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澡时,我帮他用洗衣机洗了衣服。
“谢谢。”他笑着,轻声答。
“冷不冷?”我转过头去问他。
“洗了澡不冷。”他笑得迷人,答不冷,却一把紧紧抱住我。
我跟着他的动作,翻了个身,面向他。
他很自然地亲我的嘴唇,然后才掀开被子,钻进我的被窝里,一只手揽着我,躺了下来。
两个人贴得很紧,我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摸到他的背。
摸到之后,我开始在他背部摸来摸去,因为手感很好,而且他的背是我所憧憬和羡慕的:恰到好处地强壮而宽阔。
他笑着纵容我。
连我不知轻重地下手捏他腰侧的肌肉,把他捏得痛了,他也只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对我温柔而高兴地笑。
靠在他温暖的胸前,和他彼此拥抱,还可以随意地摸他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对他说句话。
话到嘴边,体内的某根弦遽然绷紧,喉咙硬把话咽了下去。
我停下摸他的手,自己一个人惊疑不定。
刚才的一刻,忘记了以前所有不好的事,仿佛它们都没有发生过。
险些出口的,居然是一句“我爱你。”
即使不是认真,只是一时的感动,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奇怪的是,清醒过来后,我还不想反省,反而觉得自己喜欢现在的气氛,不想放开。
我向来遵从自己的感觉,于是用手推推他的背,软声要求:“我想要。”
他动了动,在两人间拉开一点距离,看向我问:“想要什么?”
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我没有说话,想他似乎是没弄懂我的意思。
他见我不回答,眉目间更放柔和了些,轻声问我:“想要什么?说吧。”
我沉吟。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角:“没什么好为难的,说吧,想要什么都可以。”
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的思绪立即被这句话所吸引。
想要你和我分手行不行?禁不住马上这样想。
默念这几个字,感受到有魔力的苹果一般甜美而诱惑的气息。
如果可以和他分手……
我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安静地想。
他没有出声。
想清楚后,我再次睁开眼睛。
不想分手,维持原来的要求。
他还在看我,我把手从他的背后移到前面,在他衣服里面移动。
“你……”他起初容忍地笑,后来擒住我的手,有些气息不稳的样子。
看我一眼后,他又笑起来,这次是笃定而甜蜜的声音:“我知道了。”
他一粒一粒地解开我的扣子,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是在用牙齿咬它们。
我在心中颤栗。
这份因我的要求而来的狂热,我是否招架得住?
他执起我的左手,让它伸直了,先除下了我左边的衣服。
我任凭他脱我的衣服,但是躲闪他的眼睛。
他笑了笑,说:“不要怕。”
已经哑了声音。
我的身体着火一般“腾”地热起来。
他亲吻我裸露出来的地方。
我难以忍受这样轻微的碰触,向他靠近过去。
他近乎粗鲁,我的身体和更远的地方都被充实而热情的东西填满。
闷热夏天的骤雨过去后,觉得清爽而酣畅淋漓。
很久后我在他怀里睡去,听到他悄声唤了句“宝贝。”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不再反对这句称呼,反而有些呼吸到了新鲜空气那样的甜。
师傅的活动力惊人,事情以我完全预料不及的发展速度,很快就成了定局,他告诉我过年以后,我就要去总公司报到了这件事时,我还正在沉迷于估算明年在这里我的工资会涨多少。
进展太快,不仅没有给我一个心理缓冲期,而且,我也还没有来得及和那个人提起。
打电话或者见面,数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告诉他,似乎我多么想和他住到一起似的,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本来应该长期准备的事情突然脱出了我的预料和控制而已。
不知不觉到了年前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天。
过两天,他就要来接我,去他那边过年。
我必须在这两天中思考一下,今后该怎么办。
等他过来的时候告诉他,等去他那边再说,还是别的?
比如当调职这件事不存在?
中午去吃饭,刷了餐卡后,发现我的卡上还剩两份套餐的钱。
下午异常地忙,我很饿,想晚饭大概能吃掉两份套餐,正好不浪费。
快下班,接到他的电话:“我到了。我想在这边和你过一个周末,再和你一起过去。放心,那边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
我还没有说话,他就回答了我想问的问题,知道我不会赞同他丢下工作跑过来的做法。
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说着话,由工作和别的事带来的浮躁心情一下全都消失了。
我想我还是现实一些好。
对他现实,也对自己现实。
于是我张口问电话那头的他:“我在楼下餐厅的餐卡,还有两份套餐的钱,你来和我一起吃晚饭好吗,我有事情想告诉你。”
他没有说话。
我问他:“你不喜欢吃这种食堂一样的餐厅?那换个地方?”
