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的最初目的抛到了九宵云外,老泪横流,不能自已。
可惜的是苏格兰老头的伟大发明却一次也没有成功验证过,原因除了没有真正遇到过一个具有通灵条件的人以外,老头的突然脑溢血也让他只好含憾而去。在他死后的几天里,老头的几个学生,包括陆康在内,曾在老头生前的办公室实验了一回老头的发明,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根本唤不回老头的灵魂。最后他们只好得出两个结论,老头的灵魂回家乡苏格兰去了,或者老头是死而无憾,精气神没有能顺利凝集起来。
陆康和文山再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傍晚,他们一起在外面馆子里吃饭,陆康简要地和文山讲述了关于通灵的一些细节和要点,文山有点心不在焉,一边低着头闷声不响,象是在认真倾听,又象是置身事外,一付心事重重埋头吃菜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要不咱们不通灵了吧,”陆康见他这样子也有点不乐意了。
文山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康说:“不是,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有点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心事,你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
“好吧,”文山放下筷子,坐直了喝了一大口啤酒说:“既然瞒不了你,那我就说吧,这个赵奋强似乎有点来头。今天下午所长特意找了我去他办公室,你猜他说了什么?”
陆康没有说话,看着文山。
“他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偷偷查什么案子?叫我要安分本职工作,不要乱插手超越我职责范围的事情,否则会适得其反的。我莫明其妙,所长意味深长地提点了我一下,你是不是最近老往什么医院宿舍跑啊?我当时还想争辨几句,所长立刻严厉地对我说,如果你感到本职工作不适合你干,你说出来,我会考虑将你调到比较轻松的地方去的。”文山说完一脸沮丧。
“那你怎么考虑的?放弃吗?”陆康问。
文山看了一眼陆康,又灌了一杯啤酒进肚,末了把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顾不上抹去嘴角残留的泡沫,咬咬牙根说:“老子就不信鬼能通天,赵奋强越是这么做,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我非要把这老狐狸给揪出来不可,陆康,你老实和我说,通灵真的有效吗?你有多少把握?”
“这个——”陆康沉吟了一下,他不敢对视文山的目光,因为他既不想欺骗文山,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他的士气,通灵之前,保持心态的平稳很重要。他思考一下决定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如果想成功率大一些,那么你就不能太激动,这酒就不要喝了吧。”
回到文山家里后,趁文山和他妻子通电话的时候,陆康把昨晚布置的摄像头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在这节骨眼上不容许有任何差池。另外他还把今天带来的另一包器材拿了出来,是电疗仪和几个收音器,另外就是一块大大的白布和一包蜡烛了。
“怎么还有这东西,”文山奇怪地看看地上的白布和蜡烛,“这不是和电影里的招魂术差不多吗?我说陆康,你行不行啊?”
陆康没理会他,继续他的繁忙工作,“去去去,你去洗澡先吧,出来也就差不多了。”
文山洗澡出来的时候,客厅已是另一番景象,茶几和沙发被推到了一边,空出了客厅一侧的一大块地方,墙角一个小三角的地方被陆康用白布高高遮了起来,里面放置了几张折叠小圆凳。
文山惊讶于陆康的办事效率,同时也被这种怪异的布置搞得摸不着头脑。
“你先坐一旁安静一下好吗?嗯。。。最好是闭目养神,脑袋里什么也不要去想,心里就。。。数数小绵羊吧。”
文山顺从了陆康的意思,走到被推到一边的沙发上闭目养起神来。
一会,陆康叫醒了他,“你把头低下来,”然后陆康把电疗仪上牵出来的电极终端贴满了他的脑袋。
“需要贴这么多吗?”文山随口问。
“越多才能越稳定,这可是成功与否的关键。”陆康一边干活一边答他。
干完文山脑袋上的活后,陆康把电疗仪搬进了里间。
“你又要躲到里面啊?”
“嗯。。。通灵的环境要绝对安静,不能受一丝打扰,一会我还要把电话线和门铃线全拨了。”
不大一会,陆康从里间走了出来,扫扫四周,看看还有什么工作遗漏,确定没有之后,他点燃了蜡烛,把它们小心放到墙角的小圆凳上,然后拉下了白布,布上映出了隐隐约约的几个火苗。
“一会开始以后,你就注视着这块白布,当你看到白布上有影子出现时,你就开以开始和他说话,你知道要问什么吗?”陆康问。
文山看了一眼陆康,想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
“好,”陆康一直都是非常严肃凝重的表情,他转身去倒了一杯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粒小药片递给文山,“你把它吞下去。”
“这是什么?”
