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渝……
有隐约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好象来自遥远的地方,不真切,却实在地传到耳朵里。
“不要叫我小渝,不要啊,我不配!”
我失去姐姐了,永远地失去她了。
我也失去了LEI,因为死去的人不可能再让我用力地拥抱了。
他们都走了。
我听不到看不到,也想象不到。
那和我死了有什么区别。
CHAPTER 14
怪兽泡的速溶奶茶散发着奶和茶的混合香气,热气氤氲。
我一圈一圈地绕着杯口,看着奶茶中自己的投影,满桌的早餐,我却没有胃口。
怪兽从厨房里出来,把刚烤好的鸡蛋加钙土司放在桌上,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肚子痛。”
“啊?”怪兽迟疑了一下,在我身边坐下,“是,那个吗?”
自从上次流产后,这病根子就落下了,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让我生不如死。
我一直很佩服不会痛经的女人,那都是女强人。
“时间要是能赶快往前跑就好了。”我双手趴在桌子上说。
“那怎么办呢?”
看着怪兽无助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睡了很长很舒服的一个觉,醒来后就有怪兽热腾腾的早餐,上帝果然是个可爱的小老头,还没
遗忘我。
看着怪兽做的营养早餐,觉得他好象在养一只流浪猫。
他背向我,蹲下,说:“上来吧。”
“啊?你要背我吗?”要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对呀,我背着你转转,分散些注意力,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有一股热热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油然而生的一种感触。
“我给你讲冷笑话吧。”怪兽背着我绕着屋子一圈一圈地走,我的小腹贴在他的脊梁上,好象
襁褓。
“不要,小渝要听怪兽吹牛!”
“吹牛?恩,好啊。从前啊,在一条河上建了一座很高很高的桥,有一天有一个人在河上看日
落,看着看着就掉下来了,结果哦,掉了一年才掉到河里。”
“然后呢?”
“完啦。”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口水还喷到他的耳背上。很冷静地说:“好好笑。”
怪兽很有成就感地“恩”了一下,那样子就象把一只流浪猫顺利地交到流浪猫保护者协会。
“小渝。”他的口气忽然认真起来。
我把头靠在他的脖弯里,看着他耳朵上的细细的毛。
“为什么要承认呢?”
我就知道是这个问题,本来想很酷地说没有为什么,不过觉得那样未免太没大脑了点。
“因为想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啊。”
“小渝!”怪兽提高了3个音度。
“本来就是呀,如果俾斯麦真的想袒护萱学姐……”不对,怎么能这么称呼怪兽的老爸,我打
断这个问题,反问他,“俾……恩,麦教授是你的爸爸呀?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
“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可是,第一次你提到麦教授的时候,你还说他是魔鬼代言人?”
“难道他不是吗?”怪兽笑了,好象在回答一个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问题。
“那白莉呢?剧情很不连贯呀?”
“她是俾斯麦的克星呀。”
我回忆起怪兽在新生礼堂窗外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那,怪兽的妈妈呢?”
“他们在我15岁那年离婚了,妈妈改嫁到美国,前阵子还给我MAIL了一张我的小弟弟的照片,
很可爱呢。”
我双手围着怪兽的脖子,很想围的更紧些,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被他温和的口气触碰了。
“怪兽是天底下最温柔的怪兽了。”
怪兽笑了,我看着他的耳朵慢慢涨红。
“俾斯麦,白莉,还有阿信的爸爸,是这样的关系吗?”我把我所知道的琐碎串起来,发现似
乎已经可以连成一条线了。
“差不多吧,幸亏这次阿信跑去拜托白莉,让她出面替你求情,不然以我老爸那倔脾气,可就
难说了。”
“阿信?他不是最讨厌白莉吗?”
“可是我想他更喜欢小渝吧。”
这回换成我的耳朵慢慢涨红了。我想起他站在晖色中对我说的话,那句话,会是怎么样的一句
话,我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听到?
