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前小成王已经过了五魏山,析齐明哲这几日正忙着宴请富商豪贾,一层一层从他们身上往下扒银子,蓝紫稀被他拉去坐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便出来,吩咐厨房将燕窝与鲍鱼各送一份过来。
一旁兆小五躬身告辞,“公子若无吩咐,小的便该回去了。”
“稍等一会,燕窝做好了一便带回去吧,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兆小五抓抓头,不好意思道,“公子还记得呀。”
紫稀笑笑不再说什么,兆小五看上去没多大变化,可这乱世里头,没点长进哪能活到现在,只是一个人面前一个样子罢了,紫稀因了析齐明哲的关系,结识的人委实不多,只见与他也算患过难,自然显得亲近,这时候听见有人嘻嘻哈哈说笑,紫稀回身,见那几人指指点点,谈论的正是自己,大概在说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又有人拉着他与析齐明哲说事儿,可是另一个角儿身份高面子大,没人敢编说辞,便隐隐忽略了,只拿自己当个万世不出的稀罕物编排,兆小五大概也不是头一回听见那些话,脸上颜色变了又变,好似他犯了不得了的罪,紫稀无言,只能对兆小五说声还有事,先走了,也不是他觉得惭愧或学会了隐忍,只每次出门或者设宴,来的男宾女相都叽叽咕咕议论个没完,还故意让他听见,被他整了一回又一回却越发不知收敛,析齐明哲怎么维护也管不了人私底下闲话心里头嘲骂,何况,蓝紫稀自认为不是姬妾鸾倌,需要人那般护的密不透风,时间久了,他不搭理,反而失了趣味不再说,只那些出阁未出阁的女人们,只见了一回析齐明哲,就忍不住对他这占着茅坑的妖魔咬牙切齿,其间总加着奇形怪状的笑声听的人汗毛都炸起来。
“咱们成亲吧。”析齐明哲一身酒气的回来,压着他的肩膀头一句话就能惊起一群人。
“你要嫁进蓝家?”紫稀偏偏头很是认真的问。
析齐明哲好似努力想了一翻,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小娘子今夜可要好好伺候为夫,老爷我也好考虑要不要娶你进门。”
等了一会发现肩膀上的人再没动静,摇了两下,已经睡过去,废了好大力气将人弄上床,紫稀却没那么好运的能睡着,这人一定又听见人编排他了,那些话,说不在意那是假的,想他蓝紫稀好好一个偏偏少年郎被说成邀人眷宠的媚上妖魔,心里那个气愤哪是旁人晓得的,可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见异便是妖了,比如今日那个聚着几个女人嘲笑他的研陇姑娘,她的姐夫与费家大公子关系密切世人皆知,甚至在公开场合光明正大的显示亲密,却没任何人说三道四,就连他们的正妻妾眷都公开认可了的,而他们之所以成了众矢之的,就是因为析齐明哲二十好几仍未婚娶,并且打算一直不娶妻。其实想让他们闭嘴,只要析齐明哲娶个女人进门,他们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来往,可是蓝紫稀却是无法认同,他是娶了妻的,正因如此,家里那两个娘子才不知道如何处置,不想亲近她们,可明明无冤无仇,逮着就要害人一辈子,何况,他怎样也不能忍受析齐明哲有家室然后再与自己来往,那种感觉既恶心又卑鄙。
“公子,歇下了么?”
“何事?”紫稀帮析齐明哲掖好被子起身。
“孟将军有事求见。”
“他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
“孟将军有东西呈给殿下。”
紫稀开了门,侍卫将一份文书呈上,紫稀接过来想了想问道:“孟将军亲自来的?”
“是。”
“让他稍等一下,我去见他。”
“是。”
将文书放好,紫稀穿了件衣服出门去,偏厅里等候的孟晨川见紫稀出来马上迎上来道:“事情并不紧急,公子还是歇息要紧。”
“听说下边正在审人,可否带我去看看?”
