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接受事实?”
“是她不会接受。”要是让黎欣知道自己为了替阿邦还钱而答应易任风的条件,黎欣就算是被打死也不会接受那些钱。
“随便你。”
“还有一件事,可否为我们的关系限定期限?”
“何必多此一举?”他很不满意她急于结束两人的关系,轻挑起眉。
“你无权要求我为了五百万葬送一生。”
“那好,我给你期限——当我厌倦你时,你就可以走。”
“这不算期限。”
“有必要吗?”易任风伸手至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推向自己,低头轻轻用唇抚过她的唇,“这一切应听我的,从这里到这里。”他用手指着她的头,抚过背部肌肤来到她心口,他要的是她的身心服从。
她清楚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力不从心的女子,害怕给不了这么多。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相对无言,苏子心站起身,却又立即被他拉住。
“我难得有好心情对一个女人产生莫大兴趣,不要用工作来破坏我的兴致。”
苏子心微微皱眉。
她知道他的意思。这一个男人即使再有兴趣也不会用一个下午与自己坐在这张沙发上面对面聊天,她知道他要的更多。
易任风低头吻上她的嘴唇,一手掀起她的T恤,由后抚摸着她背后的肌肤,直到他的手来到她的胸前,苏子心猛地拉住他低声道:“别在这里。”
易任风停下动作,微抬起脸复杂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听取你的意见。过两天我会派人去接你,先准备好搬离你原来的公寓。”
苏子心点点头,站起身拉下T恤,走出他的办公室。
******
苏子心仍旧走在那条熟悉的道路上,往日散漫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直到感觉有个孩子将东西掉在地上,她低头一看,捡起那样东西,是一本几米的“地下铁”。
她将它捡起时,回头想寻找失主,却看到那个孩子已走远,她将封面轻轻地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斜斜地用黑笔写着三个大字——易家明。
她在这几个字里看到了孤独。那么小的孩子,书本上的名字大多数是由父母代写,而他却需要自己动手。
苏子心轻叹着气将书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叫一辆计程车前往柯黎欣的公寓。
“我替你向编辑借了五百万。”她把装钱的袋子放到柯黎欣面前。
“天哪,是真的吗?你不是说他不借吗?”
“我下午去找他,说了一个下午,他终于肯答应先借出五百万。”她努力将事情说得随意,以免好友起疑心。
“他有那么好吗?”
“我同他签了两本书的约,他才肯借我的。死丫头,被你害死了,我又要辛苦赶稿了。”她故意说笑。
“我真是爱死你了,子心。”听了她的话,柯黎欣终于放心地抱住她,松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少恶心了。每次都在这种时候抱我,真是有够势利。”苏子心努力地维持笑容,害怕被看出破绽便说:“我饿死了。”
“我去煮。”柯黎欣马上问:“想吃什么?”
“随便。”
柯黎欣走进厨房,不一会儿,餐桌上已摆满了香喷喷的一席饭菜。
“还记得那个易任风吗?”柯黎欣突然问她。
“还好,怎么啦?”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不安。
“他上次说想请你去参加晚会,他有没有再去找你?”
苏子心摇头笑说:“我看他早把我给忘了。”
“那个花花公子。”柯黎欣也笑。
是的,他早该将自己忘了,那么今日她就不须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如果不是他,她又如何能够帮助好友摆脱危机?
苏子心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即是如此,每个人都永远无法控制自己及其身边的一切,正如无法控制一段有机会蔓延的感情。
******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苏子心拿着睡衣走进浴室,在里面整整泡了两个钟头,把自己洗净才穿好衣服走出来。
微风从窗外吹进,吹动睡衣的下摆,但她还是觉得疲惫。
从背包里取出下午在路上捡到的那一本绘本,苏子心走到床上半躺下翻开书,细细阅览里面的内容。
她翻过一页,看到上面画着一个扎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女孩带着大眼镜,手持一根细长的拐杖,神色平静地朝地铁的方向走去。
图的下面是一首诗——
天使在地下铁入口跟我说再见的那一年,我渐渐看不见了。十五岁生日的秋天早晨,窗外下着毛毛雨,我喂好我的猫,六点零五分,我走进地下铁。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突然朝她袭来。一样的心情,类似的背景,类似的环境,同样盲目而无助,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看懂了那孩子所有的寂寞,亦看清被自己压在内心许久的寂寞。
第三章
易任风让人到苏子心的公寓里替她搬走电脑,并让她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坐上他派过来的车。
为了避免柯黎欣怀疑,苏子心告诉她自己将到外面旅游,好不让她去找自己。
车子在一座公寓前停下,司机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又到后座拿出行李,领着她搭电梯上十七楼。
“易先生为你买下这间公寓。”司机在门前停下来,把钥匙交到苏子心手上,放好行李后,微微颔首离去。
她开门走进去,行李置于门口,目光立即被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吸引住。
她轻轻地走过去,目光可触及的是淡绿色窗帘,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颜色。
随着脚步的移近,她逐渐看清楚窗外的景致,公寓正北方是一大片山坡,放眼望去,远处的森林郁郁葱葱。
在这个城市里居住了那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想什么?”
