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来,态度殷勤,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打算向他道歉,但事情已经过去一周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两次开口和他说“上次的事情……”、“上次的出差是临时取消……”才说了半句,总被他用话岔过去,不知道他是体谅我,还是虽然表示了不追究,但心里还不愿意完全原谅。
我觉得是后者。
果然,虽然半天相处下来,气氛较上次白天融洽,但是晚上,他还是以上次还没有和好之前,那种对着天花板平躺的姿势睡下,没有靠近我的意思,并且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当然可以解释为他工作忙,但我还不至于从他的态度中看不出来:他不得已大度地原谅我是一回事,但他对我和别人上床这件事,仍然十分介怀,而且他无意向我隐瞒他的这种想法。
他是应该介意。
我想一想,主动向他靠过去。
他睡着了,完全没有反应。
周六晚上他还是原样,上床就平躺着睡觉。
我过去,和他挨在一起,但他还是一副睡得很香的样子,并且隔了两分钟后,还从旁边翻了个身,远离我。
我再也不靠过去,先是愤怒地睡到了能离他多远就多远的地方。
接着还是觉得不愉快之至,跳下床准备去睡书房。
“嗳。”他从身后出声叫我。
我转过头,他正从床上坐起,靠到床头的靠枕上,一脸笑容地看我。
他果然在装睡,我从昨天就起了疑心,觉得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在摆脸色给我看。
昨天那种程度我还可以接受,今天他太过分。
我“哼”了一声,疾步走去书房。
他急忙也下床,跟在后面,苦笑着解释:“不用这么小气吧?让我闹闹脾气也不可以?”
我不理他,“哼”地从书房床上抽起毛巾被,走回卧室,把刚才两人合盖的那张被往旁边大力一掀,接着一个人裹着书房的毛巾被躺下。
他上床来,不用刚才被我掀过去的毛巾被,反而来扯我身上这张。
分明刚才假装翻身,不愿和我睡在一起。
我抓住不让他扯。
“不要这么小气嘛。”他笑着凑近过来,捏我的脸,亲密地叫:“小气鬼。”
我绷着脸,伸手“啪”地打开他的手。
他却趁我只用一只手抓着被子,扯开它钻进来。
在被里手忙脚乱一番,压制住我后,他开始看着我笑。
我被他笑得没了脾气,本来也不是真心想抵抗,于是放了手。
他抱住我,安慰地抚几下我的背:“都不闹了,睡吧。”然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过不了多久,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
我看着他,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还是用眼神对他表示我的仇视。
我很不满意他的这种态度。
偏偏他做得滴水不漏,只在床上冷落我,其余时候,他的表现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让我无从光明正大地对他表示不满。
总不能问他“为什么不和我亲热”这种问题。
说不定他正在等着我这么问。
而我永远也不可能问他这个问题。
瞪了他一阵,但是只能对着空气,看起来他不会有什么回应,我觉得没趣,转而看他的睡脸。
看着看着,我伸手去搂住他,也睡着了。
我已经知道错了。
他的这种态度,更让我知道,我做错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过一周的时间,就能轻易获得原谅。
他得到我的原谅,到目前为止花费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事。
早晨,他还没有醒,我靠着他看天花板,决定主动做一些事情来对他加以补偿。
虽然知道他一向很有分寸,这次不用我做什么,不出两周时间时间,他也会重新完全和我和好,但现在也是该我向他伸出手的时候。
周三我打电话给他:“这周我要出差,你不要过来,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答应:“好。”
我叮嘱他:“也不要过来帮我做打理房间这些事,没事自己在家好好休息,这一阵你一定很累。”
他听了,在那边笑起来:“好好。”
“那我挂了。”说着,我还不放心,怕他偷跑过来打乱我的计划,于是再向他确定一遍,——也是向他解释,这次是真的会出差:“我到了出差那边,会给你打电话。”
他却好象没有听出我话音里解释声明的含义,只大笑起来,扭曲我的意思:“要查岗?好啊。”一副乐意之至的样子。
“喂。”我对他暧昧地加重语气的“查岗”二字表示不满。
他发出愉快的笑声,火上浇油地说了句“乖啊。”飞快挂了电话。
我火大地看着传来忙音的话筒,很想打回去谴责他几句,但知道这样只是更加给此人增添乐趣而已。
罢了,等见到他再说。
周四傍晚,下了飞机,到已经订好的酒店房间后,我坐到床上打电话给他:“我到了!”
很久没有坐长途飞机,来到这个地方。
他听出我声音中的欢快来,也笑着问:“这么高兴?饭吃了没有啊?”