“地牢阴寒,公子要去,等明日也好。”
“无妨。”
对于孟晨川负责的事,紫稀只知道一点,详细内容确不清楚,再者,孟晨川毕竟还是个带兵的,大多时间都在练兵,私底里负责那点事也是给人帮附一把,既是说了事关重大,自然不会向旁人透露。
白日里虽已暖起来,夜里的寒风还是渗人的很,不过都是练武的人,也不觉多厉害,紫稀没有坐轿,跟着孟晨川走过去耗了半个多时辰,因走的快,到地方紫稀已经感觉出了汗。
“里面还在审?”一边进地牢,一边问迎来的人,蓝紫稀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下面的人都是有眼水的,见孟晨川不做介绍,悄悄打量他两眼也不多话。
“嘴硬得很,没撬出一句有用的。”
孟晨川点点头跟着带路的往里走,这地牢还是垠廖之前用的,打着火把依然非常阴冷,有一股硬硬的恶臭,像是巴在这地底下,一股一股往外渗,紫稀邹邹鼻子,拐了两个角,下了一道土台阶子,隐隐听到里头传来闷闷的忍痛声。
90(修改)
“说,到底说不说!”鞭子的笞打声伴随着狱卒的怒喝,受审的人的闷哼便显得过于安静和特异。
“这样下去会给打死吧。”
“不会,这些都是审惯了犯人的,让他疼得受不住却要不了命。”孟晨川答了紫稀的话让人给搬来张椅子,紫稀远远坐着看他们问话,这人骨头的确硬,鞭打火烫签子插愣是不吐半个字,紫稀都开始佩服他,如要到了这般境况,自己也保不准能受几轮,即便不说也会想方设法逃过刑法,不会这么硬生生挨下来。
“这人不是跑了么?也忒笨,怎么又让抓住。”看着那人鲜血淋漓的样子,紫稀忍不住皱眉。
“上次逃跑的另有其人,这是他们一伙的,身上受了伤这才落网。”
“这么说来,他们还有些本领。”
孟晨川不再吭声,那人听了蓝紫稀说话,远远的盯过来。
“莫非这人认得自己?”紫稀被这眼光盯得忍不住犯嘀咕,要说瞧见个陌生人也不是这么个瞧法,就是看着仇人,也不是这眼光,那人依然看着蓝紫稀,也不知是要瞧出个什么究竟。
“你说他们知道垠廖太子的真正去处?”
“这伙人原是老皇帝秘密栽培的,专门保护皇帝,既然皇帝死了,自然就是要负责太子了。”
“原来如此。”蓝紫稀哼一声,“原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让堂堂一个卫将军亲审,原只是人手不够罢了。”也不理孟晨川一脸尴尬,起身道:“那你忙着吧,我先回了。”
孟晨川忙派人领着紫稀往外走,出门时候回头看一眼,那人果然还铮铮有神的看着他。
被冷风一吹,紫稀猛的一个激灵,紧了紧衣服往回走,他不是析齐明哲的什么得力助手,正事上头自然不会向他透露,何况他的身份又不尴不尬的,皇帝的小舅子世子的小情人,什么事也轮不到他过问,可是总觉得不安稳,这段时间越来越觉得烦躁,像被浸在水笼子看什么都模模糊糊能得个影子又不清透,家里头一点消息也无,虽说是有人阻挠勉强还说得通,但要说析齐明哲没动一点手脚他是不信的,只不不明白那人何苦哄着自己。
守宫门的侍卫一个一个都精神着,回来时析齐明哲已经起来,披了披风正坐在那。
“这么快酒便醒了,头不疼么?怎么不多睡会。”搓了搓手,想要进热水里泡泡。
“夜里寒气这么重,怎么还出去?”析齐明哲显是不高兴了,一张吊着。
“我可不如你每日那般繁忙,难得有事觉得在意。”
析齐明哲叹口气道;“也不非得这半夜里去。”
“对了。”蓝紫稀停下,坐到析齐明哲身旁道:“这两日不是要往边上运粮,我也一道过去吧。”
析齐明哲正要给他暖手,听了这话顿下来,疑道:“这是为何?”
“王爷征讨掖国,这不正是我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不准。”析齐明哲想也不想便厉声打断,“想要什么爵位官职,我允你就是了,何苦去受那罪,明着让我担惊受怕。”
“旁人去得,我为何就去不得?”
“旁人是旁人,你是你,这怎么能比,”又放缓口气道:“往后我多抽时间来陪你便是,如实在无聊,何不结交些诗友作对去,或者跟孟将军他们练兵也好。”
“析齐明哲。”蓝紫稀突然冷冷道:“我可不是别家那些鸾倌小宠,要人往阁楼里养着,我想要去哪里,可不是要你同意才行的。”也不等她在说话,紫稀进了里间泡澡去,析齐明哲大概也只要说什么,愣愣的坐在那直到紫稀出来也没动一下。
月亮里头住了个老和尚,觉也不用睡,白天躲起来紧紧盯着地上的人,晚上拿个本子出来记账,一笔一笔,写的是谁在白日里做了孽,谁又行了善,等人哪天到了阴曹地府,本子往那一送,这帐呀,自有人一笔一笔跟你算。
这话在垠廖是用来教训那些不规矩的半大小子的,也是老太太老头子用来责骂那不孝的儿子胆大的媳妇的,夏鸣金不信命,总觉那因果业障也是太虚无缥缈,隐隐存些敬畏,偏偏又不屑放在眼里,奈何这时候实在空闲,旁边的人已经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时辰,就算你不屑,也不由的去想这幽冥一事的真假来。想他虽算不上什么大恶人,也实在不能说是好人了,如果当真有什么审判报应,还不知是怎么个受法,正想着,马车却停
下来。
“公子总算到了,可让主人等了些时候。”隐隐是个姑娘的声音,大概就是来迎另一辆车上的人了,又听蓝紫稀似乎客套两句,夏鸣金也赶紧下了马车,这里可没他拿乔的分子,左右都是偷偷打量他们的百姓,也假装看不见,挺着胸脯进了宅门,这大宅原是一户富绅的祖产,如今国丧家散,只能乖乖让出来,还好析齐明哲虽在战场上厉得很,对这些亡国百姓却是算得宽容柔和了,因此,虽有的是人愤恨不甘,但皇亲极臣都逃了,也没人愿意赤手空拳起来反抗,亏是吃了不少,命却是无碍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民众的忍耐力,总是很好的。
这边蓝紫稀进了主院穿了回廊,卧榻上懒懒靠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烨宁。
“许久不见,庄主大安?”