不必回头,听到这个声音,苏子心已猜到了来人。“没有。”
“喜欢吗?”
“很漂亮。”她衷心说。
“我就知道你会注意到这里。”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凭他对她的了解,落地窗和绿色景致才是吸引她注意力的最好事物;她不会特意去观察房间,亦不会去关心厨房和浴室,她所向往的是—个人的自由。
他把整张脸埋于她肩上,薄唇贴上那一片细致的皮肤,这让苏子心感到很不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稍移颈项,引来易任风的不满,然后颈部立即遭到他略带惩罚的吮吸。
“别这样。”
他扳过她脸孔,“你应该随时记住自己的身分。”
“我知道。”苏子心停止动作,没有再看他。这一声警告提醒了她,霸道才是他的本性,而流露于外的彬彬有礼,那只是表相,亦或者叫作见面礼,她应切记他的个性及喜好,否则无法与他相处。
“我认为我们该继续前天没完成的事。”他看着她逐渐冷淡的脸,突然说道。
苏子心没有回答。
“我可以当你已经同意吗?”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目光蓦然变得深沉,“是处子?”
她别过脸不说话。
“很快就可以证实。”易任风轻笑出声,一把抱起她,踢开房门,又踢上。
公寓里弥漫着暧昧气息。
******
夜晚的时候,苏子心突然醒来,转过脸看着一旁正酣睡的男人一眼后,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下床,拿过衣服到浴室里冲洗身体。
冲洗完毕,她穿好睡衣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坐在地板上,徐徐燃起一根烟,思绪一片空白。
“看来你的烟瘾不小。”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透过月光微弱的照射,她看到一只手臂伸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过她手上的烟。
“这年代的女作家似乎都喜欢抽烟。”他轻笑地坐到她身边,伸手圈过她的身体,“女人抽烟总是比男人更加性感。”
“这可是反语?”
“怎么会?我欣赏你的一切。”
“如果前面再加上暂时两个字,我会更喜欢。”
“你急着离开我?”易任风扳过她的身体面对自己,动作迅猛,却没有发怒,“欲迎还拒只会让我觉得更有意思。”
“那我是否该全面顺从?”苏子心自嘲地问。
“你做得到?”
