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本就与她邹某人无关,她更不会滥好心到去关心如此人渣。上次李保元在轩绮阁外地一通狗吠,已经把邹衍对此人最后一点虚与委蛇的耐心全部磨光。
冷冷一瞥后,邹衍不发一言,再次看向叫嚣着“畜生!”“禽兽不如!”等粗俗词汇,连滚带爬着站起来,又要奋不顾身冲过来揍人的雷小宝。
——真他妈流年不利,出门遇疯子!
邹衍难得在心中爆了句粗口,原就憋闷不爽的情绪如今越发糟糕。
——跟个醉鬼有屁个道理好讲,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了!
“神经!”也不管古人是否听得懂这么句骂人的话,邹衍低咒一声,正想转身离开,却被雷小宝含糊地一句话定在了当场。
“……艳青?!哪儿?”雷小宝蓦然止住动作,醉眼昏花地四处搜视,待见四周除了她们三人外,压根儿没那么个人影,便再次大着舌头发飙了,“你他娘的畜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娘看上他了?居然敢上他!还敢骗你祖宗!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混账!……”
邹衍愣住了:雷小宝喜欢大姐夫?
这个突来的消息不知怎的让她觉得一阵恶寒,甩甩头回过神来,却见钵大的拳头眼看就快与自己的小身板做亲密接触了,急忙躲开,撒丫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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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麟儿跟爹出门去了,邹衍在房中找到了自家亲亲夫君。
男人端坐桌前,正对着一叠厚厚的手稿润色加工,眉目温润,眼神平和,修长的手指执一管笔直羊毫,下笔稳健工整、字字俊挺。
“怎么起来了?”轻轻走到心素身后,邹衍俯身环上他劲瘦的腰身,下巴搁到男人肩窝,有些闷闷地开口。
“……妻主。”专注中的人因受到惊吓身子微微一颤,待察觉是熟悉的气息,便带着浅淡笑意松开绷紧的肩背肌肉,从容写完最后一笔,搁下手中毛笔,轻问道,“和大姐谈得怎样?”
“死结。”邹衍满意地搂紧向后靠入她怀中的男子,身前是他暖暖的体温,耳边是他略哑的清言,鼻端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烦躁焦虑了许久的心情缓缓平复……也渐渐有了些倾吐的欲望。
——“三妹,我知道妹夫是个谨慎之人,要不要告诉她由你自己做主便可。反正我这个做大姐的,连自己的夫郎也护不了,丢不丢丑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回想起一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大姐露出一筹莫展、束手无策的苦笑,邹衍心中一酸,松开手直起身,边替因昨夜癫狂而肌肉酸疼的心素按摩稍有些僵硬的肩胛,边将一上午与大姐和言墨的谈话一一道来。
“……如此说来,昨夜是姐夫自己提出要请大姐去观会的?”心素静静唏嘘,良久后,询问出声。
“嗯,让大姐去,却不准她竞价。唉……他当真是恨上了大姐,要用这种法子来惩罚她。” 眼睁睁看自己夫郎投入别人怀抱,爬上别人大床……果然,够狠!
“妻主觉得,这是大姐夫对大姐的惩罚?”
“不是吗?”邹衍疑惑地微皱眉。
“心素没见过姐夫,也不了解他,不敢妄加揣测……”心素想了想,斟酌道,“而且过多的揣度可能误入歧途……就像我们上次那样……”他神色微赧的回头瞥一眼邹衍,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邹衍也想起上次两人因麟儿的事闹得那个郁闷的误会,不由点头赞同:“确实。”
“而且,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事态没有我们想象得那般糟糕。”
“噢?”
“打个比方,也许姐夫让大姐去,是因为两年未见,他十分想念她;至于不准她竞价,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妻主也如别人一样如货物般对待自己……妻主,你为何这样看我?这种理由……果然很勉强吗?”刑心素迟疑道,见邹衍弯下腰,探过脑袋来仔仔细细盯着他看,眼神闪闪亮亮,方才还抿紧的嘴角挂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
“没什么。”女人捧起男人的脑袋,“吧唧”一口亲在光洁的额上,“只是觉得,我们家心素真厉害!”郁闷了整整一上午的心情被他三言两语驱散地干干净净,她确实是过于悲观了,做最好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如今什么努力都还没做呢,她就越想越愁,一个劲地钻进绝望里。
——不过,从什么时候起,她家这位整日笼罩在萧瑟与绝望暗影中的人儿,已经如此积极地看待人生了呢?好现象!好现象!
呀,又脸红了!真可爱!
