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璐停下来，转身看着那辆车。车窗缓缓摇下，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言先生？”
“你回家？住哪，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行。”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人那么多，你又提着那么多东西，还是我送你吧，我开车，方便。”
沈璐提了提袋子，这两袋东西几乎要压垮她的肩膀。想了想，还是同意了。“那就麻烦你了。“
言乔申下车帮她将东西拿进车里，又帮她开好副驾驶的车门。
言乔申开车很稳，沈璐无聊地支着下巴望着窗外，窗外的风景不断地向后退去，眼睛抓不住一个固定的物体，使得眼前的景色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沈医生不是本地人。”并非询问的语气，沈璐一怔，转头看着他。他并没有看着沈璐，只是专心的开车，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修长的睫毛投影在脸上，他可真是个好看的人，脸上没有一点瑕疵。
感觉到沈璐在看他，言乔申转过头，咧开嘴笑了笑：“怎么，我猜错了？”
沈璐看着他的牙齿，大概是职业病，口腔医生的职业让她对他人的第一映像会取决于他们的牙齿。言乔申的牙齿很整齐，很漂亮，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保护牙齿的。
“你平时是怎么保护牙齿的？”话一出口，沈璐就万分后悔，不知觉的竟然将想的就说出去了。
“啊？”言乔申大概是惊讶于她的思维跳转力。
沈璐窘迫地拉了拉衣角，假装咳嗽。“那个，没什么，你这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言乔申轻轻一笑，转过头去。“听口音，你应该是南方人吧。”
“嗯。”
“怎么到S市来工作了？”
“从小就搬到这里了。”
“哦~”言乔申说话的时候盯着前方，沈璐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白净，却没有戒指。
想了想，沈璐还是决定沉默，20分钟的路程仿佛显得格外的长。等到了路口的时候，沈璐便要求下车。
“这里就可以了。”
“不用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妈会来接我的。”沈璐并没有和她妈妈一起住，事实上她们已经分开住很久了，只是她不想让他人过多的接触她的生活。
“谢谢你。”
言乔申点点头，开车离去。
沈璐看着车小时的街口大大的呼了一口气，提起两袋东西慢慢向公寓走去。
晚上孙宇瞳打来电话，说出去玩，沈璐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早已过了下班高峰期，地铁里空荡荡的，沈璐一个人靠在座位上，耳机里放着一首首熟悉的歌谣，平时工作忙，手机里的歌已经很久没有换过了，这些曾经是她最喜欢的歌。以前不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和那个人一人一个耳塞，靠在沙发上静静的听着，打发无聊的假日，后来又变成了一个人，渐渐地也就不再喜欢听歌，只是在独自一人出行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带上耳塞。
车厢里的人不是很多，对面坐着一个穿西服的男子，正在研究手里的报纸，他旁边坐着一对母子，小男孩貌似是犯了什么错，他的妈妈正在不停地唠叨，小男孩攥着衣角，眼里包着泪水，一脸的委屈。沈璐皱皱眉头，她并不怎么喜欢小孩，觉得他们很麻烦。
车很快就到站了，沈璐拿下耳塞，跳下车，走出地铁站。
孙宇瞳约了她在KTV，是S市最好的KTV之一，她也算是富二代了，总是喜欢玩，沈璐不止一次批评她败家。
电梯到了三楼停下，沈璐给孙宇瞳发了条短信，不一会孙宇瞳就跑了出来，今天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孙宇瞳个子挺高，皮肤白，长得又漂亮，在医院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美女，若不是过于豪放的性格，追的人只怕都排到医院门口了。
“沈璐，这边！”
沈璐朝她摇摇手机，向她走去。
孙宇瞳要了一个大包房，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了。沈璐拉拉她的衣角：“不是说好就我们两个人吗？”
孙宇瞳朝她挤挤眼：“你这孩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看到没有，个个高富帅，在场的，没有女伴的都是候选人，随意吧！”
沈璐一脸欲哭无泪，还真的是，在场的有女伴的不过三对，剩下的都是男性。
孙宇瞳一把拉过她，将她按在最中央的位置，，自己坐在了她的左边，旁边的男生向她伸出手：“你好，罗陇。”
沈璐握了握他的手：“沈璐，孙宇瞳的同事。”
“兼好朋友。”旁边的孙宇瞳凑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她。
沈璐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将背靠在沙发上，包厢里有一对情侣在和唱着甜蜜蜜，刚刚沈璐进来的时候被打断，现在又重新开始唱，很老的一首歌，女孩笑得一脸甜蜜。
罗陇给她倒了一杯汽水，沈璐道谢接过，转头趴在孙宇瞳耳边问她：“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绝世帅哥？”