“不,你看错人了。”如果一个人肯下决心去做,扮演得再下贱又有什么不可以?只是那是她这辈子最不想接触到的嘴脸,若用于自己身上,那会让人疲倦。
“我知道你不会。”这亦是她最让他欣赏的地方。她会对命运及上天屈服,只是绝不对他、不对任何人屈服。
他没有把烟捻熄,反而是将它送往自己的嘴里,深吸一口,将吐出的雾气输给她,苏子心被呛得咳嗽,用力推开他,转过脸用手按住胸口喘息。
他无言地伸手至她背后轻轻拍动,眼里有稍纵即逝的悔意。
“你这个魔鬼。”苏子心忿忿地看向易任风。
而他也没有不满意,反而赞赏地点头,“很贴切的形容词。”
苏子心沉默,不想再同他在这些无聊的言词上纠缠下去。
天边出现鱼肚白,易任风转过脸将她拉起。
“天快亮了,再去睡一下。”
她点头,随着他走进房间。
******
那一夜过后,易任风不曾再在公寓里出现,而苏子心仍旧日日坐在电脑前写文章来打发生活。这就是她唯一的乐趣和谋生方式,也许这辈子她都无法走出文字的世界。
从上午起床时就一直打字,直到手一停,她才发现肚子早已在唱空城计,于是到浴室里沐浴更衣,提着背包就往门外走去。
第无数次,她又在街上遇到那一个孩子。
这一次男孩坐在花圃旁的一片用小砖头砌成的平台上,苏子心看见他,就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易家明也感觉到有人坐在旁边,只是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不说话。
许久,苏子心轻轻地开口说:“你一直都不快乐。”
“你一直都在观察我。”易家明仍旧没有抬起头。
“你的眼神吸引我。”
“所以你也不快乐。”
“你很聪明。”苏子心笑了笑,“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一次,他抬起脸对上与自己相似的一双眼睛。
“无妨。”她耸肩,“你可以当我没问。”
突然间,苏子心想起仍旧放在背包里面的绘本,于是将它取出递至他面前。
“它在你那里?”易家明有些惊讶,伸于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双手将它握得死紧。
“那天它从你书包里掉下来,被我捡到了。”
“谢谢。”他看着她,诚恳地说。
苏子心微笑着摇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
易家明幽幽的说:“很多本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又总是失去。”
苏子心轻笑,不惊讶他会说出如此老成的话。“你几岁?”
“九岁。”
“那么将来的你注定会是一个冷漠的人。”九岁的孩子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有过某种经历,在刻骨铭心的经历过后,他们总是冷漠的,只因年幼不快乐的回忆。
“这是很多年前我想买来送给爸爸的,可是他一直没有回家。”没有在原来的话题上继续说下去,易家明自顾自地说。
“他不在这里?”
“不,他就在这个城市里,可是不理我。”
苏子心叹气,难怪她总感觉他与她似曾相识,原来是命运相似。
“你可以去找你妈妈。”
“我不喜欢她。”
苏子心摇摇头,笑得苦涩,几乎掉下眼泪。
我们出奇地相像!她几乎要这样对他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孩子的阴郁终有一天会被冷漠的表情代替,她知道就像她自己一样。这是这一类人的成长过程,不可能改变。
她突然想到易任风。他也有过这些经历吗?
没有向易家明道再见,苏子心走进一家速食店里一并解决完早餐、午餐兼晚餐,又到书店里逛了一圈,买下几米的那一本“地下铁”,然后付帐回家。
******
苏子心走进公寓里,映入眼帘的是优闲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易任风。
他正盯着她看,不说话,只是一脸兴味。
没有多看他一眼,苏子心沉默地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洗脸,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下午去哪里了?”伴随着一阵淡淡的烟味,易任风走进来。
“吃东西。”
“为什么不叫外卖?”
“我想出去走走。”苏子心回过头看他,不一会儿,转身向门口走去。
易任风在浴室门外将她拉住,伸出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孔说:“你已经很瘦了,别再一餐当作三餐吃。”
“我的作息向来不规律。”
“那么给我改过来。”
命令的口气再次提醒了她两人的关系。
苏子心感到很不习惯,但最终还是顺从地点头。
“还记得一个月前提过的晚会吗?”易任风见她没说话又道:“今晚陪我去。”
“我没有礼服。”
“这不是问题。”他放开她,“先去洗个澡,待会儿会有人送礼服过来。”
苏子心点头,到房间里拿了衣服又回到浴室,不一会儿,她就听到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
易任风前去开门,拿过东西后又关上,把礼盒放到床上,坐在旁边等她出来。
半个钟头过后,她才从浴室里走出来,来到他面前。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条白色的长裙替她换上,之后拉着苏子心来到试衣镜前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是一条印度式的纯白色纱裙,简单的样式将她从肩包到脚,仅露出小巧的脚踝,腰间有闪亮的珍珠,在光线的照射下会反射出不同颜色。
赤着脚的苏子心个头还不及他肩膀,所以他让人为她设计了一双银白色的高眼鞋,同样简单的样式,在鞋带处别有两颗同色系小钻石。
“很漂亮。”易任风退后一步看试衣镜里的她,发现美中不足的是她还没有上妆。在他所有的女人当中,就只有苏子心从来不擦粉,也不用口红。
“我们何时走?”看着镜中的人,苏子心更加感到别扭。她几乎无法认出那就是自己,从头到脚皆不像平日的风格。
“再等一下。”正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