这个爹而已。
牛月娥接过孩子,走到里屋去喂奶。郑老爷就会跟过来,没燥没羞地来一句:“让我看看爱熙吃奶时是个什么样式子。”
牛月娥只是一味地回避,也不去搭老爷的腔,全当没有听见。坐地里屋,牛月娥撩起衣服,露出饱满的ru房,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嘴里,这时她会感觉到有有一双辣辣的目光从门缝里射进来,让她的寒飕飕的,于是牛月娥转个身,给个背影给门缝,牛月娥是没有办法呀,住在人家屋檐下只得低头认三分。
☆、第十回 情窦初开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一转眼,牛月娥母子在郑府度过了十八个年头。夏正林已长得比母亲高出一个头,他五官长得颇像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