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若叶看了看云影，嘴边却有著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
「怎么了吗？」云影好奇地问著。
「佛曰。。。。。。不可云。」
若叶忍不住还是靠向了云影怀里。长大了、长高了的云影，越来越像参商了，就连气味都是这么地像。
云影见若叶这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把他紧紧搂著，就是往他头发不住亲著。
「若叶存心吊我胃口，嗯？」
「等我成功了，我一定告诉你。」
若叶轻轻说著。
「因为我已经太老太老了，我的身体已经太弱，也许留不住。」
第四章
就连聪慧如若叶，都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这么执著于这个孩子。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才刚避过上一百年的天雷，不晓得下一个百年的天雷会不会就这么直接打在自己身上。
他已经老到，几乎无法负担一个孩子的孕育。腹中的胎儿不断不断吸收著他的精力、他的法力、他的生命。他的胃口变得极差，他的思考变得迟缓，他一天之中卧床十个时辰。
他的四肢跟脸都瘦却得只剩皮跟骨头，可偏偏一个肚子越来越大。
里头，有两个生命，若叶直到后来才发觉。
他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连一个孩子都撑不过，更何况是两个孩子。
那头白鹿一白灵，是当过妈妈的。她照顾著若叶的起居，看著若叶一日比一日虚弱，便说著这两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你还有机会怀孩子的，这次就流掉吧。」白灵一次又一次地劝著。
可若叶却倔强得根本不听。
「将军夫人实乃蛊胀之症。」
云影还是把大夫请来了，等那老态龙锺的大夫看过「将军夫人」的样子后，就是铁口直断。
蛊胀之症？云影愣了。杏花树精也会有益胀之症？该不会是若叶的本体得了虫害？可他们临走之前还交代过彩凤，要好生看顾那株杏花树，如果若叶的本体有病，彩凤是一定会写信过来的。
「待老朽把个脉。」
大夫巍颤颤地从药箱里取出红线，再微微颤抖著走向了『将军夫人』床边，隔著帘幕，伸手过去小心把红线绑在了『将军夫人』手上。
若叶还睡得极熟，而那大夫拉过了红线，坐在了『小青』连忙送过来的凳子上，就是仔细而严肃地把著脉。
「。。。。。。咦！」
大夫才刚把脉，就是惊叫了一声。而那声惊叫却是把云影的胆子都吓掉了一半。
被发现了。。。。。。被大夫发现若叶不是人了。。。。。。．
「咳。。。。。。大夫，若叶他其实。。。。。。」是个好妖。
云影正想婉转解释，可那大夫却打乱了他的话。
「将军，老朽早晓得夫人不是个女子了。」
那大夫神似「怜悯」地看了将军一眼，却是继续把著脉，低声说著。
「夫人体虚，等会儿老朽自会开些药方给夫人补补身子。可夫人。。。。。。腹中的孩儿，可能终究还是留不住了。」
云影耳朵听著，心里却是想著：好一个老庸医。
。。。。。。不过，云影不愧还是个将军，当下脸色不变，只是和颜悦色地说著。
「大夫要不要再仔细诊诊？若是牵线诊脉不易，大可掀了帐幕，直接拉腕把脉。若叶是个『男子』，不须避嫌的。」
「将军这月，可与夫人行过房事？」那大夫却是皱著眉看他。
「怎么可能！若叶病得这么重，我怎会勉强他！」觉得受到侮辱了，云影沉声喝著。
「借将军的手臂。」
大夫说著，就抓著云影的手放在了若叶腹上。
若叶那鼓起的腹部叫云影心里好是难受。如今若叶已经不复当初俊美模样，然而看著这么憔悴的他，云影的心里只有怜跟痛。
也许，不该强要若叶来这海通关的，来了之后没多久，若叶就开始病了。
等这老庸医离开后，他一定要父王从王都把最好的大夫找来，再去中原重金礼聘几个名医前来。若叶是他的心肝儿，若叶少一根头发，自己的心都要痛半天，如今看著他受这病苦，他连带军都没有心情了。
「大夫要云影做什么呢？」云影低声问著。那老庸医把他的手拉去放在若叶的肚皮上，是有什么打算？
「轻声，专心。」
那老庸医似乎已经对这将军有些不耐烦了。他交代了四个字后，就自顾自地离开凳子去写他的药方了。
云影听话地放了一会儿，却也渐渐心疼地抚了起来。每每抽空来看他，若叶却都在睡著，他不忍心吵醒他，却也很久没有好好搂著他了。。。。。。
。。。。。。夷！
感觉到肚皮里的一下震动，云影吓得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接著，云影就是连忙掀开了帘幕，爬上了床跪在若叶身边，再仔仔细细地把手放在了若叶的肚皮上。
「。。。。。。你知道了？」
那一下的震动，把若叶吵醒了。看著云影又惊又喜的眼神，若叶只是无奈地说著。
「天，若叶。。。。。。若叶！」
云影从没想过若叶能有自己的孩子！
打从与若叶在一起，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一个孩子。可如今晓得有两人的结晶在孕育著，那种惊喜却要怎么表达！
