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
“他?你指卫非?”我递了一支啤酒给她,“一点点。”我不想对我最好的朋友撒谎。
“你们……”
“没事,现在我和他没有关系。”距离上次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我和他没再联系,更没碰面。
“哦。”应了声后,米儿没再说话。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酒量也会受影响。当面前所有的瓶子都空了后,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头晕。而米儿,无关心情,她的酒量本就不好,此刻已经歪靠在沙发扶手旁,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我闭上眼靠在柔软的靠背上,太阳穴有轻微的跳痛,然后,我听见米儿轻声说:“……小晚……我把你的事……告诉卫非了。”
“你说什么?”我猛地睁开眼,看着醉了的她。
“卫非……昨天来找我……”她的声音有些含糊,说得断断续续,“他问我你……出了什么事……然后,我告诉了他……”
“你告诉他什么了?”我冲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她睁着眼睛看我,眼神朦胧。
“就是……那件事……我觉得,他还很爱你,而你也……”她突然坐起来,拉我的手,“让他知道并不是坏事,也许你们之间……”
“……你一定是爱情小说写多了!”愣了半秒,我甩开她的手,抛下一句,转身冲出酒吧。
被我撞歪的茶几上酒瓶跌落,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shit!”
我用力推开厚重的门,世界仿佛一片黑暗。
此帖由 兔子公主 在 2005…07…11 23:17 进行编辑。。。
发帖人: Narciseus 发帖时间: 2005…06…15 17:45
第六章
在我冲出酒吧的当天晚上,我接到米儿的电话——为她的“擅自作主”道歉。
其实,我并没有怪她的意思,米儿没有恶意,而我也还没到分不清好歹的地步。会发火,只是因为心里很慌,不知道接下来卫非会有什么反应,而我又该如何去应对——我实在不想当着他的面将痛苦的回忆揭开,在他面前露出脆弱受伤的样子。对他,我应该是冷漠而坚强的。
所以,当晚,我便收拾简单的衣物,搬进米儿的小屋。续请了三天的假,关掉手机,为的是不让卫非有机会找到我。
我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米儿却会每天早晚各一次地打电话去我家,查电话留言。她对于我和卫非之间的事,一直都认为还有转寰的余地。“让时间平复伤痛,不要用‘恨’来折磨自己”这是她的一贯主张。虽然我觉得,有些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但我从没和她争辩过,我们彼此尊重各自的观点。所以,当她第一次查完我的电话留言后,在还没来得及开口前,我就“告戒”她:“如果有,也不要告诉我卫非的留言内容。”大概是不想再次惹怒我,所以米儿很听话地默默“执着”着
当第三天的夕阳落山时,我坐在窗台边抽烟。经过几天的时间,心已经渐渐平静并冷静下来,不复当初的慌乱,只是,我不能保证,在面对卫非时自己仍能保持这份平静。
“告诉你一件事。”米儿拿着电话走进来,脸色严肃。
“什么?”
“……是关于卫非的。”
“我说过了,不想知道。”我夹着烟猛吸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情况似乎很不好。”没有理我,米儿继续说。
她的语气平静,却听得我的心狠狠地一跳,我看向她,尽量轻描淡写地问,“是么?”
“他家佣人说的。”
“他家佣人打去我家留言?”我觉得有点奇怪。
“不是,是我听见他今天给你的留言,才打去他家问的。”说着,她将电话拨通,递到我耳边。
我没有推开,不一会,听筒里传来他极低的声音:“……小晚,我想见你。”没有道歉,没有激动,短短的一句话透出很浓很浓的疲倦和十分明显的中气不足,接着便传来几声轻咳,然后,没了声音,留言结束。
“他几天前心脏病发,然后一直持续低烧,下午才有些好转,但仍无法下床。”
米儿边说边看着我,然后,她轻叹一声:“你是不是该去见见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说想见我,我就一定要去见他!他现在的样子,并不是我造成的!