“镇静药。”
等文山服完药后,陆康走到门口,一只手按在了电灯开关上,然后看着文山神情严峻地问:“准备好了吗?”
文山也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陆康感到浑身开始燥热起来,他也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电灯开关,然后急步走回房间,把房门关上并反锁住。
客厅里刹那间暗了下来,白布后面的淡淡烛光摇摇曳曳,映照得四壁墙上鬼影幢幢,文山闭着眼睛,心里默默数着可爱的小绵羊,静待着睡意的袭来。
慢慢地,文山的知觉开始模糊,身体轻微地晃动了几下,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条空空荡荡的通道出现在他面前,然而他却没有踏上去,那条通道就在远远的地方象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里有一股强烈的牵引力正试图把他牵引过去。。。
陆康此时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他眼睛紧张地注视着显示器上的画面,耳朵还要从戴着的耳塞上捕捉任何一个声音。此时的文山在药力的作用下应该已经进入了睡眠的初始状态,他看到了文山慢慢摇晃的身体。
是时候开始了!
陆康的手有点微微颤抖,他定了定神,把手指稳稳地捏住了电疗仪上的旋纽,慢慢地,极其轻微地转动。。。
文山感觉自己已经进入到了那个通道,他的脚步似乎就要开始迈动了,象往常一样,迈开步子后就不停地走,一直走。突然,他感觉到有一团热气流笼罩到了他的头顶,热流带来的热量象一根根无形的针,从他的每一根毛孔处往里钻。。。文山的头皮开始收紧,再收紧,象是想要努力抵抗这团外来的热量。。。随着抵抗的加剧,文山感到热量往全身各处窜去,如水银泄地般一下子涌满了全身每一个细胞。。。这时候,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陆康的汗水已经在他脸上聚集成了水珠,不时由于负重不起而掉落到地上。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显示器,他注视的焦点是那块白布,按导师的理论,只要一看到白布上有影子出现,就停止加强电极刺激,保持在那一个水平上,因为这说明他们已经互相接触到了。
陆康一直也没有看到白布上有什么动静。他的手指头依然慢慢地转动的旋纽。
黑洞在文山的眼前逐渐远去,眼前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红光,晕晕的,光线里象是充满了茸茸毛刺般的细腻。他感身体身是失去了重量,飘浮了起来,融进了这无穷尽的光线里。。。慢慢地光线开始变淡。。。越来越淡。。。象有一个庞然大物缓缓掩了过来,一团散淡阴影出现在了文山眼前,象薄薄的乌云一般飘渺。。。乌云在红光里凝集,渐渐结成了一个人形。。。文山看到了头的形状。。。接着是手。。。然后是脚。。。人影象水里的倒影一样飘荡不定。。。
“你来了——”文山轻轻地说,口气异常淡定。
陆康清清楚楚地从耳塞里听到了文山的这三个字,把他狠狠地吓了一跳,赶紧停住了旋纽的手,睁大了眼睛望着白布。
白布上什么也没有。但陆康仍然抑制不住心脏的狂跳,快速地往头上泵的血液冲得他有点晕炫。
它已经来了,陆康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打通了那个空间的大门。
文山深深注视着前眼的人影,他的思绪有点迷茫,但是他可以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那个一直以来附地他身上的物体,虽然它现在只有一个影子。
这时候,文山听到了来自那个人影的声音,没有来源,象是根本就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样,说得非常缓慢低沉,也很散,但是他听得却非常清楚。“你为什么找我——?”
文山答道:“我有一些事情问你。”
“你是谁——?”
“你利用了我的身体,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摔下去了,很痛很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后来我看到了医生的脸,然后我就掉进了一个空空黑洞,我走了很久,身上不再痛了,然后我又回来了,我找到了家,却进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体是空的,我丢了东西——”
“什么东西?”
“很重要,它很重要,没有它我回不了家——”
“是什么?快告诉我,是什么?”
