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低着头,一语不发的转身走出了屋子,瑞珠停了停,转头对站在一旁的惜玉低声道:
“你们也准备准备,我走的事不能让你们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主子,我和主子一起回去——”惜玉咬着嘴唇倔强的低喊了一声,瑞珠皱起眉静了静接着说:“你和怜后天和王府来接我的马车一起回去,记得别让其她人知道我走了,具体要怎么办你们俩自己想办法!”
“不行!”惜玉皱着眉眼泪汪汪的望着瑞珠,瑞珠皱了皱眉,却偏偏狠不下心像以前那样冷下脸,拿出做主子的威严去压这个是真心担心自己的丫头。
“主子知道这回又是主子任,惜玉你就多替你这一任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主子多担待点儿吧!”瑞珠伸出没受伤的手使劲揉了揉惜玉的头,转过头向站在一旁的四儿低说了声:“走吧。”
怜安静的牵着马等在了侧门,四儿望了望孤零零的站在蒙蒙细雨中的马,瑞珠望了一语不发的怜一眼,回过头低声道:
“你蕾马吧,我坐你身后。”
四儿没有说话的点点头,翻身上了马,瑞珠站在马下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完好的左手拉住马鞍,右脚踏进脚蹬刚要咬牙翻上去,却感到身子一轻,怜已在她身后在不碰她伤口的情况下托着她的身子把她送上了马鞍。
“……”瑞珠皱着眉望着马下一语不发的沉着脸的怜苦笑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抓住男人的腰侧,说了句:
“走吧。”
四儿一夹马身,那匹身材雄壮异常的枣红马就一个小跃的跳了出去,瑞珠咬住牙硬吞下冲上喉咙的一声闷哼,抓住男人腰侧的手紧了紧,小小的抽了口气。
'KAO,真TM的疼死人——'
坐在马上在黑暗中急驰的瑞珠疼得在心里暗骂,冷冷的寒雨扑到脸上,结成水滴一条条的从皮肤上蜿蜒滑下,瑞珠不知渐渐浸湿了自己衣服的倒底是雨水还是冷汗,空无一人的道上回荡着急促的马蹄声,瑞珠把疼得发晕的头抵在身前男人的肩膀上,心头渐渐涨开一种奇异而酸涩的感觉,瑞珠一遍又一遍的数着自己跳得异常快速的心跳,从一一直数到一百,然后再从头重数——
她不要——
她再也不要——
第三卷 风雨夜归人
连绵的雨丝加着点点冰霜打在人脸上,天空上压着厚厚的云,没勇光的晚在道上策马狂奔凭的就完全是马的灵和操马人的直觉,纵马跃过一个积水的浅坑,四儿听到几乎是依偎的靠在他背上的人轻轻的低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感到到身后的人微微抬了抬头,有些湿热的气息一下下的呼到了他的颈上。
“还有多远的路?”瑞珠晕沉沉的低声问,四儿沉默了一下一边操马一边小声回答:
“已经走了三个时辰了……这马比我来时骑的那匹快,大概再有三个时辰就能到了……正好可以敢在天亮开城门时到……”
“还有三个时辰呀……”瑞珠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把头靠在了男人的后肩上,小声嘀咕着说,“我再睡会儿……”
男人没说话的点点头,瑞珠抱着男人的手紧了紧,心里模糊的想着虽然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半条命已经在这马背上被颠簸没了,可是她若是从马上摔下去,那整条命恐怕就真的疼没了,是谁说疼着疼着就能疼得麻木了的?那个人一定是没真受过伤……还好现在天凉,听说神经对寒冷的传递比对疼痛快,她现在还能拨出心思来瞎想恐怕还要多谢这倒霉的天气吧……
'时光——匆匆匆匆溜走——也也也不回头——变成老太婆——'
瑞珠坐在飞驰的马上偶尔从浅睡中醒过来,就昏昏沉沉的在心里念叨着一些奇怪的歌,然后强迫自己再接着小睡过去,四儿一声不响的纵马急奔,遥远的天边,雨云散开的地方已渐渐亮起一道微弱的晨光,急驰的奔马吐出一口口的白气,坐在马背上的瑞珠忽然动了动,眨着视线模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停在半空的一片微光,认了很久终于认出那是守城门墙上的气死风灯。
“快到了?”轻轻的吸了口气,瑞珠喃喃般的小声问,四儿点了点头,瑞珠摇摇晃晃的支起一直瘫靠在四儿背上的身子,四儿觉得原本因为两人紧靠而一直温暖湿热的背后渐渐被冷风吹透,瑞珠仰起脸,轻轻的舔了舔被夹着雪片的雨打湿的嘴唇。
晨光渐渐爬升,借着昏暗的晨光四儿已看到远处紧闭着的城门已缓慢的渐渐打开,守城的兵卒低声抱怨着这一大早就冷得要命的鬼天气,刚刚把一扇城门打开,就看到一骑快马从道上急驰而来,连缓都没缓的一头冲进城里。
“怎么了?莫不是要打仗了?”被马蹄溅了一身泥水的卫们惊魂未定的相互对望了一眼,决定把这一大早就遇上的倒霉事私瞒下来,本来她们这些守城门的兵卫负责的就是盘查那些进出的民众,如今那骑快马她们连拦都没来得及拦就冲进了城里,先不说那马上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只说她们这失察懈守的罪责就够上面的人骂她们半天了,这样与其自找罪受她们还不如颈没见过那匹马呢!
