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璐摇摇头,嗤笑着说:“陆明帆,原来你就是个胆小鬼。”
“是!我是胆小鬼!当年我实习的时候,因为我妈想让我留在医院,所以我就听她的话而和你分手。你不知道慕宁有很严重的嫉妒心吧,在美国的那段时间,哪怕是我多问了女患者一句话她也会威胁我说要和我离婚,让我滚回国。后来她爸退休了,我终于能如愿以偿地和她离婚。回国之后我也没有想到还会再遇见你,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停留在过去了,但是每天睡在宇瞳旁边,梦里梦见的却是你。我真的是……我真的是受够了……到最后我发现我还是骗不了我自己……我还是爱你……我有什么办法……”陆明帆的呼吸有些急促,本来就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瞪得更大了。
沈璐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
“陆明帆,现在的你只会让我觉得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我怎么会想为你这种人生孩子?”
沈璐说得那样决绝,抬手拉开门便要出去,却在门口停住了。
孙宇瞳,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站在门口,脸上毫无血色。
“宇……瞳……”
孙宇瞳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璐和陆明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转身逃走了。
“宇瞳!”沈璐追了出去。
陆明帆僵直在门口,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作响,沈璐边跑边接电话,“喂。”
“喂,璐璐啊,你快来,你妈妈快不行了!”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沈璐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甚至未发觉自己还在马路中间。
尖锐的刹车声传入耳中,伴随着行人惊恐地尖叫声,沈璐还听见电话那头王叔叔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已经听不清楚内容了。沈璐只觉得身子一轻,感觉好像天旋地转一般,眼前一黑,陷入了无止境地黑暗之中。
朦胧之间,沈璐又来到了那家医院,一如既往的幽暗潮湿。
呜呜呜呜……
无尽的走廊又传来了小女孩地哭声。
这次沈璐不再摸索,直接朝着哭声的方向走过去。小女孩依旧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角落里哭泣。
沈璐跑过去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别怕,妈妈在这里,妈妈不会抛弃你的。”
哭声渐渐停止,沈璐轻轻松开她,小女孩抬起脸,却是没有五官的一张脸!
啊……
第二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3…12…7 21:45:02 字数:4005
寂静的夜晚,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着,伴随着唰唰的翻书声,充斥在这小小的书房里,成为黑暗中唯一的声音。
言乔申放下笔,揉揉有些发胀的鼻梁。
前几日因为辰辰住院堆下了很多工作,新的开发区又状况不断,着实是恼人的一个月。
墙上的指针指向两点十五,杯子里的咖啡早已凉透。言乔申动动酸痛的脖子,拿起杯子去厨房。路过辰辰房间的时候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寂静,这才想起来小家伙还在医院里,今天晚上说是要让陈理陪着,明天才能出院。
抱着温热的咖啡杯缩在沙发上,一旁的落地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言乔申盯着电视机发呆,回国至今已经有三年了,辰辰也跟了自己三年了。
可能是从小就呆在父母身边的原因,使得他很羡慕自己那个一直自己在国内读书的姐姐。她是个十分讨厌拘束的人,他们两个相差十岁,他记得她回国的时候自己才刚上小学。她一直都很讨厌父母,讨厌他们的古板迂腐,所以高三的时候瞒着家里报考了国内的学校,提前参加了考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整整十五年。
那年,他大学刚毕业,考了英国的研究生。临走前的那个暑假,她回来了,挺着大肚子,旁边跟着一个男人。
她在国内结了婚,还怀孕了。
父亲是大学教授,一辈子严谨做人,他一直无法原谅她的这种做法,没有让她进门。
言乔申就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留了很长的头发,脸上是洗净了铅华之后的苍白,印象当中的她总是画着浓妆,嚼着口香糖乱吐脏话。
褪去厚厚的妆容言乔申才发现自己和她真的长得很像。
她举起瘦弱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带着母亲特有的语气说:“你都长那么大了,还记得姐姐吗?”
