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本还想留着萧永夜说说话,但一个呵欠上来,又困了,这些日子来冷一直没睡好,如今换了衣服暖和起来,就更加想睡觉了。萧永夜便含笑着退了出去,顾雁歌正仰头在马车上四下里看,见了萧永夜便笑着喊道:“萧将军。”
“雁儿,你该早些睡,这些日子想必不安稳,怎么还在外面。”萧永夜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弥散着暖暖的热气儿,顾雁歌在找他,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说到底,当年的错过,许是时机还没有到,如今这般般却又似了从前,人生大概就是这样成了一个圆。
顾雁歌看进了萧永夜那双眼睛里,深邃而温和,便这这样柔和温切的眼神,也只令她觉得不可逼视,这样热切深远的眸子,也许只一陷落就再也没法爬出来。只是这个人,大约多是心里还忘不下原主吧,这个时候顾雁歌真想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萧永夜念念不忘至今,甚至还有一个忱王。
反衬着她倒是像站在了原主的荫上,至今还在受着照拂,只是忱王的眼神总是淡淡的,那样一个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人,更多的或许是连他自己都弄不懂的情愫吧。
萧永夜见顾雁歌发愣,又喊了一声,顾雁歌才回过神来一笑:“我听哥哥说,承忆在萧将军照拂下过得很好,只是萧将军还是不要照顾得太深切才好,毕竟你我都明白他……”
萧永夜制止了顾雁歌的话,道:“雁儿,你如果一开始就选择了相信他,就不要保留,留后手反而会变成假意。”
顾雁歌只是担心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反过来构成威胁,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顾承忆是谁的棋子,虽然顾雁歌总是相信顾承忆清澈的眼睛。但是京城里近来的风雨,不由得让她生出一些不安来,万一顾承忆有一天开始发挥棋子的作用,只怕相关的人都会跟着一起被当成棋子捏在他人手里。
“雁儿,不管他是谁的人,到了我身边就会彻底跟那人断了线。”
萧永夜略微清冷的话却如同一针强心剂,让顾雁歌放下心来,两人就这样相对着,淡淡地相互问着别后的状况,话里有浓浓的关切,情……有时候,谁也瞒不住谁。
只此时,月光照雪,青衣对白衣,那么美好而安宁的夜色里,他们剥开了各自的面具,露出真切的情绪,只此时,他们是全然是属于自己的,也似乎属于了对方……
第五十六章 万劫不复的开始
由萧记领着,一行人终于在次日傍晚时分到了嘉临,嘉临关是恪亲王守了一辈子的城池,进城门之前,顾雁歌挑开帘子看了眼城门上的三个大字,忽然之间只觉得热泪盈眶。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就算灵魂消逝也会存在于骨血之中。
马车一进城门,顾雁歌忽然发现不同来,两边夹道的百姓脸上皆是欢喜的笑,顾雁歌心说太子的面子真大。顾次庄却打马走在旁边说:“雁妹妹,你看……他们都是来欢迎你的。就算再过十年,相信他们还是不会忘了当年守护他们的将军王。”
顾雁歌愣愣地看着,这两街的人竟是来迎她的么?赶紧放下帘子坐回车里,莫名地有些心虚,扶疏却笑着说:“主子,都说人心容易变,从前奴婢信这句话,现在奴婢不信了,您看这边关的百姓,至今还念着恪王爷的恩情。奴婢忽然觉得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有些人是不会变,也不会忘的。”
扶疏说的话,更是让怔愣中的顾雁歌更加的震动,忽然抬起头越过车马,看到了打马走在前边的萧永夜,那是不是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变过、没有忘过呢?顾雁歌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讪讪地笑了笑道:“扶疏,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男人都爱战场,这战场上得来的不仅有痛快淋漓的战友情,更有这毫无保留的纯粹敬仰。眼前这样的场景,连我看着都觉得热血沸腾,何况是为疆场而生的血气男儿。”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将军王邸门前,青铜狮子、下马石,这将军王邸的建制绝对是所有王府里最高的,只是这里的主人,却没来得及住多久。将军王邸大都被枝枝蔓蔓的芙蓉花藤覆盖着,月季花真不是富贵花,即使在十月,即使在边关下过雪之后依然开着。世人只道咏梅咏菊,却不知这月季才是人间最长情的花朵。
顾雁歌抬脚进去,院子里还开着耐寒的花朵,各色各样入眼而来,恪王妃爱花,这满院子的花都是恪亲王闲时种下的。这些年一直细心养护着,一直还开得这么灿烂,顾雁歌站在树下,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老管家泪眼朦胧地站在顾雁歌身后道:“郡主,您看这花都知道您要回来,往年长荣也谢了,腊梅也还含着苞,今年却开在一起了。”
