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窒了窒,忘记了呼吸,再次为这个女孩怦然心动。
倏地,不远处的精灵煞风景地打个寒战。
“好冷啊……古人也是要穿衣服的呀……”她嘟囔着,搓搓手臂。
“小心感冒。”
外套挡去寒意。他环过她,体贴地为她拉拢前襟。最后,那双手停在了白玉石栏上,一团暖融包围着她,是他是气息……
大片大片的树林在脚下匍匐,青草一团一团,翻滚着晶莹的露水。他醉了,醉在她淡淡的体香里。那混合着干草苦味的清香若有似无,牵引着他走进某一段熟悉的记忆。
“越,知道吗?我最近想起你是对我影响最大的女孩子。”
“是吗……”她轻声嘤咛回应。
“你可能不记得了,是在你十岁的时候。”
她慢吞吞地搜索记忆,“十岁……哪里?”
“在公墓的后山……”
怀中的她,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收紧长臂,心疼地垂首,磨蹭她细致的脸颊,“不要怕过去的事情,没事的,现在有我在你身边。”
“你……是那位眼镜哥哥?”
她轻轻地闭起如夜般漆黑的眼眸,心中腾起的不知是惊讶还是开心……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一年,她不敢参加玉菲姐姐的葬礼,便一个人躲在公墓的后山偷哭。哭了不知多久,回过神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漆黑的密林非常吓人,尤其还有公墓依傍,荒无人烟。黑影和怪声占满她的脑袋,让她害怕得无法动弹,只能缩在那里小声哭着。
“你当时真的吓了我一跳,夜晚公墓附近能听到的哭声。就算我不信邪,也吓出一身冷汗。”
“我害怕嘛……”她嘟囔。
谁像他胆子那么大,专挑晚上到公墓里去……
“如果没遇到我,你是不是打算挨到天亮?”
“我当时已经没有空余的脑细胞来想那个问题了。不过,幸好有‘眼镜哥哥’……”不仅带她在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坐了一整晚,还用猪排饭“堵”她的嘴,让她没时间也没有精力继续飙泪。
“你噼里啪啦地把你和南宫玉菲的事都说了,又笑又哭的。只是我没有告诉你,我去公墓也是为了看她。”
“都是我不好……”泪水,不由自主地濡湿了她浓密的睫毛,不断涌出眼眶,滴在他白色的丝质衬衫上,在那袖子上渗出一滴水印。
他不语,只是默默地抱紧了她。
良久,她恢复平静,仍不时地抽咽着。
“我说过,都是过去的事了,自责也无法挽回的。”他柔声说着,看着远处沉睡的城市,“看,未来就在那里,你已经让家人失去了女儿、妹妹,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去补偿他们呢?”
补偿……
“我……有办法补偿吗?”
“你要负责让他们快乐,”他顿了顿,“就像……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女孩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快乐一样……”
“我吗?”她微讶回身,对上他深情明亮的眸子,“我真的能……”
她能吗?
“越,我说过,你对我的影响很大。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人活着可以像你那么快乐,那么自由地挥洒情绪,也就是在和那个小女孩相处了一整晚之后,我才不再像爷爷那样压抑自己。”
“真的吗?”她可以吗?
“当然,”他温柔地微笑,“答应我,让那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女孩回来,好吗?”
热泪再度盈满眼眶,她激动地埋进他厚实的胸膛,胡乱地点着头,“好、好的,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他心跳怦动。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他说喜欢她是发自内心的。
轻拍她的背,他安慰着她。举目远眺,晴朗的夜空皓月星伴。
越,不要再让忧伤爬上你纤细的肩膀。
幸福吧,即使……
没有我的陪伴……
终曲
晴空万里,娇阳暖暖。黑色的大猫舒服地趴在台阶上晒太阳,犹如身披黑色丝绒的优雅贵妇,慵懒地摇晃着尾巴。它不时抬起毛茸茸的眼睑,瞟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它的同类喵喵、它最不削理睬的汪汪、肥头大耳的哼哼、红冠花尾的咕咕……当然,偶尔“路过”的笼子里,还有它的天敌吱吱,玻璃匣子里的是蜥蜴、蛇,还有……
“喵——”
黑猫尖叫着跳起,绿莹莹的猫眼倏地大了两圈——啊——
有蜘蛛!
仅0。01秒,台阶上那团长毛黑影猛地蹿出“姜源诊所宠物中心”的地界,钻进隔壁一幢更大的中古建筑里。
那是一幢纯白色调的大楼,风格布局规矩严谨。楼顶,赫然耸立四个烫金大字——
姜·源·诊·所
……
眼前黑影一晃,门前,身穿西装的男人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刚刚那是?