“我一定要找回它——”
“倒底是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
“你自己看——”
文山突然眼前一黑,笼罩全身的热流一下子消退了,他觉得自己象堕进了一个大房间,四周惨白惨白的,头顶上是一个很大很亮的灯,灯下面有两个也穿着全身白色衣服的人,正站在一张床前埋头忙碌着,文山慢慢走了前去,那两个人象完全看不到文山存在似的,依旧着他们的忙碌。文山把头伸了过去,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陆康调集了全身的神经支起耳朵,然而文山和灵魂都没有再说话,世界象死一般寂静。
过了许久,文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冯新华?”
“你认识我吗——”
“你是怎么摔下去的?”
“我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那肯定是脚,我是被人害死的——”
“你知道是谁害死了你吗?”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只想找回我的东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声音突然凄厉起来,在封闭的客厅里久久荡着,直听得陆康全身鸡皮突起,后背一个劲地直冒凉气。
“我能帮你找回你的东西,你可以不上我身上吗?”文山忽然说。
“我一直就在你身上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回——家——!”
“那你认为你在哪儿?”
“我就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这里好黑——我要回家——!”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不再上我的身,可以吗?“文山说话的时候伸出了手,他想抓住那个人影,就近在眼前,然而他什么也没有抓到,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地板上响起了重重的撞击声。
九
“你是说你真的亲眼目睹了冯新华临死前的情景吗?”陆康前倾着身体靠近文山问。
文山很肯定地点头说:“是的,非常清晰,这一点你那苏格兰老头的理论解释不了了吧。”
陆康没有作正面回答,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思考着。
“我们现在可做的事似乎有两条。”文山说。
陆康接过话头说:“一是调查冯新华的死因,倒底是谁在背后踢了他一脚;二是逼赵奋强说出真相。”
“对,”文山站了起来,兴奋地在客厅里踱着步子,“我感觉这两者肯定有极大联系,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件事,只是不同的两个环节罢了,要致冯新华死地的人也许就是买主,赵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充当了实施者。”
“没错,”陆康也站了起来,“这是一起有周密策划的谋杀案,不过据冯新华的意思,似乎他并不想报仇,他一直说他想回家,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冯新华知道自己报仇无望?莫非对方真的很有来头?连我们所长也为他说话。”文山问。
“你们所长未必知道真相,也许这中间隔了几十层关系。”
“说得也是。”
“只是你现在的身份和情况想要去调查冯新华的死因恐怕不易啊,”陆康担忧地说。
“我们总得想办法啊,不然我怎么办?天天晚上走来走去?”文山一脸无奈说。
“办法是得想,只是办事不易,不过我们可以从人着手,目前既知的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赵奋强了,看来我们只能从他身上着手。”
“对,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冯新华想要找的是什么了,对付赵就会容易一些,但是赵奋强肯定不会对我说真话。”
“对你是不会,但对一个人他就会。”
“谁?”
“冯新华!”陆康一字一顿地说。
文山点了根烟,手里不停玩弄着打火机,心里却在紧张地思索着陆康的话,突然他想起一个问题,“不行不行,这个行不通。”
“为什么?”
“赵奋强听得出我的声音,我们一对话他就知道了,骗不了这条老狐狸的。”
“这是个问题,嗯。。。不过办法也还是有一个的,我们再听听昨晚录下的冯的声音,然后模仿他。”
“怎么模仿?”
“这个容易,先录下你的话,再用电脑处理成冯的声音,然后事先藏好,见到赵的时候播放出来就行了。”
陆康于是把房间里的接收仪搬了出来,递给文山一个耳塞,自己戴了一个,按下了重放键。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接收仪里只有文山的声音,冯的声音却神秘地消失了。
“奇怪,我昨晚明明听到了你们的每一句对话,就是在这个耳塞里听到的,”说完陆康还拨出耳塞在桌上重重敲了几下,仿佛这样就能把冯的声音敲出来似的。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
“真是怪事,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你老师的理论不就是说冯的空间里根本就没有物质存在的吗?所以我们昨晚听到的声音只是空气的波动,你想录成数据却是不能的。”文山似乎理解非常透彻地说,不过倒也很在理,让陆康无从辨驳。
“就算没有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