顾雁歌含笑看着,也禁不住眼中含泪:“七叔,谢谢你这么多年照看这里。”
“郡主说哪里的话,郡主一路辛苦了,老奴已经让她们备了浴汤和吃食,郡主如果累了,尽可以先去洗漱进食。”
顾雁歌笑着点头应了,在满园子的花下站了站,这才转身进了后院。刚迈进后院的门,顾承忆就跳了出来,捱在她身边一声一声地叫着姐姐。顾次庄说得没错,萧永夜把他照顾得很好,壮实了也更沉稳大方了:“承忆,看来你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父王如果看到了,也一样会高兴的。”
顾承忆笑容满面的答应,和顾雁歌一块弯弯绕绕地进了屋子里,顾承忆还想粘着说说话,萧永夜只在外头咳嗽了两声,顾承忆就怏怏地告辞:“姐姐,我还要回军营呢,不能陪着你了,我是小兵,一天到晚都得待在军营里。姐夫去天水了,可能要过几天再会回来。”
顾雁歌听了笑笑,巴不得谢君瑞永远别回来:“好了,你去吧,好好照顾自己,得了闲就来瞧我。明天我让扶疏给你做好吃的,让哥哥给你带。”
顾承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要是被萧将军知道了,非罚我站岗不可。”
顾雁歌笑道:“承忆也长大了,真好。”顾承忆笑着跟萧永夜回军营去了,三军阵中也只有萧永夜才可以不宿军中,但也有不少拿“特权”的主。而萧永夜本人却向来恪尽职守,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军中宿的。
顾雁歌则脱了衣裳,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浴桶里,一边泡着一边想着事儿。这嘉临是景朝北边最后一个城,出城以后五十里就是回水,过了回水就是回屹人的地方。军队驻扎在三十里外的回水边上,大军排开延绵数十里,在顾雁歌的小小记忆里,那场面是无比壮观的。
洗完澡出来,发现整个屋子都烧了地龙,暖暖和和地好不舒服。只披着一件薄衣,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这才发觉得这身子是个人上人,像来被娇贵惯了,倒是让她给折腾足了。
“主子,管家问您现在是不是用膳,已经做好了等您传呢。”扶疏进门来叫了一声,顾雁歌便挥手让上晚饭。
端上桌来,大都是熟悉的小菜,样样精致非常,食材却都是很简单普通的,顾雁歌倒是喜欢,吃得非常爽利。这一路奔波,也没吃顿好饭,这时候当然吃得香。吃完饭前才想起要问太子来,扶疏笑着说住在东园里,现在早已经吃完饭睡下了。
一夜无梦,顾雁歌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了,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扶疏也歪在一边,看来这丫头也是累着了。顾雁歌轻手轻脚的起来,自己穿了衣裳,正要去梳头的时候,扶疏睁眼醒了,连忙接了顾雁歌手里的梳子:“主子,您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您还想自个儿梳头呢,也不看看您会不会。”
顾雁歌笑着拿小镜子敲了敲扶疏道:“你这丫头还管起我来了,我可是见你睡得好,不忍心打搅了你,这下倒成我的错了。”
扶疏细细地梳着头,笑道:“当然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应该睡着,不应该让主子起身时连个侍候的都没有,奴婢错了,主子饶恕。”
梳完了头出了院子,绕到了太子院里,太子正在练剑,见顾雁歌来了连忙放下:“雁儿起了,你可真能睡,都睡过午了。待会儿一起用午膳,吃过了我去军中看看,你随处逛逛,瞧瞧这嘉临多年不来,是不是变了。”
顾雁歌本来想跟着太子一起去军营瞧瞧,但想想一个女子在军中走动总有不便的地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点头应了太子。吃过午饭一出门随意走了走,才发现嘉临城还是挺大的,而且城池都很古朴粗犷,青砖铺地、大石成墙,处处都一派别样的风味。
顾雁歌也受到了百姓们热情的招待,也不用顾雁歌说是谁,只要看着身后的几个侍从就明白了。顾雁歌本不想买东西,只是随意走走,末了却收了一堆小物件。百姓们自然知道堂堂的郡主不缺什么贵重的东西,于是尽是送些当地的特产,什么木的石头的雕件、手工的彩钿、五彩的织花巾子……林林总总一圈下来,侍卫们个个都抱了一堆。
顾雁歌回头看了一眼,心说这可不能再逛了,只是一条街呢,要把嘉临的街都逛了,估计王府也就满了。顾雁歌这才反应过来,第一件就不能收,可人家一句一句的感念,一个比一个热情,她竟然无法拒绝。
顾雁歌让侍从先把东西送回去,接下来的就一应不收,再热情也不能收了。带着扶疏轻轻松松地四处看看,这个城池四处都洋溢关自由的气氛,顾雁歌偶尔和扶疏说笑两句。正要找个地方喝茶时,却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不由得侧身向着街脚一侧走过去。