“小渝,你搬出来住吧。在那样的寝室里,也不开心吧。”
“不行呀,晚上睡觉我会怕黑。”
“那我们和你一块搬出来住呀。”
“那更不行!!我晚上睡觉会流口水,打呼,磨牙,说梦话,肯定会吓坏你们的。”我急急地
否定。
“没关系,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怪兽你趁人之危哦。”
“哈哈,这也能被你发现呀,我觉得是‘天衣无缝’的呀。”
我们都轻松地笑了起来,这个屋子里没有阳光,却流动着暖意。
怪兽的背,可以撑起我们的微笑。
下午有“光线学”的复习课,我的课本还在寝室里。
当我打开门时,所有人都抬头看了我一眼,就象当我第一次走进来时,只是眼神,已经没有那
么纯粹了。
ELIAN趾高气扬地挎着小短包出去了,我站在门口,她经过时,连我的汗毛都没碰到;琪琪抱起
书,低着头就往外走去;阿姚收拾着书包,脸拉的比铁板烧还长呢。
我觉得她应该会跟我说些什么,因此就直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
“你一定是催我还你那12万零500块吧。”阿姚冷笑着说,“放心,我拼着这条命都会还给你
的。”
MACAR的连衣裙很适合她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材,脖子上的BASTA的项链简单又耀眼,唇彩浓度
正好。
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一切面对我,“哼,你一定很恨我吧,怎么,你是不是后悔你居然有眼无珠
看错了人??没错,我是爱慕虚荣。为什么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关注,而我却要付
出比别人多100倍的努力?!论样貌,我哪点输给你;论成绩,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为
什么你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保护?凭什么?不过是因为你可以一口气拿出12万连眼睛都不眨一
下?!!既然所有人都是爱慕虚荣的,我何必拒绝这样的游戏??”
我看着她的冷笑越来越深,觉得还是继续保持缄默的好。
“周渝,不要用一副高尚的样子看着我,你以为你是我的救世主么?当你把那些钱砸到我头上
CHAPTER 15
肚子再加一圈肉15
“悠姨,这些旧杂志放在哪里呢?”晚饭后,我帮悠姨整理书房,阿信那只大懒虫坐在楼下悠
闲地喝着黑咖啡画他的期末作业。
“你掸掸上面的灰尘,把它们放在书柜第二排的阁子里。”悠姨正不遗余力地把一些旧报纸旧
时装杂志从那硕大的书柜里翻出来,用极好的绸丝布擦擦封面,再搬回书柜里去。整个过程,
就象开春时皇帝藏书阁的整理一样。
这书柜里,是一整排一整排古老的时装杂志。封面上那金发碧眼的女模特涂抹着早已过时的浓
妆,穿着在今天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宽大服饰。
我随意翻看着说:“悠姨,这些杂志都过时了,该丢了吧,放着好占地方呢。”
我喜欢把没用的东西一股脑地丢掉。
抛弃,是一种快感。
“那可丢不得,这是夫人当年最爱看的杂志呢,可是少爷最宝贝的东西。”
我从书堆中抬起头,问:“夫人?阿信的妈妈吗?”
悠姨的脸上突然蔓延起复杂的微笑表情,“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些杂志还是这么
新。”
她拿起其中一本,无比爱怜地抚摩着封面,万分感慨地说:“少爷小时侯,总喜欢在夫人看书
的时候吵闹着要听故事呢,那时候,少爷还只有一点点高,时间过的真快啊。”
我兀自地想着小小的阿信是什么样子的,是个纨绔不懂事的淘气包,还是个缠着妈妈睡觉的胆
小鬼?
“哎——”悠姨长长地叹了口气,就象把多年积郁的心结都吐出来一样,“少爷,也真是个可
怜的孩子。”
可怜?
这么无精打采的词,怎么能用在那不可一世的家伙身上?