“不不不。”他连忙在那边否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慌张的声音,“和你一起吃晚饭,我怎么会不喜欢,刚才我是在想,该帮你存饭卡了。”
“这个等你来了再说。”我说,不由微笑起来,“快过来吧。”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才传出他清晰的声音:“马上。”
下班后,我去餐厅占了个说话的好位置等他。
不一会儿,他走了进来。
在门口出现后,他没有东张西望,而是迳自走到我的身边。
他好像有在许多人中一眼认出我,雷达一般的本事。
我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又看看穿过人群在旁边坐下来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开心。
“来了。这里不错。”他和我打招呼。
“赶得急吗?”我问他,“你要吃什么套餐,我帮你拿。”
他拉了下我的手:“一起去。”
和他一起过去排队,他和我点了一样的套餐,领到后,我们重新坐到了桌子旁。
我很饿,决定先吃完饭再说话。
他在我旁边吃得慢条斯理,我风卷残云。
今天一天的事情实在太多,脑力和运动力都耗费殆尽,分外虚弱,需要补充能量。
不一会儿,我面前的盘子一扫而空,他那边却还剩下一多半。
我问他:“菜不好吃?”
他看着我,笑了笑,我觉得他的笑容里似乎有特别的意味。
果然他小声说:“我有秀色可餐就够了。”
大庭广众之下,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况且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听起来十分真诚,没有半点戏谑的意味。
我向来着迷于他的声音,楞了下,错过最好的反应时机,只好默然不应。
其实,我认为他似乎更当得起这个词。
他的长相和身体,是我喜欢的典型。
“生气了?”他在桌下碰了碰我的手,又用他那好听的嗓音说:“我是真心的。”
说着,他把他面前的餐盘推过来:“下午是不是很累?缺乏能量?吃吧。”
我笑了下,绷不住脸,笑出了声。
“怎么?”他问。
我摇摇头,伸手接过盘子。
以前我很喜欢从他那里拿东西吃,借口就是“缺乏能量”,他从来不说这样的话,我也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说过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没有继续追问。
过了一会儿,心中从才听到他说出“缺乏能量”这句话时的觉得好笑,莫名变得很欢喜,于是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手。
他意外地老实,居然没有反握过来,只是含笑看着我。
我收回手吃饭,发现餐盘里面我和他都喜欢吃的一个菜,他一动也没动,这个菜,我一直认为是这个餐厅里难得的精华,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认为他会一点也吃不下去。
我看他一眼。
他立刻解释:“我在飞机上吃了东西。”
我打量他几下,他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看来是吃饱了东西,于是我继续吃。
这么想起来,以前我总能在吃完自己的一份后,从他那里拿到喜欢吃的食物,大概是他像今天一样,特意帮我留着?
以前的我太不注意观察,也没想太多,一直以为那是理所当然。
“慢点慢点。”他从旁边把汤碗推给我。在这种地方,他的行动很谨慎,表现得就像和我一起来吃饭的同事。
到现在,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他最开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么避人耳目。
或许我已经想和他一起回去,否则,我不会在这时候有这种“帮他说话”的想法。
我于是慢慢打定了主意。
吃完后,拿过他放到面前的纸巾擦擦嘴,我思索要怎么样对他提起目下迫在眉睫的那件事。
这时候才和他说,他会不会生气,或者觉得受伤?我必须要找个妥当的表达方式。
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我看向他,低声叫他的名字。
他应了一声,脸上微微笑起来。
我缓慢地说:“刚才电话里,我说有话想对你说。”
“要说什么?”他笑着问,显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如果我是他,在这时候一定会有些紧张,但是他果真比我成熟而有气势。
看到他一副无论做什么,都颇有余裕的样子,我稍微有些不服气,想要只说半句话,让他着急一下。
最后还是想,两人间的误会已经够多,似乎不应该由我有意亲手地去制造,于是一口气把话全说了出来:“你刚才说要帮我存饭卡,不用帮我存。年后我就不在这里吃饭了。我和你一起过去,不再在这边。”
他扬了扬眉头。
“年后我要调到总公司去了。”我说着,停了一下。
本来想要把话说得模糊不清,只让他知道我要过去的结果,让他听起来觉得是总公司突然要调我过去,这样也好把现在才告诉他这件事情混过去。
反正我的事情,也不需要对他交代得一清二楚。
但被他的眼睛温柔而专注地看着,不想说出的话一下从嘴边溜了出来:“我自己要求过去的。”
话音刚落,他抓住了我的手。
他用的力气很轻,看来没有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恶意。
我看向他的脸,他在笑。
连眼睛也带着柔和的笑意。
“太好了。我很高兴。”他说。
“不觉得我这么说很突兀?”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他。
“不觉得。我一直在想你答应和我过去。”他答,眼睛一晏不晏地看着我:“任何时候,我有准备。就在此刻,我很高兴。”
什么“就在此刻”,写诗吗?虽然他说话的语气缓慢慎重而自然,我还是不自在地回避了和他的眼神接触。
依稀看见旁边的人嘴角柔和地弯了弯。
以前我避开他的注视,他一定要大发雷霆,至少也是山雨欲来的气势。
现在他对我,好像比以往好多了,不再要求我完全按照他的步调来。
我有了和他对话的意思,问他:“现在才告诉你,你不生气?”