我瞪着米儿,不说话。然而,夹着烟的手指却因为她刚才简单的叙述而不自觉地颤抖。我几乎忘了,他的心脏不好,忘了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因为内脏受损而免疫力急剧下降。可是——
“你自己考虑吧。”米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在转身走出房门时又补充了一句,“他是在那天来找过我之后,在你家楼下突然病发晕倒的,当时正下着大雨;还有,听佣人说,他不久前还不顾任何人阻拦,执意要勉强下床去找你,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米儿说完后走了出去。我将头埋在屈起的双腿之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晚,我想见你。”他带着轻微咳喘的声音一遍遍地回荡在耳边。
——他执意要下床去找你……
——谁都拦不住,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我就这样抱膝坐着,直到手指感到一阵灼热,我才抬起头,捻灭香烟。然后,在米儿满意的眼神中走出大门。
第七章
重回卫宅,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仿佛很陌生。
见我到来,佣人们都露出亲切真挚的笑容,并立即去通知卫非。管家李妈一边带着我穿过宽阔的客厅走向主卧室,一边告诉我,卫非下午给我打完电话后,便又体力不支地睡了过去,直到刚才才醒来。于是,我知道,这次米儿为了让我来,编了谎话——骗我说他不听劝阻,要出门找我。
我会记往,回去后再和她算账!
推开红木雕花门,我走进卧室,里面光线昏暗,窗帘为了配合睡眠而被紧紧拉上。李妈在卫非的示意下扶着他坐起,拉开窗帘,并在临走时轻轻地带上门。
傍晚柔和的光线穿透玻璃进入室内,卫非半躺半靠在床头,眉尖微蹙,脸色苍白,明显精神不济的样子,眼里却流淌着沉重与歉疚。
我靠在阳台的玻璃拉门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他才轻咳一声,开口说道,“……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低沉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稳。
“嗯。”我简单地应了声,等着下文,同时也暗暗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我不能说‘对不起’……因为,这三个字根本——,根本没办法轻易地抵消过去发生的事……”
“的确。”我看着他,“我也并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想要的,只是尽力去忘记这件事,可是似乎我没办法办到。
他闭了闭眼,陷入短暂的沉默。然后,他声音微涩地说,“你……一直都在恨我吧。”
“……是。”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冷酷异常。
他不语,但手却不自觉地抚住胸口,神色黯然。
虽然看见他的动作,但冰冷的话还是从我口中继续冒出来,“你认为,我除了恨你,还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感情吗?……或者,我应该感谢你让我体验了别的女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得到的感觉,那种差点被强暴,又最终得以逃脱的庆幸;感谢因为你,我能够摆脱做个单身母亲的辛苦和烦恼;或是……”
我的话在卫非脸色突然变得青白时打住。
当我还在讶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的同时,卫非已经急促地喘息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苍白的手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服,指节泛白。
我快步走过去,迅速而熟练地从床头柜上一堆药瓶中拣出治心脏病的药,倒了两粒,半跪在床上。
“快吃下去!”
我把药递过去,他紧抿着嘴唇,明明已经痛到快脱力,却还伸出手来推开我。
“……你还要不要命!”我骂他,声音却在抖。从前让他吃药,从没见过他这样。
他没说话,只是紧皱着眉轻轻地摇头。
顾不得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在他身边坐下,然后扶起他强行让他把药吞进去。
“就算你死了,也弥补不了什么。”等到药片终于进入他嘴里,我才稍稍喘了口气,声音也平稳下来,“而且,如果那样,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一边冷硬地说着,一边扶着他半靠着,并在他颈后和背后塞进几个枕头。
从头到尾,卫非都闭着眼,我只能从他渐渐平稳的气息中得知药效已经发挥作用,虽然他的脸色仍然很不好。
我说完后,静静地坐在床边。只有我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我的心跳得有多剧烈。我的手在抖,声音在抖,我坦承,我很害怕——也许是因为太久没看见过他发病的样子。
“我刚才……并不是不想活了。”半晌后,卫非开口,声音很轻,透着虚弱和疲惫,“我只是认为……自己应该受到惩罚。”
“所以你就用这个来惩罚自己?!”为他的话感到气愤,我直觉想要抬高声音,但最终还是放轻了音量。
他没回答,只是睁开眼看着我,然后说,“小晚,让我弥补过错,好吗。”