言乔申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躲开,也没有说话。
她的肚子很大,可是人却很瘦,那时候他觉得那样瘦的一个身体,怎么能够支撑得起这么大的一个肚子。
旁边的男人是个中国人,英语讲得很不流利。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拉起男人的手离开了。
在此之后又是四年,他从美国辞职回国,见到了她的孩子,他的小侄子,张慕辰。
听说他的丈夫离开了,她去找他了,留下孩子,独自一人去了远方。
父亲一直不肯认这个孩子,母亲夹在中间无可奈何一个人掉眼泪。
言乔申牵起孩子的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慕辰。”孩子并不怕他,老实地回答。
“你知道我是谁吗?”
孩子猛地抱住他的腿喊道:“爸爸。”
后来他就带着辰辰搬出来住了,三年来一直一个人带着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
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渺无音讯。
感觉到杯子的温度在慢慢变冷,他起身将咖啡倒进水池,揉揉肩膀进了房间。
早晨的太阳很好,言乔申开着车路过大学城的时候正好碰到那天的那个医生正在车站打车,一脸焦急的样子,估计是要迟到了。
他放慢车速开过去,摇下车窗问她:“沈医生,我带你一程吧。”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拉开车门上来了。
“今天怎么那么晚?”
“哦,起晚了。你是去医院?”
“嗯,辰辰今天可以出院了吧?”
“哦,是的,大概中午的样子,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嗯,谢谢。”
“没,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一直靠着车门,整个人缩在一起,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就像小鹿一般。
估计是和那天的那个男医生有关。
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前方红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果不其然,她像受了惊吓一般跳起来,随即警惕地问自己:“啊?谁?”
言乔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总是觉得心里有一种藏得很深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那天你很伤心,我听说他是医院新来的医生,大家都不认识。”
可能是从小受家庭的影响,他很讨厌那些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真实想法的人,又或许,自己才是最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无法做到姐姐那样,即使她狠心抛下孩子,他还是依旧疯狂地羡慕她。羡慕她的自由。
一旁的人似乎很害怕,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不,不认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言乔申有些出神。
中午见到她的时候依旧没有给自己好脸色看,看来今天早上真是冒犯人家了。言乔申抓住陈理对他说:“今天晚上把你老师骗取你家吃饭,不成功便成仁,understand?”
“y~yes~”。
言乔申抿抿嘴唇,转身去收拾东西。
六点的时候果然见到了被陈理骗来的她。
她一手提着菜站在门口,看到自己的时候表情有点尴尬。言乔申假装不去看她,拿着报纸佯装研究。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见辰辰在捣鼓玩具就过去问他。
她说那个叫做孔明锁,其实自己原本不知道那玩具具体叫什么,是陈理拿过来的。辰辰看着好玩就一个人在哪里弄半天了,不过估计有点难度,所以弄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
灯光下她的手指很长,也很白。陈理说她是南方人,所以五官在灯光下看上去特别柔和。她也很瘦,像姐姐一样,说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手指却异常灵活,不一会几块木头就拴在一起了。
他站起身子,从她肩膀上面讲她手中的孔明锁拿了过去,端详了一遍。
“我小时候一直在美国,都没有见过这种玩具,看来老祖宗的东西还是相当厉害的。”
小家伙在一旁起哄:“啊,原来爸爸也不会啊。”
“没玩过,我看看。”他拿着孔明锁看了看,问她:“这个东西是不是应该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拼凑?”
她点点头:“嗯,这种九根的又叫鲁班锁,你也可以用6根,7根,8根,这样就会做成不同的锁样。”
“那9根弄在一起是不是最难的?”