说话的语气好象我没有吃饭的话,说起话来就不会这么有精神一样。
我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调侃:“还没,——你呢?”
“刚下班,也还没有。”他缓缓说。
“过来吗?”我语气自然地问。
他停顿了一下:“过来?”
“过来和我一起吃晚饭。”我无声地笑。
他一时没有出声,我可以想象他疑惑皱眉的模样。
隔了一会儿,他一定是舒展了眉头。
我听他轻声笑着:“你不是在出差吗。”
尾音消失在沉沉的笑意里,看样子他已经猜出来了。
我点头,对他的猜想不置可否,声调平平地回答:“是在出差,——来不来?”
他果断地说:“来。现在在哪?”
我报出我的酒店和房间号,他发出低沉的笑声:“我就在附近。”
很快,面前的房门响起敲门声。
我大步走过去开门,他走进来,冲我张开臂膀:“我很惊喜。”眼里嘴角,都是飞扬舒展的笑意。
看到自己这本可能会打扰到他正常安排的突发行动,受到了无可质疑的欢迎,我放下心来,也对他露出笑容。
他的一只手碰到我。
我后退一步,伸手止住他走过来的步伐。
他疑惑地挑挑眉,脸上仍然带着不变的笑容。
我一面用坚决的手势制止他走近的趋势,一面与他目光相碰。
很快地,他看明白了我眼中的含义,笑上一笑,爽快地答应了我的条件:“好好好,我们和好,完全的和好。”
我点点头,不笑,向他走去。
他重新向我张开手。
我明白,迈出这一步后,就再也不能回头,但是我没有犹豫。
靠近他后,我伸手紧紧拥抱他。
他用力回抱我。
我们都忙着吸取对方久违的气息。
他用手在我背后摩挲,轻轻呢喃我的名字。
我答应他:“嗯。”
平静的拥抱过了很久,我们才分开,他在对面站立着,眼里笑意盎然地看我:“我很少遇到这种惊喜。”
我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刚才那么特别的要胁,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的手再在他的肩头机械手般地起落几下,对他表示同情。
他盯住我的手,突然眼中凶光一现,接着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我来不及收回的手,把我往怀里一带,滚烫的唇落下来。
我被他迎面逼过来的热度吓了一跳,脑中轰然一响。
但是不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结束了这个吻。
“先去吃饭,接下来……再说。”他伸手帮还来不及反应的我整理头发和衣服,——这个吻时间短暂,却很激烈。
我用鼻音答应一声,伸手拉扯他的头发,刚才完全心甘情愿地和他接吻,现在又听到他话里那暧昧的暗示,我觉得气氛诡异,于是慌忙地帮他整理头发,来掩饰我的情绪。
他的头发比我的短,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地方,但他还是放任我碰着它们。
等我再帮他整好衣领后,他说“谢谢”,笑着低头下来吻我的唇角。
我局促不安起来,觉得十分不适应和他现在这个,仿若有多年默契的情人之间相处的氛围。
简直有些想退却。
他察觉到,拉起我的手紧紧一握:“走吧。”
沉稳的话音,坚实的脚步,有力的握手。
我定下心来,和他并肩走着,下去酒店的餐厅吃饭。
这次是来位于故乡这边的总公司出差,不过如果没有这趟出差的任务,为了和他和好,我原本也预定周末自己乘飞机过来。
这次,我鼓足了勇气,要对他迈出这一步。
其实已经有所准备,我的突然来访并不能得到完全的欢迎,他或许还有工作,或许已经吃过晚饭,或许忙完一天,正准备稍事休息。
他有他的安排,我并不奢望他会如同超人或者灯神,一召唤就出现在我面前。
但他给了我十足的欢迎和重视。
当他接了电话后,就以在这个塞车的时间而言,可算光速的速度出现在门外。
几乎就像真的超人和灯神,从天而降。
一进门,他就直言我给了他惊喜。
连我在刚一见面,马上提出如果他不答应完全地和好,就不和他拥抱,这种有些无赖的要挟,他也轻松自然地接受了。
本来应该是我放低姿态来哄他,但他毫不计较。
吃饭时,他吃得不多,我怀疑他是已经吃过,却为了配合我,再来吃一次。
他在接到电话,尚不清楚我来意的时候,回答我说他还没有吃过,大概他那时就已经听出端倪,不想拒绝我可能会提出的邀请。
他能这样一经召唤,就快速顺利地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满足我突发的“一起吃饭”的愿望,一定付出了一个普通人类能拥有超能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我看看对面的人,突然走神,想象他装扮成挂着披风的超人,带阿拉伯头巾的灯神,在心中好笑。
虽然我知道,他这个超人和灯神做的,大概也只是放下工作或者本来的应酬,飞快驱车来见我,吃过了饭却假装没有吃,这些普通的琐事。
但是,谁肯为了别人这样委曲求全,麻烦自己?