快马急驰的穿过泥泞的大街小巷,四儿遥望见台阶上等了三四个人的王府侧门,月总管沉着脸焦急的望着转瞬间飞驰到近前的马,四儿死死的勒住缰绳停下已经跑得有些疯狂了的烈马,月总管飞快的上前一步扶住那个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人。
“准备马车还有随从,等到天光大亮了以后让那些人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去狩猎山庄把还待在那儿的‘我’给接回来,还有告诉怜和惜玉别急,我没事,让她们两个跟着马车回来……”瑞珠扶着月总管的胳膊轻轻的吸了口气,摇晃着慢慢自己站稳了身体。
月总管沉默的点点头。
“这里站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吧?”瑞珠扫了一眼身旁的人,月总管低回答了一声‘是’,瑞珠点点头,说了一声:
“好,其余还该做什么你知道,去办吧!”
月总管忧虑的望了望瑞珠即使绑了很厚的布带依然透出血水的手臂,瑞珠咬紧牙轻轻推开了月总管扶着她的手,强拖着有些发虚的脚步快步走上台阶,四儿僵坐在马上凝望着人背后渗成一片的血水,瑞珠跌跌撞撞的冲进院子,原本至少还应该有些守卫的院子里竟然安静祷有一个人,瑞珠飞快的走到怜阁的院子外,刚要进去却又忽然停了下——
“你别过来,我身上有伤,小心这满身的血味又熏得你难受——”
伸手抹了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的成串水滴,瑞珠咬着嘴唇头也不转的哑声说,那个静静的站在树旁的修长身影言又止的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出声的沉默下来。
瑞珠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想再向那人望上一眼的,飞快的走进怜阁。
细密的雨丝打在已经呈现枯败之象的草木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瑞珠快步走上台阶,来到门前却发现自己想要推门的手竟然微微的打着颤。
一股带着浓重的药味的温暖气息从打开的门里扑了出来,瑞珠缓慢的走进屋,温暖的空气里除了药还有一种奇异的味道,蕈站在卧房外,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面惨白的瑞珠。
“他……”瑞珠艰难的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是低如蚊蚋般的,秘闭上嘴,瑞珠几乎是恼怒的咬了咬牙,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的僵硬着低声问:
“他死了?”
蕈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没有血的嘴唇的吐出两个字:
“还没。”
瑞珠飞快的扫了一眼蕈没有表情的脸,但蕈只是躲闪的低下眼帘,慢慢让开了门的位置的说了一句:
“王爷进去吧,过了今天也许他就再没有睁开眼的力气了……”
瑞珠的身体紧绷的抖了抖,一声不响的沉默着慢慢推开那扇微掩着的门,走了进去。
站在门外的蕈低着头一语不发的望着自己的手,一直木然的脸忽然一点一点泫然泣般的扭了起来——他知道他终于还是嫉妒了……虽然是他请求四儿公子去狩猎山庄的——可是如今看到瑞珠真的连命都不顾的为茹叶赶了回来——他只有一个感觉——嫉妒!
他从没想过他也会嫉妒,他温柔娇羞,他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嫉妒——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他来说王府是个好地方,他想在王府里安安静静的生存下去,他知道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温柔细致,所以他就努力的把自己的温柔细致发挥到极致,他也‘爱’那个‘主子’,他的目光可以一直追随着那个人,心里也可以总是想着她,但那一切都是因为必须——
之前南湘死的时候红玉冷冷的瞧着他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漏的记得——南湘和红玉都是看透了他的,所以他们才会和他说那样的话,可是他们又想让他怎样?
除了航以外的一干侍宠里只有他是在这王爷府里从始至终的待了下来,比起那个总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问世事的航,他看到了所有这王府平静表面下的风风雨雨!所以他知道……像他这中出身勾栏除了温柔细致再无其他优势的人根本就不能动爱!