烨宁看一眼他道:“明日启程,成王那边战事吃紧,说了让我们早日到达,紫稀早些休息吧,往后有的劳顿了。”
“战事吃紧?怎么没听说。”
烨宁不再说话,蓝紫稀只好讪讪跟丫头走了,跟析齐明哲斗了两天气,最终还是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一路上要与烨宁同行。突然想到什么,紫稀顿下脚步,“战事吃紧?怕是王爷想要。。。。。。”不敢再想,只加快脚步往前走。
91
这一年分外混乱,混乱到生活在天子脚下的悠哉闲人都惊了好几跳,小成王爷,居然在博古称帝了!
先不说司鹿掖国怎么样,就是近在成正营旗下的普通士兵也迷惑惊讶了许久,毕竟,他们心里,就算要称帝,上位的也该是成王爷才对,可事实就是如此,借口也堂皇:远在奉驰的析齐安延,居然不是先帝的儿子。作证的有当年为皇妃结绳的产婆,有伺候过的太监,还有潜逃在外许多年的的皇宫侍卫,先不说是真是假,就这些流言已然震得人心惶惶。
京城有什么对策,蓝紫稀是一概不知的,此时他人在华南,刚赢了两场仗,虽然胜的磕磕绊绊万分惊险,可是胜了始终是胜了,得的资财是从公的,上面的犒赏却丰厚,可惜仗打下来,能活着拿到赏钱并且花出去的,也只是一部分,身边的新人换了旧人,好的成了坏的,就在不远的一年多前,蓝紫稀也产生了许多的困惑和疑问,为何要打仗?功名利禄当真如此重要?眼睁睁看着同袍倒在面前的愤怒伤痛,顽强抵抗的敌人,让他产生巨大的动摇,甚至不止一次想着逃避,但是最终,他还是跟着一次一次拿起刀冲了上去。
还差十日,与析齐明哲分开整好一年半,虽有书信来往,却不敢说些要紧事,怕被劫了出后果,独处的时候也想着,当时那人不让自己上战场也是为自己好吧,虽独断了些,总是为着自己考量的,想来有些好笑,这一年多来,一直在战场上扎着,虽说苦是吃了些,伤却没怎么受的,功也没人争了去,这么一路下来,已经升成个附尉,虽然军衔不大,在这军队里更是一抓一大把,可在外面,勉勉强强能叫声将军了,真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对这称呼如此执着。
蓝紫稀觉得自己想岔了,总也以为成王要当皇帝,总要先解决得了可能的外在威胁,掖国还没打下来,还有一个司鹿在彼端虎视眈眈,没成想却在这时候昭告说怀疑皇上的血统,这一来怕是要发难了,皇帝就是皇帝,国土再小也是个皇帝,以为成王要先灭了他国的威胁,此搬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只是父母上在京中,他这里无异于叛臣贼子,还盼析齐安延看在三姐的面上,不要过于为难才好。
这段时间华南城里士气高涨,以为自己就是正统王军开国功臣了,吹牛海口的到处都只,情绪高涨下野难免做些过分事,只此特殊时刻,只要不闹的太大,上面也乐的睁一眼闭一眼,蓝紫稀也私下与人赌赌钱吃吃酒打发些无聊时候,那日刚从外头回来,亲兵上来递了封家书,紫稀立马进了卧房净面洗手,也难怪他郑重其事,已是许久未能与家中取得联系,自己也递了不少书信可惜杳无回音,好不容易,竟是不知家中境况,怕是不容乐观,既是料到家中不宁,做了心防,蓝紫稀依然被心中述事惊得一阵耳鸣,原来信中却是斥他不孝,放任兄长客死异乡,母亲病逝也无半点伤心愧疚,紫稀心撕肝裂,一度不信此事是真,踌躇彷徨半日,竟是出了一身冷汗,终于下了笔墨,往博古求证,另书一封,试探析齐明哲,又想到这般久远不能与家中联系,难免惊心害怕,原也以为,即便干扰,断不会在此等大事上相互隐瞒,惴惴不安中净是想起娘亲的好娘亲的苦,又恨自己意气离家,使其深陷伶仃,徃去也不能见上一面,还有那体弱的兄长,对自己算是疼爱的,越想越悲痛,自己竟对他不闻不问,即便有姐姐照应,可她终是嫁做人妇的,有心也未必尽得了力,自己还恼他厌烦于他,如此心神躁烦,恐惧不安中过了一夜,次日在夏鸣金处终于被证实,蓝紫稀犹如五脏遭焚,痛悔难当,却连一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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