连我自己,也绝对不肯。
又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他完全可以放我在这里等,我在这里好吃好睡,无须他担心。
他突然在对面出声,含笑看我:“我很期待。”
我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的方向出神了很久,久到可以让人觉得是某一种暗示。
我慌忙回神,继续吃东西。
在我两次磕磕碰碰地把筷子从这个盘子移动到另一个盘子,却随便夹起了一块自己在这道菜里不爱吃的部分之后,再一次动作不得要领地,把喝汤的勺子与汤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探询地从对面看我。
我避开他的目光,动作僵硬地继续喝汤。
过了不到两秒钟,他那边突然也响起了“咚”的敲击声。
我抬头望他,他冲我笑,展示他刚和汤碗相碰的汤勺:“其实我也很紧张。”
我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并不相信,但他的语气诚恳,有种让人安心的效用。
我点点头,轻声辩解:“我也没有多么……”
他微笑,给我夹了一块爱吃的菜过来:“那就好。少想别的,多相信我,嗯?”
“好。”我笑了笑,答应。
沉住气后,我问他:“以后每个月我过来一次怎么样?你可以多点时间在这边。”
听了这句话后,他并没有多么高兴,只微笑一下,多看了我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这气氛实在太诡异了,而且我找不出扭转它的方法。
TBC
25
吃完饭,他在对面把筷子“卡”地一放,很轻的声音,却听得我心中一颤。
不由自主抬眼看他。
他坐得端正,不慌不忙地望向我,眼睛初看是能安抚人心的温和,再看却透出势在必得的神气,挟带扑面而来、呼之欲出的关于夜晚的火热暗示。
惟独没有半点他所说过的“紧张”。
而我看着他紧盯着我不放的,像要吃人的眼神,紧张到心中打颤。
但这次是我主动前来,又不能临阵脱逃。
他的身形动了动,从对面迫近过来,气势逼人,令我不自觉地想后退。
最终没挪动位置,沉住气,迎上他的目光。
他笑了笑,像是不满意我沉着的反应,于是动作极其暧昧地从旁边拿过一方纸巾,伸手越过桌面,态度亲密地擦拭我的唇角,柔声问:“在想什么?都忘了擦嘴?”
我看向他,想要不示弱地说出几句话来,最好是能打击他的嚣张气焰,但被他近距离看住,拿着纸巾的手指碰到嘴唇的皮肤,热力侵袭过来,一时忘了词。
好像自己也不怎么想灭掉他的气焰,让这会使人头晕脑涨的热度降温。
因为我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已经开始升温。
极想得到伸展。
“上楼去?”他轻声诱惑地问我。
我无法说不好。
进了门,灯也没有开,被他直接逼到床角,我伸手微弱地抵抗:“明天还要开会。”
窗外不是很黑,看得到他微醺般地半眯着眼睛看我,唇角泛着笑意:“所以我们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你还有时间休息,嗯?”语气似大人诱哄小孩,偏又带着情人间的危险氛围,听得我脊背上一阵颤栗划过。
被他这样紧挨着压过来,在耳边气息暧昧地说话,我的身体早已经有了反应,但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还不肯对他点头。
我不点头,他也就没有动手,只轻轻隔着衣服抚摸我的背,亲吻我的耳朵。
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在流动,温度持续上升,我想我抵不过他的攻势。
但我还是不肯对他说好,也不想默认地任他施为。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总之就是还不想。
我觉得气氛不大对劲,不能让我毫无阻隔地接受他的拥抱。
他今天有些反常,和我的相处不似平常那样平淡流畅,而是自从见到我,他带来的空气中就弥漫了一种朦胧的,如同刚点燃了的,有着很长引线的火药般丝丝作响,正在一触即发的东西。
这种和平常不同的地方,让我犹豫。
“只吃一下就好,我会温柔……”他在耳边轻声诱哄,有意拉长了声调,制造余音袅袅的说服效果。
我听得头皮发麻,全身一缩,脑中突然灵光乍现,知道了是什么地方奇怪:他今天的表现,比最近我和他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要露骨。
应该是从在楼下餐厅时就开始,他就用这种露骨的眼神看我,因此让我手脚失措,餐具都拿不好。
刚才他更说了“吃一下”这种恐怖的话。
他今天积极热情得太过,仿佛火山爆发的样子,叫我有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