“啵——”再亲一口。
番外三 心素视角 。。。
人生际遇,有时真的是奇妙非凡。
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信任……一个人,再回首,已是恍如隔世,曾经的那些苦难,伤痕犹存,却再也无法于午夜梦回隐隐作痛,只因勿须伸手,便可触到身边熟悉的柔软和温暖,伴着耳畔均匀的呼吸与规律的心跳声响,感觉时光流逝,岁月静好……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那日,妻主高兴地赞我“心境开阔、遇事积极了许多”,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眉目,忽然有种既想落泪又想微笑的冲动。
若不是遇见她,我的处境又比大姐夫好的了几分?怕是能否安然活到今日都成问题。乐观?开朗?积极?没成想这种词汇也会有一日用在我身上,见她一副喜不自禁、与有荣焉的表情,我忍不住探身反拥住她。
——妻主,你可知,这一切改变都不过是来源于你带给我的信心。
相信际遇的力量、相信奇迹地发生、相信付出会有回报、相信未来会更美好……绝难想象,五个月前我还在思量今年的哪日会成为我的忌日,五个月后的今日我只想求上天允许,请让我活久一些,再久一些……不用太多,只比妻主多活一日就好。
我原先并不知情。她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人,怕被人留下、怕被人遗忘、怕被人放弃,更怕独自终老……那日她用尽力气扯着我背后的衣衫,恶狠狠地威胁:“刑心素,我唯一在乎的只有能不能和你平安终老,若有朝一日,你试图以任何理由将我推让给别人……”她搂得我几乎窒息,语调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但我的心却是酸软得无以复加。
不会的,妻主。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更不会让你像我娘一样行尸走肉般残度余生。我会陪你一起努力活着,等到你死去那日,像平常一样为你梳理白发、换上干净的衣物、系好盘扣、抚平领口袖口的褶痕、打来清水擦脸擦手、最后如你每日睡前对我做的那样,在你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当夜幕降临,我会欣然握住你的手躺到床上,可以试着回想我们过去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唔……或许,这个有些困难,毕竟岁月不饶人,我衰老的记忆可能已经退化得七零八落……那这样好了,想不起来,我就给你捂捂僵冷的手掌,然后一点一点慢慢想……
想你当年是怎样恭敬认真地跪在喜叔面前,叩谢他对我和麟儿的抚育之恩;想你无数次亲昵地抱着麟儿,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每一个主角是小白兔的故事;想你每一次听到我咳嗽时,忧蹙的眉眼和疼惜地轻抚;想你那时候怒气冲冲地步入轩绮阁后门,那副不想和我多说一字的样子,让我有多么难过……
至于最令我难过的话,嗯……果然还是那句“再可爱的孩子,那也是别人的。”我从未想过要苛求你喜欢麟儿,但是最爱的人无法接纳我最宝贵的东西……还是让我止不住地心痛,由开始如针刺般得尖锐,到后来钝钝地麻木。
然后,我下意识就开始躲你,不是为了你不肯接受麟儿,而是……我在害怕。我已经恋上你那一揽腰而至的温暖、一俯首即得的亲吻,并且渐渐深陷、难以自拔……可是麟儿,那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是我匮乏生命里唯一的惊喜与亮点,是长久以来我所有的寄托与慰藉,是比我的性命重要得多的存在……但若是有一日,你开口说:“离开他,我会给你所有的幸福。”我无法想象,自己的回答会是怎么样的。
就是这种犹豫与不确定,让我感到不可遏制地忧虑与恐慌。麟儿还那么小,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真的对他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所以,我不止一遍地反复告诫自己:刑心素,你已经放纵自己够久了。如今美梦已醒,该睁眼面对现实了。
我努力在你我之间竖起一道墙壁,既是隔绝你的靠近,更是阻止自己进一步沦陷。看着你挫败的眼神与日渐浮躁的情绪……我不知道自己等来的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有时候也会想,最差不过打回原形而已,虽然尝过了温暖的滋味,一下子回到冰冷冷的寒冬会让人不太适应,但也许命运注定,严寒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出乎意料得快。柜子里的药啊?嗬嗬,还真是毫不容情,想起那些生不如死的屈辱手段……我感觉冷,真的很冷,几乎无法自控地打起寒战来。
我混混噩噩,也不知怎的回了家,然后喝了药,躺在床上,只觉得四肢百骸每根骨头缝里都沁着凉意,腹中却渐渐有一团火在烧……冰冻火烤的极刑里,我听到了暖春渐渐来临的声响……轻悄悄地、带着薄醺的暖意……
我想,我是极为喜欢那些温柔拥抱和甜蜜亲吻的,甚至很有几分贪婪,比起那些激烈的、火热的肢体交缠,那些更为温和的、体贴的、绵长的的唇齿相依,让我觉得安宁、亲密、有种细水长流的隐秘喜悦。