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不知道他是否清楚,牵涉到公司调令,事情似乎已成定局,但我仍然犹豫不定,如果他现在与我的对话,让我觉得半点的不满和犹疑的话,我仍然会选择不和他回去,或者权宜地和他过去一段时间,然后再自己去别处。
他应该不知道我心中这样微小的想法,以往的我,说一是一,不会留有后着,或者耍什么小手段。
“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他的语气淡淡地,眼睛却一味专注地看着我,带着笑,我从那里面看出真的开心来。
我还没有想出下一句该问什么,他用手轻抚我的手指,缓缓吐出一句:“我爱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进耳朵里,觉得很悦耳。
我完全被他在这时候的这句话取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很久没有说过这句话,他不说的时候,似乎也无关紧要,但是听到之后,尽管他声调轻柔,我还是觉得如雷贯耳。
看来我还是喜欢听好听的话,或者说,对说好听的话的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虽然心中还是无法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这次和他的对话,还算让我满意,我决定先和他过去再说。
其实,他熟悉我们这类公司的人事,一听就可以知道我把这件事情到底瞒了他多久,但他半点不提。
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体贴。
接下来,他只全力促成我回家收拾行李,对我之前把事情瞒了他多久,他表现出了然于心却又矢口不提的态度。
他的人效率惊人,这周六,他邀我一起去离城市不远的一个小镇游玩,住了一晚,周日上午回到家,我在这边的所有杂事都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帮我办的事都很合算,尽量帮我节省费用,让我十分满意。
我很不喜欢做这些事情,现在却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甩甩手直接上飞机,在这边再也无牵无挂。
他们还剩了一些东西,等我回来问过我再处理,见几个人在面前忙忙碌碌地整理行李,我突然有了就要离开此地,去另一个地方,开始不同的生活的真实感。
所幸那个地方是我熟识的。
旁边的人在好几个人面前大方地握住我的手。
这个人,也是熟识的。
不是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和人,知道对方的底细,也好加以应付,我似乎不该太过于忧心和害怕。
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两年了,想到这里,我定下心神。
“订明天的飞机票,好不好?”东西快要整理完,我爱听的声音如此问道,熟悉的温度从相连的手处传过来。
“好。”我答,加了一句:“你做主吧。”
他最近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总让我觉得舒服。
就让让他好了。
他有些愕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仍然温柔深沉,有如海水。
旋即他笑了起来。
他大概明白我是因为将要和他住到一起,所以试着对他稍微让步。
之前都是他让着我。
快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就各退一步好了。
如果事实证明我的让步不值得,就重新取回来。
很快出发,和他一起坐飞机回去,我总觉得坐的似乎是以前和他一起坐过的那架,而且大致也是相同的位置,只是旁边没有那个喜爱说话,态度友善的外国老太太。
他坐在旁边,好像无聊地晃着脚,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这是以前的那辆飞机,那个座位,不过他一向对这种事情不大留心。
到了大屋后,我发现这次,主屋还是只有我和他居住,其余人都完全退到了偏屋那边。
以前很热闹的那些人这次好像隐形了般,从来不出现。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