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补了聂家父母之前好容易有了个孩子却没有灵力的尴尬失落,也担负着聂家灵术传承的傲然荣耀。
这是他的弟弟,因为他的废物而必须承担起整个家族,还固执地要为他这个废物永远保留出家族中的一席之地。
这个弟弟一直爱缠他,在他废寝忘食翻看灵术书籍时就不吵不闹地坐在他脚边,偶尔他看到兴奋处自言自语几句,这个弟弟就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不懂,却兴致勃勃地听。
在他十一岁那年,家族终于对他进行了可用的最后一项灵力刺激,失败,彻底决定了他灵力废物的一生……对了,他想起来了,那一年循调四岁,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称呼他为兄长大人,板着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兄长大人是最出色的。”
他的弟弟。
“反正你不想回家,”聂音说,“我来给你安排一些训练计划吧,试试看能不能增加你的控制力,还可以请教任平觉,只是请教的话,我认为她不会要求报酬。还有,我相信她并无恶意,她并不是为了把我推入地狱才提出要我交换灵力的,她更像是……在玩。”
“我并没有认为她有恶意,我认为这个交易不错,很值,我……”
“不行,循调,你是在告诉我你没有自信控制住你的灵力吗?你的灵力的确很强大,但是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不算控制力光比灵力强度你也不及温浅均,而温浅均从来没听说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灵力,那么,你……”
聂循调很纠结,一般来说,他现在应该斩钉截铁地表示他必定不会输给姓温的,那个傲慢无礼的少爷哪里比得上他家兄长大人?他作为兄长大人的弟弟,必然要给兄长大人争面子。
但是,现在属于特殊情况,把灵力分一半给兄长大人更重要,比区区面子重要多了,就算是兄长大人自己的面子也比不上踏实的灵力重要。
*
“你以为是分西瓜啊?想分多少分多少?你说给一半我就要切出一半给你哥啊?你到底有没有常识?你失去一半灵力,和你哥得到同等量的灵力这是两回事。我得抹消你一半灵力,还得激发出你哥体内同等量的灵力,这比直接激发出你哥体内双倍的灵力还费事你知道吗?”
被指出没有常识的少年灵术师满脸黑沉。
“总而言之,”任平觉竖起食指在聂音眼前晃了晃,“我只跟当事人交易,具体说来,如果你要拥有灵力,就必须由你来付出代价,相对的,如果你,”她指着聂循调,“要舍弃灵力,也只有你能付出代价。”
“我干嘛要平白舍弃灵力?”聂循调咬牙道。
“我怎么知道,”任平觉摊手,“想不通的呆子总是有的。”
聂音呼出一口气:“这样最好。”
“兄长大人……”聂循调有些不甘。
“省了你背地里动心思的工夫。”聂音说。
“所以说,”任平觉再次吸引了两位聂家的注意力后,认真问道,“期中考的试卷有吗?”
“……还需要我给你找吗?”聂音问。
“如果你能代劳我就省劳力了啊。”任平觉说。
“那……”“你自己解决吧。”聂循调抢过兄长大人的话头,满腔不忿地请任平觉自生自灭。
“好吧,我会自力更生的。”任平觉无所谓,虽说需要劳动,不过还比不上爬楼梯回寝室累,她只是说说而已,与其要试卷她还不如去找标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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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深秋已到,该是满树金黄,落叶纷飞,徒留光秃秃的枝丫等待熬过寒冬等待春日光顾……这景象,任平觉很多年都没看过了,今年依然看不到。
所以说,长期定居在南部盆地就是这点不好,除了温度变化,这景色实在不怎么能体现出季节这个玩意。尤其这年头什么都变异了,冬天的西瓜夏天的腊梅,区区深秋时节还满树绿油油又算得了什么呢?
