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对吧?”
两人打的到北大平庄,问了几个人才找到那确切的地方。那地方是一座古老的四合院,大门油漆剥落,木料有些糟了,门框上写着北大平庄1189号。两人进去,过了影壁墙,才发现这个四合院里面还是蛮大的,北边是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颇有规模。只是房屋看上去都灰蒙蒙的,一副陈旧不堪的样子。院子里停满了很多辆新新旧旧的自行车,围着一堆青砖。青砖上放着一些旧的瓦盆和花盆,有两只盆里面还种大蒜什么的。看不到一个人,但听得到有起起伏伏的歌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杨妮调整一下脸色,便轻松地扣一个传出女孩儿歌声的小屋的门。门开了,走出一个浓眉大眼的女孩:
“找谁?”
“安雯是这儿吗?”
“找我?”里面立即窜出另一个女孩,引人注目地梳着两根辫子,穿着背带牛仔裤。
“你就是安雯?”
“是呀!”安雯一副欣喜的样子,看来正处于渴望听众、渴望崇拜者的阶段。但从她的脸相看,她并不是一个性格活泼的人。杨妮点点头。
“要我签名吗?”安雯看看他们热情地说,并已拿出了签名笔。
“噢!签名。”杨妮急中生智地拿出一本歌谱,叫她在那上面签。安雯签了名,顺便拿起歌谱来看,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哼着哼着说:
“这是你的?你自己写的?”
杨妮点点头。
“哇!”安雯跳起来,大叫:“元浩小彦,你们来看!”
院子里的许多小门都开了,每一个门里走出一个小伙子或一个姑娘,聚拢过来。他们看看,只见一个个长得很是英俊漂亮。
“这位女孩,”安雯对他们说着,又转头对杨妮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妮。”
“这位杨妮歌写得很好!喏你们看看歌薄。”
一个稍大一点的养着一头长发的男孩接过歌薄,大伙儿围上去,就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人一边哼起来。这情形给他们很温馨的感觉,他想此刻杨妮肯定爱上了这伙热情活泼的人们。
“你是刚来北京吧?想在北京发展?现在有没有什么公司要你呢?”他们接二连三地问了很多问题,叫杨妮不知从何回答起。这时那个长发大男孩说:
“给我们唱一首听听,怎么样?”
“对,唱一首听听看。”有人附和。
“好啊。”杨妮笑笑,从背上拿过吉他,想了一想,说:“唱《蝴蝶》吧。”就唱起来:
我只是很小的一只蝴蝶,飞到了北京
北京那么大,可我
只是很小的一只蝴蝶,很小
可以随时被你放进口袋里
可以随时被你一口气吹走
我那么小、那么孤单,我只是
很小很小的一只蝴蝶,飞到了北京
你那么大,像北京那样大
你把我轻轻地──托在掌上
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你没有说话、没有把我放进口袋,没有
一口气把我吹走
你只是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你看着我,你的眼睛里,慢慢地
落下了泪水
还没唱完,大家已经鼓起掌来。安雯说:
“真不错,是不是?”
“有民谣的风格。对了,你知道艾敬吧,也知道李春波吧,你的歌有一种和他们相似的城市民谣的风格。不过,同他们的又不一样,你的更空灵些。对了,你有什么打算吗?”长发男孩说。
杨妮笑笑说:“为什么不先互相认识一下呢?我叫杨妮,从南方来。”她又指指我:“这位是我伙伴,叫宋荣桓,画画的。”
“我叫李元浩,黑龙江人,在这儿已经七年了。”那个长发男孩说。然后大伙儿一个个进行自我介绍。都来自五湖四海,或者是毕业于这儿的音乐学院,留下不回去的,或者是象我们一样直接从外地来发展的。
“我还没什么打算。说实话,我刚来,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等大伙儿介绍完毕,杨妮说。
“那我们来给你出主意。”安雯是个热心的女孩,她指指李元浩,“他是老北京了,深知这个圈子里的事儿。再说,我们大伙都在这条道上呢,你找到这儿算是找到了家啦。”
“你得这样,”李元浩说,“先挣钱,以便能够在这儿安全地呆下去。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积蓄,那不忙着去挣钱也没关系。第一步是要在这儿呆下去,只要你确实唱得好,呆下去机会迟早会有。生存问题解决之后呢,就要有意识地去图发展了。发展途径有:遇到什么歌唱比赛,获它个一等奖,一鸣惊人;被唱片公司看中,包装、出唱片;自己出资,或录歌,或拍MTV,打通电台、电视台的关系。自己出资录歌可能性小一些,当然也有,比如安雯……”说到这里看安雯一眼,安雯脸一红,说:
“老站在这儿说话呀?元浩的屋子最大,到那儿坐去。”
“不影响你们吗?”杨妮看看大伙儿。
“怎么会,来了个新姐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大伙一齐说。说得杨妮很开心。一伙人来到李元浩的小屋,又纷纷退出回自己屋子搬凳子。
“最好是被唱片公司看中,这样自己省心省力,只管唱歌便是,包括生活问题,一切都不用担心了。”李元浩接下去说。那个叫小彦的插嘴说:
“这儿有好几个出去了,就是被唱片公司要去的。男的、女的都有。”
“要被他们看中,主要看自己的实力,也要看运气。象我,这两方面一直没有,所以这么多年还在这里。”说到这里,李元浩自嘲地笑笑。安雯说:
“元浩就是喜欢过这样的生活,自由自在,唱歌挣钱。我看,依杨妮的实力,一下子被唱片公司看中是很有可能的。”
“你得这样,”另有一个男孩说,“你慢慢地在歌厅呀什么的地方先唱起来。那儿时不时地会有星探出没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歌厅需要人。”杨妮不好意思地撇撇嘴,看得出,这时她已决定要和这些朋友们交往了。
“这个不成问题。”李元浩说,“我们中的大多数都在歌厅唱,每个人向老板打听一下就是了。对了,小彦,你不是说你们那儿正缺歌手吗?”
叫小彦的是个女孩,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她眨巴着她的大眼睛说:
“歌厅是要人,可是杨妮真愿意去吗?我是觉得她去是屈才了。”
“可是现在没有更好的机会呀。”李元浩说。
“我愿意去歌厅,先唱一段时间看看。”杨妮说。他们如此认真热情地讨论她的事情,好象讨论他们自己的事情似的,这使她很感动。
“既然这样,那什么时候小彦你带她过去看看。”
“我先跟我们老板说说看吧。”小彦说。
“那真是太好了,真是感谢你们。”杨妮真诚地说。
这时安雯说:“你是专业学音乐的吧?”杨妮点点头,安雯说:
“其实你主动去找音像公司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个音像公司的地址,你不妨拿着歌去看看。”
“是吗?”杨妮眼睛一亮。
“本来我可以带你去,可我刚刚跟他们闹翻。”安雯说着,回自己屋去拿了张名片过来,递给杨妮:“这是那个音像公司制作人的名片,他叫刘德化,不是那个歌星刘德华,你愿意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去找他都可以。他如果看中了你,就会包装你。”
“他那个公司倒有名气,叫先锋音像公司,包装出过几个女歌星。只是,”李元浩说,“安雯,你也得把利害关系告诉她。”
“只是那个刘德化喜欢泡妞,要进他的公司,先得过他这一关。”
“是吗?”杨妮笑笑说,“我还没到需要献身的地步吧?”
“所以你名片先留着,不一定要先去,等以后你自己觉得有必要,再去找他。”
于是杨妮跟小彦说好等小彦跟老板说过了再联系,到时杨妮主动打电话来,因为跟她联系不方便,而他们这儿不少人是有手机的,而且还有一个公用的电话。然后,两人提出回去。他们跟这帮歌手告了别,就走出四合院。安雯跟出来送他们。杨妮因刚才安雯打扮活泼却说话不多,有些奇怪,就说:
“你好象有什么心事?”
安雯摇摇头,不说话。杨妮说:
“我从北京音乐台的一个节目里听到你的歌声和谈话,就在昨天。我是听了这个节目才找过来的。你不是已经是个歌星了吗?”
“那里。”安雯却苦笑笑,“你觉得我那些歌好听吗?其实根本不行。这个节目是早些时候做的,昨天才播。其实一个月前我已经不唱歌了,现在也没工作。”
“这是为什么呢?”
“怎么说呢。你刚来,而我要走了,跟你说实话也无妨。我从是青岛过来的,已经三年了。今年年初在蓝岛歌厅认识了一个款爷,说要帮助我,条件是他帮助我的这段时间我属于他,现在他却因为巨额行贿罪蹲在监狱里……唉,一言难尽,下次再跟你聊好吗?”安雯一脸忧郁。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经历,刚才你还这么一副活泼的样子,还主动要给我签名,我还以为你正走红哩。”杨妮已经理解了。
“这是虚荣心在作怪。”安雯笑笑说,“我以为你是一般歌迷。”
聊了一会,三人已走到胡同口,便就在那儿道别。他们再打的士回圆明园。
第二天上午杨妮就打电话过去,李元浩接的,他立即去叫小彦。小彦说老板答应了,说好今晚就可以过去试唱。杨妮当晚就去那个蓝岛歌舞厅,才唱半首,老板便和她签了合约,试用期三个月,每周唱三个晚上,唱一首歌给一百。
“好啦,敲定啦。你看,凭我那几下子,走到哪里都不怕,走到哪里就把胜利的红旗插到哪里。怎么样,不怕了吧?”