云影小心地把若叶抱了起，左手臂撑著他的背，右手轻轻抚著那浑圆的肚皮。云影那幸福又满足的笑容，连若叶都有些脸红了。
「你瞒得我好苦，早晓得你是有了，我这几个月不是白操心了？」云影低声抱怨著，可没想过如果是晓得他有了孩子，只怕也是会操心吧。
「我想等状况好些了再告诉你。」
若叶轻声说著，却微微阖了眼皮。
「你累了？那睡吧，好好休息，等会儿我让人送补品过来。」
云影低声说著。
嘴边轻轻应了一声，若叶便继续睡著了。而云影小心地把若叶放倒在床上后，帮他拉好了被子，就是连忙离开了床，把帐幕放了下来，让若叶能够好好休息。
「。。。。。。将军请跟老朽来。」
那老大夫低声说著，领头走了出门。
「孩子不能留。」
将军府的书房里，那老大夫低声说著。
仿佛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想起之前老大夫的话，云影连唇都白了。
「怎么不能留？」云影著急地问著。
「母体太弱，要留孩子，夫人就没命。」
老大夫沉声说著。
「要母亲还是要孩子，将军自己想想吧。」
云影愣了，只是呆呆看著老大夫。
他才刚经历了无上的喜悦，如今，就要抉择要孩子还是要夫人？
「要孩子，补品的方子一直吃到母体受不住。」
老大夫缓缓说著。
「到时候老朽会来，取出孩子，可夫人这条命九成保不住。」
云影的脸色越来越是青白。
「要夫人，补品药膳的方子吃足一月，等母体养好，老朽会前来开一帖方子打胎。」
老大夫缓缓说著。
「将军还有时间想想，老朽会留下补身的方子。一个月后，将军如果要老夫来，老夫自然会来。」
此时，门外偷听著的男孩子，急急忙忙地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开去。
云影听那脚步声，就晓得是小青。
聪慧如若叶，又怎么猜不到大夫私下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三十天后，一定要做决定。」
大夫缓缓说著。
「时间拖得太晚才打胎，孩子跟母亲都保不住。」
「我现在就可以做决定，我跟若叶以后还有机会有孩子，这次就打掉，没什么好考虑的。」云影微颤著声音说著。
「怀第二胎的结果也是一样的，所以老朽希望将军能够好好考虑。」
照著大夫的方子，熬成了一碗安胎补身的药汤。再吩咐厨房煮桌安胎的药膳，云影就自己捧著药碗，回到了若叶的房里。
若叶此时坐在了床上，陪在旁边的小青正小心翼翼地瞧著云影。
见到了云影，若叶那苍白的唇瓣间，就缓缓吐出了话语。
「我要孩子。」
「。。。。。。若叶，我们以后还有机会有孩子，这次就听我的话，我们先把孩子打掉，好不好？」云影柔声劝著。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次过后，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机会。」
「。。。。。。若叶，我只要你好好的。有没有孩子，我没关系的。」
「可我想要孩子！」
「。。。。。。那这样吧，若叶，我们以后找几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的孩子收养。。。。。。」
若叶那冷冷抿著的唇，尽管没有回话，却已经有了答案。
若叶尽管体弱，尽管苍白而枯瘦，云影对他的敬爱以及怜惜却是一样的。
尽管若叶可能不认为，可云影自认为自己是懂他的。看若叶这样，云影也晓得现在再说下去，若叶也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于是，云影便是柔下了声音，轻声说著。「你别恼，有什么事我不依你的？就照你希望的做吧。现在先把补药喝了，养好了身子，什么都好。」
听云影屈服，若叶才放了心。心里一松，嘴角的微笑就透了出来，看得云影痴痴迷迷。
「若叶，你真是漂亮。」
云影低声说著。
听著，若叶的脸却是红了。
「有什么漂亮的，我现在丑死了。」
若叶还有这点自知之明。现在的他，没有了白皙柔滑的肌肤，凹陷下去的脸颊失去光泽跟原本的轮廓，枯瘦的四肢配上大大的肚子，看起来有多丑就有多丑。
「我看来是一样漂亮。」
云影轻声笑著，就是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舀起了补药喂他喝。
若叶听话地张口喝著，虽然他总认为人类的补药对他而言也许不会有帮助。
「我们的外城盖得很好，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云影柔声说著。
「你一定会喜欢的，我种满了杏花树呢。」
「你傻了？这气候杏花树怎么活？」若叶忍不住笑著。
「有若叶在，就算种在沙上也能活呢。」
云影轻轻笑著。
「所以，若叶，你的身子一定要好啊。」
云影是笑著要个答案、要个承诺，可若叶实在是给不起。
有些许的内咎，有些许的难受，可若叶却只是装著傻，一句话也没有接著。
「没有了若叶，就不会再有云影。」
云影轻声说著。
「没有了爹娘，孩子活下来就只能受苦。若叶，你说这话有没有道理？」
若叶的眉头越皱越深了，这孩子，一副奸险心肠、弯绕心思到底是跟谁学的？逼得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人说，知子莫若父。云影懂若叶，若叶却也懂云影。