即使他在满脸娇羞的感觉那个人的轻吻时心里翻起的不是浓稠的爱意而是淡淡的惆怅,他也从未觉得自己有什没对,就像当初红玉对他说的,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真的了,再聪明的人恐怕也难管得住自己……管不住自己,就是个死……南湘没管住自己,所以他一根白绫吊在房上死了……红玉也没管住自己,所以他被赶出了王府是生是死都没消息了……如今这个茹叶虽然出身娇贵却依然也没能管住自己,依然同样痴傻动了那个‘爱’字,所以才会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的躺在上……
这种事他看过了一个又一个,他明白他没资格也没胆量像南湘红玉乃至茹叶那样去碰那个最是甜蜜人却也最是充满毒的东西!他一直以为不去动那个爱字的自己才是最安全的,才会是虽然不会最得宠爱却也永远不会被主子讨厌的那个——他一直以为自己与那些傻傻的人不同啊——
'你嫉妒说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所以知道你嫉妒、知道你喜欢我才高兴……'
温柔而低哑的声音如同咒语般又一次的在他耳边响起,蕈咬着嘴唇死死的捂住耳朵,就是因为那个人这么说,就是因为她这么对他说所以他的心才会变得越来越奇怪,他不想变得奇怪,不想变得不像自己!可是他就是忍耐不住,从他看到茹叶胸前的印记开始他就感觉他心里一直努力维护的某种东西突然在一瞬间坍塌了下来。
她给了茹叶孩子——
她为茹叶不顾命的连赶了回来——
他的心痛啊,为她为茹叶也为他自己,心痛——
第三卷 104 风雨夜归人(三)
'他没死……没死……'
瑞珠站在前,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可是上少年那张白祷有一丝血的消瘦面容却让刚刚有一点消退恐惧再度涌上来啃食她的心。
慢慢的伸出没受伤的手,瑞珠把冰凉的手指伸到少年嘴前,一直到感觉到少年温热而微弱的呼吸扑到自己指尖,她才稍稍有些放下心的收回了手。
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少年瘦得尖瘦了的脸,瑞珠闭了闭眼,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掀开了一直盖在少年身上薄薄的丝被。
“疼……”一声呻吟似的低喃微弱的响起,瑞珠掀起被角的手抖了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慢慢僵硬起来。
就算她从没见过这个世界男子有时结出的胎囊也明白自己眼前的那块红肿流脓的肿块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原本应该是白腻光滑的皮肤上凹凸狰狞出鸡蛋大小的一块暗红囊肿,颜混浊的不规则晶体在囊肿里挤出半边,肉粉的粘质液体混合着脓汁从晶体挤出的地方不停的向外渗出,露在丝被下的身体苍白消瘦到让人心里扭起疼痛的地步,瑞珠眼中暗潮汹涌的望着少年单薄的胸口,慢慢的从不知被什么东西堵塞住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干哑的声音: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何时走进屋里的四儿沉默的站在瑞珠身后,沉默了良久才低声回答:
“胎晶的颜和形状都不对,之前刚结出胎囊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那个胎囊肿彰感觉不对,让他最好放弃这孩子,可是他不听,前天的时候原本应该是一整块的胎晶突然间出现了裂痕,我跟他说马上打掉那个胎晶的话我能保证他没事,但是他不肯,照这情况再拖下去,他恐怕过不了三日……”
“……”瑞珠静静的吐了口气,低声问:
“应该怎么做?”
“若是两日前胎晶刚出现裂缝时喝药就可以把那个胎晶打掉……但如今那个胎晶已经碎开并且开始腐坏皮肉了,想要打掉的话就只有用外力了。”四儿低着眼帘面无表情的低声回答。
瑞珠沉默了良久,忽然慢慢的点了点头。
“做吧。”
温水和干布都准备了出来,瑞珠望着四儿默不作声的从一个暗的小包袱里取出闪着寒光的匕首和剪刀,目光扫过男人沉寂的面容,瑞珠没受伤的手用力攥了攥,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你以前做过?”
“没有。”四儿神不动的摇摇头,“这种事正经的大夫都忌讳,所以我也是从医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而已……其实说起儡简单,只是剜肉而已,把胎囊里的胎晶全都挖出来就行了,我之前看过他胎晶裂痕的走向,应该是碎成三块了,把那三块碎晶全剜出来就可以了,至于其他,就看他自己想不想活了。”
瑞珠一语不发的皱了皱眉,准备好温水和干布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的雁儿忽然抖了抖,‘扑通’一声跪在了瑞珠脚边,颤声道:
“奴才知道奴才不够资格跪在王爷脚前,可是奴才恳请王爷给我家主子留一条命吧!”
“……”瑞珠目光阴沉的沉默着,雁儿豁出命一般的闭了闭眼,秘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抽咽的小声道:
“求求王爷给我家主子留下一条命……呜……我家主子虽然脾气坏,可是他心并不坏啊……您上次、您上次赏给我家主子救命的药还剩下一颗,我家主子一直小心保存着……您送给我家主子的每样东西我家主子都仔仔细细的留着呢……呜……雁儿不敢再向王爷您求别的什么,只求王爷您能念在与我家主子还有段旧情的份上,就饶了我家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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