“你是不用怕,可是我怕。”10杨妮顺利走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却双腿陷进了泥沼,动弹不得。报纸所登招聘的工作他自己觉得都不合适。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还是去了几家试试。先到一家广告公司,那儿也招创意策划和平面设计。可跟那个经理才谈几句他就退缩,因为那一套他根本不懂。而事实上他们的要求也是要应聘者有在本行业两年以上的工作经验。后来又到一个药品公 司,想做药品推销员行吗?那个公司的销售经理问了他几个问题,都是医药和营销方面的,最后他说:“这两方面你都缺乏。最可惜的是,你不善于说话,因而做推销员不合适。”不合适不合适,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合适。回来垂头丧气。杨妮劝他:
“懂什么专业就吃什么饭嘛,我们去干哪种活干吗?你画画就要画画的活,我不相信画画挣不来钱。”
“那就只能上街去给人家画肖像了。”他说,“可现在干这行还会有生意吗?”
这年头照相机录像机不说,数字DV技术也已经蓬勃兴起,画肖像他是信心不足。但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只好试试了。于是他拆了一只纸板箱,留下一面硬纸板,在上面用墨汁写上“画肖像”三个大字,然后举着纸板,背着画夹,走在大街上。开始的时候杨妮想陪着他,但被他推走了,他觉得这多少总有点丢面子。结果,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一天,到头来却只收到行人的目光,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第二天他决定到公园去,他先择了北海公园。那天,公园刚开门,他便背了画夹,靠着一棵大树站着,等待行人的青睐。才站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件令他笑疼肚皮的相当有趣的事情。这就是:来了一个和他一样举着纸板,背着画夹的人,纸板上同样写着:画肖像!那个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养着一脸的络腮胡子,一望便知是个专业画画的。他看见他,就走过来说:
“这位老兄,这儿可是我的地盘呀,你怎么突然无端端地跑这儿来了,没喝醉吧?”
“这是你的地盘?”
“我在这儿,已经好几个月了,生意虽然糟糕透顶,但尚可勉强维持生计。现在你这么一来,我看两个人都没得酒喝了。喂,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和你一样。”他看看他挂满油彩的黄色风衣。
“一杯酒只能一个人喝。你得另想办法。或者你到别处去。”
“我到别处去吧。”他无可奈何地开步要走,他却又拉住了他:
“这样真是委屈你了。其实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也混得不易,你是刚来北京?听口音你是南方人。”大胡子声音柔和了许多。
“我就是南方人。”他说。
“哦,你画什么?”
“油画,写实的。”
“现在搞写实的不吃香,除非搞商业画,可搞商业画有辱艺术家名声。作为艺术品,只有那些老教授喜欢,可老教授又不会买你的画。你得画一些让外国人喜欢的。”
“外国人喜欢的?”
“只有外国人喜欢你才能作为艺术家生存下去,外国人有钱,你要设法把画卖给他们。”
“外国人喜欢什么样的画?”
“这说起来复杂。其实在外国人眼中,我们搞平面画的,都不吃香了,他们对装置、行为艺术更感兴趣。”大胡子叹了口气。
“那你搞什么呢?”
“版画。你住哪里?”
“我就住在圆明园,听说那儿住有很多画家,我没见到一个,我刚来,还没进入那个圈子。”
“没有必要进入那个圈子。我也是住那儿的,已经住了两年了。画画要靠你自己。”大胡子说。
“可别人都说大伙住在一起有利于信息交流。”
“这个嘛,也有道理。”大胡子捋捋大胡子。
他很惊讶他们就这么一下说了那么多话。他想大概是两人都在异乡,太孤单了吧。他看得出他也并非本地人。
“这么着,”大胡子越来越显得热情,“我们先不画画了,先找个地方聊聊。最好是一起喝一杯,你请还是我请?”
“我请。”
“我看你穷光蛋一个,我请吧,走。”
“你叫……”
“我叫江蓬,人称姜大胡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