一个衣着略有些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女人蹲在角落里,顾雁歌远远地看了几眼,愣是觉得那丫头像是江杏雨。扶疏也发现了,看着顾雁歌问要怎么办,顾雁歌一笑,在京里有若干双眼睛盯着她,这里总没有吧,皇帝手再长也伸不到这儿来。
“不管她,既然有本事跟到这儿来,就要有本事活下去,为了所谓的爱情嘛,总是要吃些苦头的,苦尽才能甘来,没苦过甘怎么来。”顾雁歌冷冷地说了两句,转身继续上了茶楼,在茶楼上静静地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偶尔扫两眼在街角的江杏雨,终于还是有点不安心,问道:“扶疏,我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扶疏看了眼摇摇头:“主子,她从前做种种般般的时候,可没想过对您是不是太狠了,您现在再心肠软,她也是不会领情的。”
顾雁歌摇了摇头,不再去看江杏雨。也许……这就是契机,让谢君瑞和江杏雨都开始万劫不复的开始,想到这儿顾雁歌便不再去做那把人领回去的打算。江杏雨那女人,这么远都一路平平安安来了,应该不至于在这时候让自己冻死饿死,
“扶疏,我们回府吧!”顾雁歌出了茶楼,看了一眼江杏雨,迅速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顾雁歌这边回府,另一头从军帐回来的顾次庄正一人一骑,潇潇洒洒地从北门进来,一边打马行走,一边用眼神问候年青美丽的姑娘们。而刚才顾雁歌走过的这条路,顾小王爷正要走来,顾小王爷可不知道,这路上还有个天大的惊喜在候着他呢。
第五十七章 骑马而过的是王子
顾次庄白衣如仙,在雪后的晴空之下,如同那从天上降下来的天人一般,只是这天人如果不冲街边的姑娘们挥手的话,就更加有仙气了。顾次庄正在享受着众家姑娘们,那如花朵一般粉嫩害羞的笑脸时,一个侧身看见了街角,正拿一双幽怨、可怜的眼睛看过来的江杏雨。
顾次庄差点就这么过去了,小王爷对叫花子可没什么兴趣,可走了不远,愣是觉得这女人哪里见过,于是又骑着马绕了回来。江杏雨本来见顾次庄没有发现她,正难受着、伤心着、失望着,但正在她酝酿这些情绪的时候,顾次庄的马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顾次庄低下头又仔细地看了两眼,果不其然,这不是和谢君瑞不清不楚的那丫头吗。顾次庄自来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一见是江杏雨立刻兴味盎然:“这不是江姑娘吗,你怎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成这样了。”
江杏雨柔柔弱弱地拜下来,把话陈述了一遍,那叫说得一个荡气回肠啊。听得顾次庄在一旁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情之意,并顺便致上他对江杏雨的无上敬意:“江姑娘真是个坚贞痴情的女子,连我这不惯谈情说爱的人都被你一席话感动了。”
要是有熟识顾次庄的人在这儿,肯定地啐顾次庄一脸的唾沫星子,然后说:呸,就你丫还是个不惯谈情说爱的。可顾次庄就是这么没脸没皮没知觉,咧着大嘴把江杏雨从头夸到尾,直夸得江杏雨泪眼带笑、满面含春,直把他夸得恶心无比这才住了口。
“江姑娘,你在这儿可以落脚的地方?”最终顾次庄同学,总处话问到了点子上。
江杏雨刚才还春风含笑的脸瞬间又凄楚悲伤起来,掐着似有若无的嗓子低声道:“不怕小王爷笑话,奴婢还没个去处,奴婢……唉……”
这幽幽一叹,若是谢君瑞来了,肯定得捧在怀里一句一句、一声一声的小心怜爱着。可顾次庄是谁啊,风月场上的老手,这等模样儿,京城花楼里的姑娘,一转眼能翻出百八十个花样儿来,就江杏雨这样的,顾次庄还看不上眼。
但是顾次庄好凑热闹,又是个骨子里犯坏水的痞·子,当然不会错过这看好戏的时候:“江姑娘,我在城里也没府第,要不然安排你住在府里也可以啊,唉……我先给你找家客栈住下吧。谢督军过几天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再安排你们见面。”
江杏雨“惊喜”无比地连连称谢,顾次庄随便挑了间干净点的客栈让江杏雨住进去,至于江杏雨的安危,顾次庄倒是一点也不操心。一个女人,能千里迢迢地从京城安安生生地到这儿,就已经说明,这女人还是有点子手段的。
顾次庄虽然这么想,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江姑娘,这嘉临城里多是老兵和军士们的亲眷,还是挺安全的,你且先住下,过两天我再告诉谢督军。”
江杏雨看着顾次庄欲言又止,顾次庄却懒得跟江杏雨多折腾,他还急着回去告诉顾雁歌这个无比美妙的消息,想来顾雁歌知道了,也会很高兴他的决定:“江姑娘,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招呼你了。柜上的房钱我已经结了,这些银子你拿着,做个日常之用。”
钱一塞完,顾次庄翻身上马,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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