“……你想怎么弥补?”本来我是想说,永远没办法弥补。可是,在看了一眼他灰白的脸色后,我改变了答案。而且,我也在为之前那段尖刻的话感到有些后悔。
“我仍然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他轻轻地说,然后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声音明明微弱,却重重地撞着我的心。
爱。离开他后并不是没再听过这个字,但只有今天,让我有种五味杂陈的复杂的感觉。
就是这种感觉,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觉告诉我,要立刻拒绝!但我仍然犹豫了。所以,只是默默站起来。
突然为自己的不果断感到气愤,所以,在不着痕迹地闪开他抬起来的手后,我捡起之前慌乱之中丢在地上的手提袋,然后看向他,“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然后,不等他回答,我走出卧室,装作没听见他那句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第八章
从卫非家回来的第二天,我患上感冒。开头四五天,我吃感冒药,而且是换各种不同种类的。之后,干脆放弃,任由体内的白细胞自己做斗争。
症状由轻变重,最后又转轻,拖了一个多星期,却一直没好。而在这段时间内,说想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卫非也一直没出现。我拒绝认真考虑心中的感受,同时,也确实没有太多空闲时间给我,因为,由于旺季的到来,工作变得忙碌起来。有时觉得很可笑——天天为别人设计象征着幸福爱情的信物,自己却无法拥有一份完美的感情,甚至,对爱情有着刻意的回避和心灰。
因为最近有很多案子要接,而感冒影响了灵感,所以我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让齐放带我来到他之前一直向我提起的一个朋友开的私人诊所看病。
当护士小姐替我们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后,一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从办公桌后站起,带着微笑。
“他是程然,前年才从英国留学回来。”他们两人熟稔地笑着打完招呼后,齐放向我介绍。
“这位是温晚。”
“你好。”
“你好。”我伸出手与他相握,这让我感觉不太像是医生和病人的见面,而且,刚才齐放在向他介绍我的时候,脸上千真万确有暧昧的笑。
我的预感告诉我,齐放瞒了我什么。正当我怀疑地看向他时,程然突然很专业地开口:“我认为,以你目前的情况,还是打针好得比较快。”
“不要。”我收回视线,想都没想就拒绝。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还没检查,怎么知道我严重到非要打针的地步?”
“我开玩笑而已。”程然笑着耸肩,然后看了眼一旁的齐放,“我只是听说你很不喜欢打针,所以想试试是不是真的。”
“现在你坐下来,我给你检查一下。”说完,他回到桌子旁坐下,拿出听诊器,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如果换作平时,我一定会觉得这个人的作法很幼稚,表情也很多变,可是现在,我只是听话地坐下。因为,我发现,他刚才的笑容竟莫名地吸引了我。
明明是很淡很淡的笑,嘴角也只是很小弧度地向上勾起,可眼角周围却有着浅浅的笑纹,同时,眼睛里也有因笑意而突然闪现出夺人的光彩。有一刻,我竟被深深迷住,仿佛中了咒似的,不知原因的。
直到检查结束,我和齐放离开,我仍在为自己的反常感到迷惑。
回到公司后,我将程然给我的感冒药丢进抽屉,继续忙着与客户联系,修改设计稿。
下午咖啡时间,我端着杯子去咖啡间,刚走到门口,一群女同事的议论声就传了出来。
“你听说了吗?卫氏的总裁亲自来我们公司了!”
“怎么没听说!我还亲眼看到了呢!”
“是呀,我也看见了。虽然行动不方便,但真的很帅!”
“听说他还是单身呢!”
……
我静静地站在外面,“卫氏”这两个字很敏感地窜进我的耳中。卫非来了——这个事实让我的心狠狠地一跳。我默默地往回走,虽然不知道他来为了什么,但现在我已经没了喝咖啡的心情。
Paul的办公室门被打开,我远远地站着,看卫非从里面走出来,离我越来越近。
周围有很多同事,Paul和他走在一起。我并没有打招呼,却也没有移动脚步。直到他们经过我身旁,卫非转过头,看着我,然后,很淡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这一刻,我悲哀地发现,我终于能够解释中午的迷惑。程然那个莫名吸引了我的笑容,居然,和卫非的笑,那么像。
第九章
卫非走后,我被直接叫见总裁办公室。
“Vivian,你手上的委托还有几件?”
“两件,怎么?”Paul这样问,直觉让我认为这和卫非的来访有关。
“刚才你也看到了,卫氏的总裁卫非来这里,就是想让我们帮忙设计一套首饰。” Paul顿了一下,然后很古怪地看着我,“而且,他指定由你来做。”
听到这个,我没有吃惊。卫非会利用这个机会再和我接触,也很正常。况且,他是不是真如我想的那样,为了私人的原因才找上我们公司,找上我,也未可知。也许,他的目的很单纯——只为一套精美的首饰。
虽然在私人方面,我想避开和卫非的接触,但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个人情绪和喜好带进公司里,所以,考虑了一下,我答应了。
“卫非说,想尽快和你讨论有关的设计细节,所以……”
“好的。我明天会和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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