“差不多吧……”
言乔申点点头,过了一会道:“那你挺厉害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他拿着锁扯扯嘴角。
吃饭的时候她也很安静,典型的南方人,吃东西都是特别小口的。言乔申看着她喝了一口汤,竟然有些享受地咪咪眼睛,不禁觉得有趣。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习惯了,就算后来带着辰辰,两个人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没有女主人的家庭,言乔申只能学习各种技能。
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从一开始的无从下手到现在的得心应手。即使是自己能够应付日常的生活了但是像现在这样能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还是相当怀念的。
父亲是大学教授,一天到晚忙着评职称,带学生,搞论文,印象当中很少回家吃饭。母亲是报社的编辑,平时工作很忙,晚上也经常加班。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总是和姐姐两个人在家里吃保姆做的饭,后来她回国了,他就只能一个人吃饭了。
在国内的这个姑妈是父亲最小的妹妹,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回国之后倒是时不时过来吃饭,算是有点家的感觉了。
吃过晚饭自己讲她送回家。
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他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有点开心。
送她到小区门口,言乔申对她说晚安,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
当天晚上,很久没有做梦的言乔申做梦了,梦里的她穿着一件白裙子,手里拿着厚厚的书,在有些燥热的夏日里穿梭在幢幢古老的教学楼之间。图书馆门前的槐树下,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正百无聊赖地拿书轻轻拍打着树叶。刺眼的阳光透过层峦叠嶂的树叶在少年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有些秀气的眉毛轻轻拧起,鼻尖上冒着细细的汗。
女孩一路走到男孩身边,男孩丢掉手中的树枝,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跟着她走进图书馆。
背影的色彩渐渐氤氲,带着夏日里有些沉闷的空气,随着秋天的到来,渐渐散去。
他在遇见沈璐之前,一直觉得就这样一直带着辰辰生活下去也挺好的。直到有一天辰辰对自己说,爸爸,你要不帮我找个妈妈吧,我看沈阿姨就挺好的。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是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不去依赖别人。但是辰辰不一样,他还是一个孩子,有着所有孩子都有的天性,需要照顾,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他决定,为了辰辰。
最近公司业务特别繁忙,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抬起头的时候天已经一片漆黑了,落地窗外对面的高楼霓虹闪耀,手表指向八点。言乔申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出来的时候天又飘起了小雨,看来天气预报还是不能全信。
路过马园路的时候却意外看见那个医生一个人走进了一条巷子里,没有打伞,虽然雨不大,但是却很密。
他找了个停车位停下车,跟着她过去。
“沈医生,沈医生!”他在后面叫她,她不知道是没有听见还是什么的,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有点虚浮。
走到另一个转角的时候她遇到了麻烦,本着人道主义他救了她,言乔申觉得自己就像个毛头小子,拉着人家姑娘就跑。
也许是最近工作真的太累了,脑袋有点发热,整个人都感觉有点不爽,真的很不爽。
好好的一个人,何必要作践自己?离了这个男人就活不了了吗?人家都不要你了,你又何必死皮赖脸地贴着别人!
真的很不爽。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那条巷子是出了名的乱,你是不是活腻了啊,大半夜的干嘛一个人进去?今天要不是我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咆哮着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一样。
“沈璐,你就是个懦夫。”
她脸上的表情由原来的木讷渐渐软化,皱起的眉头终于忍不住微微颤抖,声音也不由得哽咽。
“是,我承认我就是个懦夫,刚刚为止我还想着他会来救我,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以为我可以放下的……”
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了,哭的跟个小姑娘一样,说实话,她哭起来可真难看。一边哭还一边抽泣,就像是小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明明知道结果已经是清楚可预见的,但是非要自己一头撞上去,撞到头破血流,方能知道痛,方会晓得放手。
他伸出手臂,下巴抵着她软软的头发。
哭吧,你只是太累了。
她淋了雨又受了惊吓,在车上睡着了。等想要问她住处的时候却发现她的额头很烫,发烧了。
小家伙这两都住在陈理家里,言乔申便把她弄到了辰辰的房间,又让隔壁的阿姨帮忙换下她的衣服。叫醒她,给她吃了一颗感冒药,看着她半梦半醒地吞下药片,方才安心地走出房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路边的路灯下,一直莽撞的飞蛾仍然不屑地冲撞着坚硬的灯泡。言乔申在黑暗中点燃一根烟,忽明忽暗的烟火在黑暗中闪烁,烟草的气味弥漫在喉头。这个城市每天都有各色各样地痴男怨女在每个不同的故事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言乔申以前认为自己永远只是路过的陌生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一句台词的演员,也会陷入一段莫名其妙的戏曲里面,不能自拔。渐渐地,原本性情单薄的陌生人也开始想为自己争取一两句台词。
两个人的房子里,夏天有些磅礴的大雨正倾覆着两人的平行线,故事渐渐有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