啊,错了,应该是满树灰扑扑的绿油油。很久没下雨了,也没人会去清洗树叶上的灰尘,于是这树……可能有那么点有碍观瞻。
“瞧瞧我们一天到晚生活在怎样一个有害粉尘环绕的环境中。”四班的叶昂淼指着树木嫌恶地说,她住在任平觉隔壁大寝室的A小寝室中,四班和任平觉所在的三班经常一起上课,所以加起来共八个女生混得也算熟。
不同于三班四个女生往往各行其是,四班的四个女生很团结,通常都是集体行动,也正是由于有点小团体倾向,所以她们跟任平觉几个虽然算熟,但并不太亲近。
——当然,三班的四个女生内部其实也用不上‘亲近’一词。
“其实可以理解为树木很伟大,帮我们挡去了如此多的尘埃。”石悠缓慢吞吞地说,一边打着呵欠。
“没课的时候我们来清洗树叶吧。”叶昂淼说。
“……”石悠缓看向任平觉,任平觉看向翁喜欣。
“啊……”翁喜欣干笑着开了口,却完全接不下去,只内伤为什么李直励没跟她们一起走,否则一定能说出正经的理由驳斥叶昂淼的心血来潮。
“不用理她,她又抽风了。”叶昂淼寝室的室长秦枫代为道歉。
“我是认真的。”叶昂淼不满道。
“嗯,很认真地抽风。”秦枫淡定道。
☆、死气沉沉
课是任平觉没有兴趣的英语课,她不需要学习语言,因为任何语言对她都不会构成交流障碍,即使不管她作弊般的交流能力,她也曾在多个英语系国家中生活了很多年。她倒是还记得自己的母语是什么,不过单从熟练度而言,其实任何语言对她都没差。
但这是她,某些人却就是在语言上严重欠缺悟性,比如石悠缓,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学了六年英语,好像压根儿就还没入门,从来体会不出英语的美感,做题都在脑中翻译成中文,英语语感什么的,不用悲观,她笃定自个儿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石悠缓倒是试过用大量阅读来培养感觉,但这只增加了英语对她的催眠效果,她曾保持着亢奋状态熬夜看完中文版《傲慢与偏见》,却在看英文版时,看到达西先生出场的那一幕便睡着了。
好吧,对于未入门者,文字是枯燥了些,所以来看电影吧……一觉大天亮,石悠缓愣是想不起自己是看到哪里开始入梦的了。
“我觉得你不能把你的嗜睡诬赖到无辜的英语头上。”任平觉说。
“比起英语我更爱好睡眠,所以只能在言论中偏袒睡眠,鄙视英语了。”石悠缓说。
*
胡阳尧最近有点憋屈,不仅是在蜕励大学那边找不回场子,在本校中也屡次碰到不对盘的人。
全是机械系的。
“哎哎哎,迁怒了啊,”侯系提醒,“我也是机械系。”
胡阳尧横了他一眼。
“哎哟这媚眼抛的,”侯系捂着心脏,“小尧尧啊你说你咋就不是女生呢?你看你要性别为女,我们俩凑合一下不就去了两个光棍吗?”
胡阳尧抬腿就是一记横扫,侯系利落躲过。
“说真的,”侯系还闹,“前段时间不是有个外校女生来找你吗?后来就没看到她了,你还为她翘课来着,难道……”
“你在说谁?”胡阳尧莫名其妙地问,“我什么时候为哪个女生翘课了?”
“啧啧啧,还装?”侯系哼笑,“你为人家一翘就是一整个星期的课,对了,前几天你不还去蜕励大学参加什么校间交流吗?这种事情你一向最讨厌的,这次这么积极,跟心上人有关吧?”
“……你不是指任平觉吧?”胡阳尧终于反应过来。
“哦……你心上人叫任平觉啊……”侯系阴阳怪气地笑。
“我是去找姓聂的,你少胡说八道。”胡阳尧没好气。
“啊,还有姓聂的姑娘?”侯系作讶然状,“脚踏两条船?小尧尧啊,你这辈子头一次交女朋友还是悠着点比较好吧?”
“姓聂的那是男的。”
“……居然还是双?你真是太不拘一格太一鸣惊人了,我以为你一直不交女朋友是还没开窍,原来你是嫌不够重口味啊……喂,再打我还手了啊!”
“打得过你就还啊!明知道我一肚子火你还敢浇油!”
“要灭火你找你女朋友和男朋友去啊。”侯系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嘴上还不消停。
“机械系的全都是渣。”胡阳尧发自肺腑地怒道。
*
S大与蜕励大学之间距离不近,总是来回跑胡阳尧倒是不嫌累,但他缺钱,本想着离那几个他打不过也骂不过的家伙远点对自己的心情有好处,不曾想在本校他也能遇见让自己不痛快机械系学生。
不,他不是指侯系,跟那小子认识多年,早就不会动真火了,胡阳尧是指他最近遇到的一位机械系学妹,叫莫晴的。
说起来,莫晴也不算得罪了胡阳尧,她既没有千里迢迢地来找挂坠,也没有动手抢劫挂坠,更没有一边道歉一边护着犯人。
只是有一天,挂坠小孽对胡阳尧说:“是异能者。”指的就是莫晴。
“啊?”