我看着悠姨,希望她接着感慨下去,她却回过神来,看到我询问的目光,尴尬地笑道:“呀,
小渝别弄了,我下去给你熬赤豆莲子圆子羹,你把那摞杂志摆好就赶紧下来喝啊。”说完,就
急急地踮着脚走出去了。
走的那么匆忙,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我抬头看看那几乎三米高的书架,这里面,一定有很多的故事吧。
《百年孤独》,《乌托邦》,《资治通鉴》……好深奥的书啊,我凑近,一本本地看着,手指
肚轻轻划在那摩挲的书背上,有一种穿越时光的感觉。
在最后一格,看到一抹熟悉的军绿色——〈〈巨人传〉〉。
想起阿信在自习时还特地把封面对准我,示威似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在〈〈巨人传〉〉旁边,我看到了一本黑白相间的相册。
当打开相册的时候,就被暗淡的旧照片上那女子充满爱意的笑容所震撼了。
女子怀抱着还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就把他的“宝贝”对准着镜头,旁边还有一驮形状可辨的
小屎。
照片旁边有一行秀气的小字——我的阿信,今天一岁咯。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妈妈?
我对着照片哈哈大笑起来,阿信原来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啊。
每张照片旁边,都有妈妈细心的留言。
“他才一岁哦,都已经会说‘贝多芬’了呢。”
——小阿信坐在钢琴上,挥动着双手,一副惟我独尊的表情。
“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摇着脚。”
——小阿信光着粉粉的屁股睡在摇篮里,嘴嘟嘟的,口水似乎有随时流下来的可能。
“害他哭了,好心疼。”
——阿信冲着镜头露出他的扁桃体大哭着,一副天崩地裂的悲戚状。
…… ……
这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和她的宝贝儿子的快乐时光吧。
那么温馨,看的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曲起来。
可越翻到后面,心情却出奇地沉重起来。
女子还是那么美,却已经美的让人心碎。那隐藏在微笑背后的孤独感,透过那无力的眼神倾泻
而出,那是一种上瘾般的孤独。
她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阿信有些扭捏地站在妈妈身旁,抱着画板,摆着
哭笑不得的纯真表情。
小时候的阿信,其实是个害羞的孩子吧。
——时间过的真快啊,我的信,已经五岁了。
依旧秀气的字迹里,却没有了当初那清晰的痕迹,反倒是多了一份颤抖,一份说不出来的无
力。
是从哪一张照片开始,那微笑中交织着苦闷的表情就占了上风?
她应该是一个智慧的女人吧。
大家闺秀,气质出众,精通文史。或者,还知书达理,温柔娴熟。
所有我能用上的形容都在我的脑海里盘旋着,这是阿信的妈妈,她理应是这样的人。
照片上的她,一天天地瘦下去,到最后,瘦削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眼睛依旧迷人,却已
光彩全失。她还很年轻,可衰老的心态已经写入那绝望一般的眼神中。我想到了白莉,她任何
时刻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带着她高贵却不张扬的微笑,熟练地应付着各种各样的镁光灯和刁钻
的问题。
在这场女人的较量中,阿信的妈妈,是不是输掉了全部?
越来越高的小阿信,似乎也被母亲忧愁的情绪沾染了。
取代了婴儿时代大性情的表情,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微皱着眉,配合着母亲淡然的哀愁。
童年的他,是个不快乐的孩子吗?
相册翻到底了,全部都是阿信和妈妈的合影,没有一张是爸爸的。
爸爸是站在镜头外面捕捉他们的表情,还是在某个温柔的他乡?
“看完了吧,看完就来吃东西!”阿信的声音冷不防地冒出来。
我咽了口气转头看着他,拉长着脸,尽量显示出生气的样子。
他一边把莲子羹递到我的眼皮底下,一边接过相册,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的,大概就是大眼瞪小
眼的最好诠释吧。
我含着一口甜甜的桂圆说:“小时侯的阿信,是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哦。”
他严肃的表情动容了一下,低头翻开相册闷闷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真浪费了这优良的遗传基因。”
正想顺便讥讽几句,他看着扉页上的照片那专注的表情却让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