“哪能啊，还没来呢。”她说着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发了一条短信。“我催催他。”
沈璐靠在沙发上，望着桌子上的汽水发呆，一颗颗气泡渐渐浮上水面，试图撑破水的表面张力，最后只得消失在徒劳里。
不过半个小时，沈璐便觉得乏了，包房里的都是群爱玩的人，一开始还有人来找她合唱，结果都被她以不会唱回绝了，渐渐地大家也就淡忘了这个不太合群的人，各玩各的。沈璐看了看手机，心想着再拖15分钟就找个借口离开好了。
包厢的另一边，孙宇瞳在和他们打牌，正招呼她过去。沈璐点点头，拉了拉裙角，从一条条横跨的大腿腿之间艰难的走过去。正在考虑要不要绕过去的时候包厢的门却开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沈璐转过头，昏暗的灯光下，他脸庞的轮廓显得有些不太真切，包厢里转换的灯光略过他的脸，沈璐觉得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僵住了。光影在眼前不断地转换，衣香鬓影间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样熟悉的眉眼，那样熟悉的笑容，甚至连气息都不曾改变，但手指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凉，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可怕。过去的种种像走马灯一般流转，她紧了紧喉咙，嘴唇很干，眼睛生疼，思维里只剩下害怕。曾经在无数个黑暗的夜晚，她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臂，眼泪不停地留下来，冲刷着受伤的丝丝血迹，却始终不肯发出一声悲鸣。她知道，她是在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自尊，直到有一天再次见到那个人，可以昂首挺胸的问他，当初是如何狠下的心。
现如今那个久别的人真的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却连直视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害怕的只想逃跑。
沈璐以前总以为自己够坚强，有着无人能敌的坚硬外壳。却是这个男人，一次次瓦解了她的武装，最后将她打败的遍体凌伤，体无完肤。到头来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她并不坚强，她其实就是个懦夫，一个爱着最大的敌人的懦夫。
可是门口的陆明帆，明明笑得那样的人畜无害。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7…2 18：22：40 字数：3720
认识陆明帆还是在沈璐上大学的时候。陆明帆比沈璐大一级，是当时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年少时的陆明帆像所有的言情小说里的王子一般闪耀，优等生，长相好，脾气好，待人谦和，记忆中的他是如此的完美。
那时候沈璐刚上大二，大二开设了人体解剖课。解剖一直是沈璐的弱项，那会学校刚好新成立了一个人体解剖实验的社团，团长正是陆明帆。陆明帆是学临床的，对于解剖学的自然是比较细致。
社团的第一次会议是在一个台风夜举行的，地点是学校实验楼的十三号解剖室，那天沈璐因为做家教所以迟到了。当沈璐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狼狈至极地出现在解剖室的时候，陆明帆正在和大家讲鬼故事，大家看着沈璐的造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后来陆明帆常常消遣她说，她那天出现在解剖室的时候，着实是太惊悚了，当天晚上还做了噩梦。
沈璐尴尬的拢了拢额前的头发默默地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台上的陆明帆收回眼神，开始会议。
社团一共12个人，就只有沈璐一个不是临床的，再加上报社团的女生都因为壮胆而带上了自己的男朋友，这一来二去，沈璐和陆明帆组成了一对。
“你好，陆明帆，社团的社长，以后请多多指教。”伸出的手纤长有力，掌心的温度略高，沈璐的手心微微的出汗，望着他明亮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学生时代的感情总是来的那么的快，人在年轻的时候似乎总有用不完的勇气和激情，所以年轻时候的爱情，总是特别的美好，在那个用心去爱的年代，用最简单最直白的心去相爱。
大五的暑假，陆明帆去了省人民医院实习，去了H市。沈璐在H市找了一份工作，在公关公司当临时工。两人在医院附近租赁一间房子，每天下班后，两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家，沈璐做饭，他洗碗。沈璐自小随母亲来到S市，刚搬来的时候母亲天天早起贪黑地上班，每天沈璐睡下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回来，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只能看看旁边的被褥是否有人睡过来判断母亲是否有回家。沈璐念初中的时候，母亲改嫁，对方是个工程师，离过婚，没有孩子，对母亲很好。沈璐没有随母亲，而是选择住校，一直到高中，大学，直到遇见了陆明帆，她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家”这个字对于沈璐来说未免过于陌生，她甚至无法正确地阐述它的意义。她只是直觉地认为，陆明帆给了她安全感，给了她消失了二十几年的依靠，给了她“家”的感觉。她没什么野心，他觉得上天安排陆明帆来到她的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H市的夏天十分的炎热，陆明帆租的房子里没有空调，两个人躲在十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围着一台二手的破电扇转。沈璐体温偏凉，平时没什么，但在夏天就凸显出优势了。陆明帆总喜欢把脑袋枕在她的腿上，刚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就热的受不了了。沈璐笑着挠他痒痒，陆明帆左躲右闪，不一会又死皮赖脸的粘过来。没有空调，没有电视，甚至没有独立的卫生间，但却仍然充满了欢笑。
