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项明枢笑，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温和镇定，没有什么异样，伸手就把菜单递了过来，“女士优先，阿窈点吧？”
舒窈点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接过菜单，和舒究一起随意地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一边的魏瑜：“小瑜继续点吧，我去卫生间洗个手。”
大概是觉得气氛尴尬得有些诡异，平时一向跳脱的魏瑜今天却是异常地安分，接过舒窈递来的菜单，居然规规矩矩地道了谢，再没有一句废话。
舒窈起身前视线无意中扫过自始至终都沉默着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魏瑾，却忽然就见那人也抬了眼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一下子撞了个正着，舒窈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转身出了门。
……
洗手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舒窈用湿巾勉强洗了把脸，又理了理头发，感觉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擦了手出来，结果刚出卫生间，就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斜斜地靠着墙，身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真是的，光一个上午就被人堵了两次，虽然并不觉得意外，但舒窈还是有些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镇定地走到那人身边。
“你就惯着他吧，”男人冷笑，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看看都惯出什么毛病来了？”
舒窈语塞，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他是她的弟弟，从她有记忆以来，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就已经是自己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除了惯着他，她又能怎么办呢？
“我一直以为你比老三清醒理智多了！”魏瑾咬牙，看着眼前低头心虚的姑娘，几乎恨不得揍她一顿让她清醒过来，但到底是下不了手。
舒窈沉默，低着头不说话，耳边只剩下魏瑾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昭示着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良久，舒窈忽然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魏瑾：
“阿瑾，帮我一个忙。”
“说。”魏瑾硬邦邦的甩出一个字来，显然是仍旧气得不轻。
舒窈看着这样的魏瑾，只觉得心头一暖，抿了抿唇，踮起脚尖凑到了魏瑾的耳边，轻声开了口。
……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魏瑾安静地听完了舒窈的话，身上的怒气好像就在一瞬间熄了火，眉头拧起，看向舒窈的神色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舒窈低头，轻轻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走之后小究他大概一时间会很难接受，你们多照顾他一些，时间久了，大概也就会好起来了。”
魏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这是觉得，他只是一时弄错了对你的感情，但如果他对你是认真的、时间再久也根本就起不到遗忘的作用呢？”
“我……不知道。”舒窈摇头，声音里有些茫然。
“阿窈，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对阿究，究竟是什么感情？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亲情吗？”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魏瑾忽然开口，“就像是这件事，你想要他死心，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完全还有别的选择，比如说……现在就跟着我去领证。但是我看，你根本就连考虑都没考虑过这种方法吧？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舒窈怔住——魏瑾说得对，她不是不知道有别的方法，但却根本就连考虑也不曾有过。为什么？
舒窈沉默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舒究的身影——小时候瘦弱的男孩子、到后来挺拔却青涩的少年，再到现在……稳重而可靠的男人。她还记得有一年他过生日，母亲恰好去了部队看父亲，家里只剩下姐弟两个，她买了蛋糕做了一桌子的菜，少年站在点着烛火的蛋糕钱双手合十，许愿说“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她取笑他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一口气吹熄了蜡烛，然后在自己刚刚开了灯的一瞬间，从身后圈住了自己的腰、红着脸吻上了自己的脸颊……
永远……在一起吗？是不是，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也已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怀了不一样的心思呢？
“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其实也不过是自私地想要给自己留下些念想和回忆，但是……”舒窈闭着眼睛，吐字似乎有些艰难，“无论如何，他恨我，总好过他爱我，不是吗？”
这一下，沉默的人一下子就换成了魏瑾。
第一次见到舒窈是什么时候呢？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姑娘永远都是镇定自若地笑着、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背地里使坏整治那些欺负她弟弟的人，她的身后，永远都跟着一条“小尾巴”，有些沉默、有些清冷孤僻，可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永远都是依赖而专注。
可现在呢？她不笑了，看起来依然好像很镇定的样子，可肩膀微微地颤抖却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睛，再过多久，就连她身后的那条“小尾巴”也该和她分道扬镳了呢？
那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一想，他就觉得……心疼——这是他的妹妹，哪怕没有血缘，二十多年的感情也是绝对不可撼动的啊！
“我没事的。”像是知道魏瑾的沉默是因为什么，舒窈抬头看他，慢慢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意来，“你说得对，我终究……是比他要清醒，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我毕竟是他的……姐姐。”
“傻丫头，”魏瑾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神色温柔，“我答应你。爸妈和伯父伯母那里，你记得不要说破了。别怕，我总会帮你的。”
舒窈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就看着他轻笑出声：“真是难得你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阿瑾哥哥。”
“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叫我了呢！”魏瑾也笑，“我想想，你上次这么叫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那会儿你是七岁还是八岁来着？”
“我也不记得了，”舒窈摊手，“谁叫有些人一直吊儿郎当的没个正经，一直被长辈当做反面教材来着？谁要叫他哥哥啊？”
“有些人也不见得就比我好啊，”魏瑾反击，“面上比谁都乖，私下里整人比谁都狠，真是两面派啊。”
……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地打了岔，倒是觉得刚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很是默契地只字不提刚才的对话，一边笑着随口斗嘴，一边就准备回包间去，结果刚一抬头，舒窈就愣在了当场——
走廊的那一头，那个逆光而站的身影，哪怕因为光线的原因看得再模糊，她也能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舒究。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包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小究当时离得那么远，应该是听不到自己和阿瑾的对话的吧？舒窈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着已经坐在床上等自己的舒究有些不确定地想着，然后就看见舒究一手拿着电吹风，一边对着自己招了招手，语气平静而温和：
“姐，过来吹头发。”