“跟灵术师有点不太一样,力量更具体单一缺少变化但非常稳定。比如这个人,她的异能是复制和存储,你看她的手,左手,发现了吗,灵气流动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吧,那就是她异能的着力点。”
“……”胡阳尧看了半响,看得莫晴都瞟了他一眼,他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你的灵觉真是糟透了。”小孽叹气,“算了,你又不是要当专业灵术师。”
“呃,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对吗?”胡阳尧虚心求教,他也只有在他家挂坠面前才这么谦逊,“我是说除了有异能之外。”
“没有啊,我就是让你看看异能者是什么样的。你以前还没遇到过呢。”
“这样啊。”胡阳尧点头,又认真地多看了莫晴几眼。莫晴倒是没其他反应,反而是她身边的几个人时不时看他一眼,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再一次遇到莫晴是在文具店里,胡阳尧看到她用左手拿起一支笔看了看,又将笔放回了原位,这次不用小孽提醒胡阳尧也看到了力量的流动——他的灵觉是差了点,但还没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当人使用力量又没有刻意掩饰时,他终归是能看到的。
胡阳尧看到当莫晴拿着笔时,有一支与之相同的笔在她的左手中生成,然后瞬间消失,当她把笔放回原位时,她左手上环绕的力量又恢复了他看不见的平静。
稳定单一的力量,想来会比较好控制。
莫晴注意到了胡阳尧的视线,无可无不可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空着手,走出了文具店,她的表情和胡阳尧上一次见到她时一样漠然,甚至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如果要具体形容,就仿佛是行尸走肉一般。
莫名的,胡阳尧就有些反感,忍不住追上莫晴,说道:“你的左手功能很强大啊。”开口之时胡阳尧只是想看那张死人脸上出现惊慌,多少添些活人的气息。
藏着秘密的人总是会害怕秘密被发现,比如胡阳尧自己,就常常防备着外人察觉小孽的特异以及他自己的灵力。
被同是灵术师的人发现也就罢了,虽然他嫌恶但毕竟是同类,即使被发现了也不会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但如果是普通人发现了他的秘密呢?胡阳尧从来都戒备着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而他现在在莫晴眼中应该就是一个普通人,发现了她异能的普通人,可能会将此事当作轶闻声张出去的普通人。
胡阳尧等待着莫晴的反应,是惊慌失措还是反过来威胁他?
莫晴看了他一眼,眼中平静无波,仿佛他刚才不是戳穿了一个秘密,而只是道了一声寒暄。
“喂,我是说你的左手,复制和存储的功能。”胡阳尧把话说得更透彻,一点误解的余地都不留。
“我知道。”莫晴终于开口,和表情一样死气的声音,说着完全不在胡阳尧预估范围内的回应。
胡阳尧试图从她眼中看出一点点慌乱,但最终看到的只有自己的气急败坏。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胡阳尧问。
莫晴似乎思索了片刻,或者实际是发呆了片刻,再次开口,“随便吧。”
*
事实上,胡阳尧当然不可能把异能之事到处说,因为他本身也有类似的秘密,他不可能为了一时的痛快而把自己也陷入险境。
——于是,更加憋屈。
自打见到那个姓任的女人后他就一直诸事不顺。
是不是该去庙里拜拜呢?胡阳尧琢磨,对于鬼神,他信一半多一点,鬼那一半全信,但神他尚且只信了一点点。
基于闲着也是抓心挠肝,胡阳尧找了最近的一间庙——别问他是什么庙,他就记住了地址,转头便忘了名字——晃了进去。
庙里庙外人来人往,就像是公园,好吧,其实本来就差不多。胡阳尧走到主殿,在最大的一尊不知道是什么的雕像前,居然看到了莫晴。
胡阳尧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没有再走过去。
莫晴大概没有注意到胡阳尧的来到,或者即使注意到了她也不会搭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雕像前,仰头看着那雕像,没有跪拜没有求签没有嘴上念念有词,就那么静静地仰望,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她是来求什么还是仅仅来看雕像了。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有一家几口,有三五好友,嬉笑打闹中求签许愿,并不全然相信会有神灵保佑,但心中又暗自期待会运势大好。
以后遇到了糟心事会说:“我早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
如果遇到了幸运事则可以喜滋滋地对旁人推荐:“那庙真的挺灵,下次再去拜拜。”
求神求佛,终究求的不过是一份心安自在。
半响,莫晴低下了头了,又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向主殿外走去,中途终于看到了胡阳尧,视线略微一顿,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胡阳尧看着她走远,视线移回到雕像上,他还是不知道这是哪尊大神,也无意去探究,但莫晴之前长久的注视倒是让他对这这尊大神有了点信心。
或许真的会灵验吧,去去他最近的晦气。
胡阳尧走到莫晴刚才站的位置,稍稍偏离了雕像的正面,并不是虔诚祈愿的角度,也游离在人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