暑假结束的时候沈璐一个人回了S市。陆明帆因为昨天和他的老师做了通宵的手术，凌晨三点才回来。沈璐不忍叫醒他，一个人拖着行李上了大吧。
早上七点的车，沈璐六点半到了车站，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候车室。六点四十五分，汽车开始检票，她拖着行李慢慢地向检票口走去。上车前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是陆明帆！
陆明帆被工作人员拦在了检票口，焦急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沈璐急忙跳下车，透过栏杆抓住他的手。
“你什么来了？怎么不在睡会儿？”陆明帆的眼睛里充满着血丝，头发凌乱，丝毫不像平时的他。
“你怎么不叫醒我？不是说好了我送你的吗？”
“没事，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你向来都是很强悍的。东西都带齐了吗？”
“嗯。”
“充电器都收走了吗？外面晾的衣服有没有收走？晕车药还有没有？有没有水？要不我去买吧，这是我刚刚买的苹果，你拿着，在车上吃，还有……”
“陆明帆。”沈璐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她向来都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对我那么好，我早就已经习惯了，你这样子，我会觉得害怕，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陆明帆一愣，随即摸摸她的头发，“璐璐，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勇敢，我会害怕你会勇敢到不需要我。”
沈璐笑出声，眼角微微地弯起。
陆明帆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当岁月留给我们的只剩下沧桑的时候，一切誓言都显得格外的苍白。人们总是在不断地承诺中穿梭，结局或许是欢喜，或许是遗忘。亦如当年的陆明帆与沈璐，她曾经那样的信任他，他对她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现如今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在这个曾经留给沈璐最美好与最痛苦的回忆的城市里再次相遇，剩下的，就只有无限的悲凉。
“沈璐，这是陆明帆，陆明帆，这是沈璐，我们在一块上班。”孙宇瞳为他们俩相互介绍。
沈璐眨了眨眼睛，她原以为自己会哭，可是眼眶里却干涩的紧，可能几年前的那场变故，已经带走了她对于这个男人的所有泪水。KTV里斑驳的灯光照在陆明帆的脸上，他薄凉的嘴唇微微翘起，连弧度都是那样的熟悉，可是物是人非，他再也不是她沈璐回忆里的那个陆明帆了。
“璐璐，璐璐？你怎么了？人家向你问好呢？”孙宇瞳撞撞她的胳膊，沈璐回过神，眼前是陆明帆伸过来的手，那双外科医生的手，依旧纤长有力。
沈璐抬头看着他，陆明帆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沈璐木木地伸出手，冰凉的掌心一片黏腻，他的手掌温热。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陆明帆。”连声音都是那样的熟悉，宛如昨日爱人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唤“璐璐，我爱你”。但那个曾经在耳边说着甜言蜜语的声音现在却在自己面前说“初次见面”？一个字一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心脏里，心脏流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一下，刻骨铭心。
沈璐的嘴唇抖了抖，扯出一个最大的笑容，冰凉的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你好，沈璐，宇瞳的同事。”
陆明帆点点头收回手，沈璐僵直的手停在空中，说不出的尴尬。
“璐璐我告诉你哦，这个陆明帆还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学长哦，你可能也听说过的，他还当过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的。”
“哦，是吗，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是啊，都快要忘记了。
“他毕业之后就去了美国，上个月才刚回来，还有哦，他说这次回国将会到我们医院上班哦。”
耳边嗡嗡的一片分辨不出谁在说话，沈璐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对不起，我先去趟卫生间。”几乎是夺路而逃，沈璐跑得踉踉跄跄，生怕身后那个巨大的旋窝会将自己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