舒究的动作很温柔，电吹风吹出的暖风让舒窈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再加上从中午到晚上舒究始终都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这让舒窈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到了这会儿，也就渐渐地有了睡睡意。舒窈也不硬撑，蹭了蹭舒究的胸口，调整了一下姿势好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很干脆地就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之间，舒窈感到穿梭在自己发间的手似乎是止住了动作，然后自己就被一双手扶着慢慢地躺了下来，有熟悉的气息喷在自己的颈侧，舒窈微痒，伸手想去挠，却被人在半途中截下，随即，就是一片柔软温热贴上了自己的唇。
舒究的气息，舒窈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从来都不会对着他有任何的防备，更何况这段日子以来，舒窈也早就习惯了舒究的吻，这时候即使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也能分得出唇齿间的味道分明就是舒究的，更是没有半点反抗，就这么任由他在自己的唇间辗转流连，甚至还本能地微微张了口迎合着他的动作。
舒究的吻从来都是缠绵而温柔的，就像是……他对舒窈的感情一样，带着深深的依赖和爱意，只是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反常，那个吻异常的霸道，像是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和满腔的绝望压抑，几乎要榨取舒窈胸腔里所有的空气。
舒窈不知道这个吻究竟持续了多久，她只知道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才终于被放开，男人的唇还没有离开，但动作间却已经放缓了力道。舒窈因为先前的窒息，脑子里还有些浑浑噩噩地难以思考，只是闭着眼本能地尽力呼吸，而男人的吻，落点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下移，从唇经过颈侧，终于一路蜿蜒到了线条姣好的锁骨，引得身、下的人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唔……”舒窈轻哼一声，锁骨处酥麻的触感和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智，猛然惊醒过来，几乎是惊恐地伸手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可舒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了，舒窈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根本就没能撼动他分毫，眼看着舒究的吻又有继续向下蔓延的趋势，一下子就急红了眼，几乎是哭着喊他：
“小究，不可以！”
舒究浑身一震，僵住。
满室的暧昧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良久，舒究才终于又慢慢有了动作，伸手揽过舒窈、几乎是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舒窈的身上，低头把脸埋进了舒窈的颈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她说，不可以。不是她害羞，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他们之间，不可以。
因为他们是姐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对不起，”舒窈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伸手覆上了舒究的发顶，“小究，对不起，我……做不到。”
如果，连这一步都逾越了，那么他们之间，就真的……万劫不复了。她不在乎自己怎么样，可是小究……她不能毁了他，她做不到。
“没事的姐，”舒究用力收紧了怀抱，没有抬头，声音有些闷，带着他少见的沙哑，因为气息不稳的关系，吐字有些不太连贯，甚至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对不起姐，是我太贪心，以后不会了。”
“小究……”
“没关系的，只要能这么抱着你我就满足了，只要这样就够了……”
舒窈没有交过男朋友，可即便是她没有任何经验，也能看得出现在的舒究有多难受，可他却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这样就够了”……
舒窈鼻子一酸，原本就在眼眶里打着转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来，舒窈咬唇，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住了眼泪，伸手抱住了舒究的腰，轻声问：
“小究，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有事发生，小究绝对不会这么反常。她和阿瑾的话，终究是……被他听到了吗？
“姐，”舒究的呼吸似乎是略微平复了一些，微微抬起了头，撑起了身子看她，“今天中午你和二哥……我听不到你们说了什么，可是我很害怕。”
他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是他看得到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他看见舒窈踮起脚凑到魏瑾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魏瑾脸上的嘲讽和怒气一下子就变成了心疼和错愕；他看见魏瑾似乎是问了些什么，然后舒窈就笑了起来，可脸色却一下子变得无比苍白……
二哥明明已经气得快要爆发，姐姐究竟是和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那么快就消了怒气？姐姐她……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他很害怕，心慌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姐，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舒究死死地盯着她，不敢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舒窈沉默。
“姐！”舒究皱眉，声音里几乎带上了慌乱的味道。
“小究，阿瑾他今天问我，”舒窈终于有了动作，笑了笑，伸手抚上了舒究的脸，“他问我，我对你是不是真的只有亲情。”
“姐，那你……”
“我不知道，”舒窈轻轻摇了摇头，“小究，我不知道。”
舒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似乎任何一个词也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满腔的惊喜，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一时间有些失语——舒窈从来都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她如果不是真的动摇了、不确定了，她又怎么会回答说“不知道”？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对他，已经开始有一点点的动心、有那么一点超出姐弟之情的感情在？是不是……他也可以期待着，有一天，她对自己，终于也会有和自己对她一样的感情？
是不是，他可以等到她说爱他的那一天？
“小究，我们……慢慢来，好不好？”舒窈摩挲着他的脸，轻声问。
“好，”舒究几乎是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俯□去用力地吻住她，“没关系的姐，多久都没关系。”
——只要你愿意试着去接受、去正视我的感情，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
结束了这个温柔的吻，舒究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支起身子抖开了被子盖住自己和舒窈，伸手关了灯，看着陷入一片黑暗的卧室，低头用唇蹭了蹭舒窈的脸，紧了紧怀抱，安安心心地闭上了眼睛。
身侧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舒缓，舒窈又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睁了眼，小心翼翼地侧过头，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他的慌乱、他的无措、他急于想要得到自己的承诺……这些，她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可是她不能答应，所以她只有转移话题。可……真的只是想转移话题吗？
她说“我们慢慢来”的时候，舒究眼里的惊喜和温柔那么明显，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
傻孩子，你怎么还是这样，从来都不怀疑我说的话呢？明明……在商场上那么精明，怎么我说什么你就都相信了呢？
不过幸好，至少那一句“不知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说“慢慢来”，也并不是敷衍你，哪怕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将来，我也想……好好地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认认真真地回应你的感情。
小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