云影这人，小时就是这样子的。看来乖顺听话，温柔可人，可却是外柔内刚，千军万马也撼动不了。
等长大了，懂收敛了，虽说生得越发高大，看来却是越来越谦和、越来越好说话。然而，他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没一样无法达成的。这一点，从西胡王同意他跟云影的婚事，就能看得出来。
男人跟男人的婚事！而且还是自己最看重的孩子！西胡王能不给气昏逼疯了，真要算云影本事。
也因此，云影才刚放话，趁他暂时离开去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若叶叫来了小青，交给了他一枝盛开的杏花。
「一真直往南走，方向这杏花会告诉你。在极南的地方，有座荒谷、却是我的家乡。带著这杏花，你将能进去一座满是杏花盛开的山谷，那座叫做杏花谷，里头有个杏花村。你一进杏花谷，就会有守门人找上你。你拿这杏花当信物，告诉他水华要找村长，这样就成了。」
「啊，我还以为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村长呢。」清文说著。
「做了村长就得守在村子里，谁有这心思做？还好哥哥认命，一早就担了这担子去。」
提起自己的哥哥，村长有一会儿恍惚。像是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微微笑著，像是想起了离别的时候，就是心如刀割。
「那时候，我晓得云影不会妥协，他爱我，甚过一切。所以，他不会放过那两个孩子。可我却像是疯了似的要保住那两个孩子，所以，我找来了我哥哥。」
想起村长那已经死去的哥哥，清文保持了沉默。
「哥哥对我根本无可奈何，我缠著他要他找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哥哥终于屈服了。他给我他的本命精元，为我护住了我的胎儿，又要我回杏花村去，那儿可以让我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获得修养。而他，本就是我的双胞哥哥，生得一样、声音一样，只要用点幻术，假扮成我拖住云影本就不是难事。哥哥要我回杏花村待产，而看云影是要怎么逼他喝打胎药他都一切照办就是，等我平安生产，我们再换回来，那时候就是两全齐美。
听起来很不错啊，那怎么。。。。。。清文想著。
「我本就是那种只顾著自己好的人，当下也觉得这方法好，就带著白灵他们回去杏花村待产。哥哥的精元放在我这儿，有什么需要的，他都帮我补足了。我在杏花村里静心修养，孩子要的精力神气，哥哥都帮我给了。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而村里的日子本就闲散，我成日挺著肚子在谷中晃荡，过得惬意极了。我却压根没想到，这孩子拖累了我的身体，怎么就不会拖累哥哥？我更没想到，我在杏花村里的这半年，外头的世界却只过了半日。。。。。。」村长略略歪著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然而那念头却是一闪而过，模糊地叫他根本捉不著。也因此，他就干脆也舍弃了那突然闪过的想法，继续说著故事。
「那时候，临盆时，我痛得死去活来、上气不接下气。那两个小兔崽子，争先恐后地要出来，真是折腾死我了。好在哥哥的精元不断送来了力量，叫我硬是撑了过去，但是，就在我终于安然把两个孩子都生下来后，一阵剧痛贯穿了我的胸口，我当场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哥哥的精元早碎了。」
村长叹著气，继续幽幽说著。
「等我醒来，已经过了三天，我大惊失色，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出了杏花村。。。。。。自然，路上也是吃足了苦头。。。。。。可等我赶到，却发现海通关正大乱，关门大开，兵马四窜。我连忙赶去了将军府，那儿人去府空，只剩我哥哥被人一剑刺穿了胸口，钉在了墙上。那时候，我哥哥身上幻术未解，于是，那副模样就更加叫我激愤难平。」
村长说到了这儿，就是重重喘著气。
「我哥哥的模样，就是我以前的样子。挺著一个大肚子，容貌枯稿，四肢枯瘦，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给我哥哥下的毒手！而且，竟然任著这尸首挂在墙上三天！将军府是没有人了吗！为什么云影不保护我！就连尸身都任他挂在墙上！我又痛又怒，拔起了剑把我哥哥的尸身放了下来，而我哥哥他。。。。。。他竟然还留著一口气。。。。。。我痛得心都要碎了，我哭得死去活来，我当然晓得哥哥硬是留著这口气的用意。他不要别人晓得我还活著。」
村长的双眼蒙著一层水气。
「是谁！谁做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把他千刀万剁！」
若叶哭喊著，看著自己的哥哥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