但我没有想到,居然有一日,我会大胆的采取主动,将自己乖乖送上门去,只因那时候的你是如此动人,明明理智悬于一线,却还是挣扎着不肯伤害我,看着发髻凌乱、满身水渍、异常狼狈的你,我只觉很美,心中有股热烫的激流在涌动,促使我想也未想便做出了事后回想也觉得惊讶的举动。
当然,也仅是吃惊而已。
在你身下承/欢,那些污秽痛苦的过往甚至都来不及纠缠便已悉数退去。即便那时候你的动作是粗鲁的、莽撞的、带着迫不及待地灼热情/欲,但眼神里透出的温暖和痴迷,亲吻中流露的珍视与依恋……这些都让我感到安心,动容、喜悦……直至心甘情愿与你一同沉沦……
你从未让我有一刻,因为对你交付信任而感觉后悔。
近日,镇里流言四起,风传你被轩绮阁的妖精迷住了眼,甚至不惜为他去盗窃如意楼里客人财物……有人打赌看你多久会被如意楼扫地出门……也有人恶意揣测你什么时候会休了我这个不洁之人……一时间,风言风语,尘嚣直上。
我的内心一片平静安宁,每日只是缝补浆洗、执笔挥墨、照料妻儿、孝顺公爹、洗手作羹汤……忽有一日,记起妻主曾问我,愿不愿我们一家人离开风来镇,在新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下次得记得答复她:现如今住哪都没有关系,妻主您做主就好。
——吾心归处是吾家。
五十九 。。。
心素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都不了解大姐夫。唯一对诸葛瑾知之甚深的李然,如今能做的只是苍白的言语描述,而且,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遭逢大变的诸葛瑾会有多大的变化,谁都说不好。
邹衍摆正心态,不急不躁,每日晚饭后,都去轩绮阁坐一会儿。
她进门先施一礼,称一句“大姐夫”,然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离床榻最远的椅子上,翻几页刘掌柜塞给她的“秘笈”,或者读几篇心素刚写成的故事,再不济便闭上双目,将自己脑中的故事缓缓回忆梳理。等到宵禁前半个时辰,挟上书本起身告辞。
半月以来,日日如此。
艳青起初弄不明白她此番作为的用意何在,而后便也随她去了,敌不动我不动,管她是想瞒天过海还是大唱空城,狐狸终会有一日露出尾巴。
于是,两人和睦相处了十几天,气氛可算得融洽。
这一晚,邹衍看书入迷,待回神时,已近宵禁。她匆忙而走,似乎没有注意一页纸张已随风带起,飘落于地……
身后的艳青从棋谱中抬起头,右手拈棋轻敲棋盘,微眯起的目光凝结在那一页写满黑字的白纸上。
——瞧!狐狸,果然露出了尾巴……倒不知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会以何种方式引人上钩,他可真有些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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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时日,邹家来了两位不请自到的客人。
邹衍从轩绮阁回来,远远地看一眼原来作为麟儿卧室的厢房,乌漆抹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活人居住的气息。
她略略苦笑着摇头,猜测这回自己再进去,会不会仍是一把利剑直指咽喉。
七日前的半夜,那位邹衍以为毕生再不会有交集的“刺客大姐”,抱着全身浴血的男子,又一次闯进他们夫妻的卧房,将明晃晃的匕首架上邹衍的脖颈,以武力相胁,逼迫心素给男子上药包扎。
“原来现如今,刺客的人生信条便是‘恩将仇报’?邹某受教了!”邹衍气极反笑,阖上双眼,似是不愿再看女人一眼。
“你知道什么?”女人冷冷收回武器,“财不露白。这几日若不是小五在,你这屋里屋外早不知被蟊贼光顾几趟。”
邹衍疑惑地睁开眼,忽而想起大姐前几日天外飞来一句:“嗯,小衍你既然认识如此朋友,那我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当时没来得及细细追问,便被打了岔去。
——难道这几天男人一直隐在暗处保护他们邹家吗?可是……为什么?若她没有看错,那天在乱坟岗,他不是还想杀了自己灭口吗?
“他很纯粹。”忽然听到女人冷声回应,邹衍才恍然发觉自己无意识中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杀你是因为他以为我想杀你,护你则是因为我欠了你的。”
似乎今晚的女人特别话多,即使语气神态无不冷漠如冰,但她如此言语反常,还是让邹衍止不住地揣测她是不是那种一有情绪动摇,便会说个不停ZEi8。Com电子书,用以掩饰自己真实情感的人:“那他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几个不入流的窃贼罢了,没道理会让武功这么高的人差不多丢了半条小命。
“勿需你知道缘由。”女人沉声丢下这么句话,转身大踏步离开,“只要让他在这里养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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