他怔了怔,瞥了眼隔壁的宠物中心,思索着笑了笑,心中倏地升起一阵久违的期待。
……
“杨医师是吗?抱歉,您来早了哦。院长他们正在开会,您可以先到九楼的办公室等他。”
咨询台里,年轻的小护士抚平粉色的护士服,礼貌地为他指了电梯的方向,漂亮的脸蛋上腾起一抹娇羞的红艳。
杨医师——杨洛楠,微笑着点头道谢。他特意提早一个钟头,为的就是……
“小姐,请问……”
身后乍闻女子的尖叫——“快!要快!要排不上号了……”
杨洛楠疑惑回头,一个人影伴着高跟鞋声“掠”过身侧。
他尴尬地回过头来,“嗯,请问中……”
“老伴啊,快一点,让大夫瞧瞧……”身后,又闪出一对老夫妇。牙齿漏风的老阿婆颤巍巍地拽住倔驴一般的老阿公,扯声嚷着,“让大夫瞧瞧,又不会少一块肉……”
只见阿公板着老脸,“在公立医院治得好好的,怎么还带我来这种地方……”
二老僵持了一刻钟,最后,还是阿公拧不过阿婆,哀叹一声,颤巍巍地跟着去了。
这又是什么状况?
杨洛楠尴尬回神,再度转向咨询台。
“杨医师,这不奇怪,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小护士柔柔微笑。
哦?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因为周末是我们管理最宽松的时候。”
杨洛楠还是不甚明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哦,不好意思,我想问中药局要怎么走?”
“中药局……”
这次换小护士疑惑了。一旁埋首工作日志的护士长也伸过头来,“杨医师是问中药局吗?”
“是的,中药局。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什么不对……杨医师,中药局,那边直走左转。”
杨洛楠再次道谢,走近“飞人女”与老夫妇刚走进的走廊。
护士对望一眼,纷纷耸肩摊手。
“银翘、连翘、六一散、车前子各6克,紫花地丁、黄花地丁各10克。第一煎内服、第二煎外涂,一日量,分两次。Over!下一个——”
“川芎、钩藤各15克,菊花12克,白蒺藜、半夏、赤芍、川牛膝10克,生苡仁30克,白蔻3克,水煎,日服2次,Over!下一个——”
难得周末,主治医师大都放大假去了,整幢医院里,来看诊的病人只有小猫三两只。不过,这小小的中药局里却人山人海。
走廊尽头,杨洛楠被眼前拥挤的人团吓得不轻!
“肺癌晚期?”女中音的嗓子提到女高音的高度,七嘴八舌的男女老少顿时集体闭上嘴巴。
那嗓音稍稍回降:“晚期了到我这里来有什么用?铁定是这一辈子烟抽得太猛……回去准备后事吧!Over!下一个……”
人众哗然。
人群外,杨洛楠微微一笑。听到那嗓音,杨洛楠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当年害他初恋夭折的小学妹——
“南宫越……”杨洛楠轻笑着嘟囔一句。多年不见,先也只是听说她在这间姜源诊所的中药局看方抓药,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人慕名而来!
“先生借过!”
一名护士推车经过。
“小姐,请等等,”杨洛楠拦下她,递上一张名片,“麻烦您帮忙把这个带给南宫越,告诉她我晚上想请她吃个饭……”
推车护士疑惑地接过名片,读出上面的字——
“Z大附属医院内科主治医师……”
“啊,忘了说,我是她高中时候的学长,谢谢你。”
“不、不客气……”小护士慢慢地转进中药局,忍不住回头看那个斯文的帅哥……
南宫呀南宫,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旋即丧气垂头,这么一个“好康”,怎么不是来找自己的呢?
唉!
Amante,南宫索旗下的连锁意大利餐馆已经换了装潢,八年过去,不变的西西里三色雪糕唤回了那一年的记忆——年少的记忆。
即使相隔八年,却还是那时的感觉。
记忆这奇怪的东西,总是淡忘忧伤、描刻欢喜。
杨洛楠开着车,穿梭在傍晚色彩缤纷的街道上,继续从见面就开始的话题:“越,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和高中时候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南宫越甩甩依旧微乱的短发,笑着问。
“变得很亮眼。我险些认不出你来呢!”杨洛楠哈哈大笑,随即转头,“是因为他吧?那小子真厉害!”
南宫越微笑,垂下螓首若有所失,旋即转移话题:“学长也很厉害,当年Z大医学院的保送你不去,偏偏要自己考,学弟妹们都说杨学长你太爱‘现’啦!”
“你不用刺激我啦!我是被我爸爸逼的,说不雪这个耻,他就不允许追你……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若是在我身边,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开心。”
南宫越悄悄叹了一口气。学长为什么总是提起“他”呢?
……
赋水之畔,车子缓缓停在日式宅院前。
“怎么不说话了?哪一天‘他’有空,再一起出来聚一聚好不好……”
他……
又是那个“他”……
南宫越没有回答,安静地下了车。月光之下,一潭赋水在轻风之下波光粼粼。她深呼吸着,“我和‘他’,已经有八年没见了……”
她语气平淡,却令人震惊。
“八年?”杨洛楠怔忡。八年……那不就是……“你和他定婚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她无言默认,笑得有些牵强。
“我以为你的改变是为了‘他’,结果却……”这太不可思议了。
“是因为他,不过也不全是。”
蓝玉盟十二分家的继承人在接棒之前都要到蓝玉盟的私人小岛上去接受两到三年的系统训练。而蓝少扬那天几乎是被打晕了绑去的,所以二哥便猜测蓝少扬的不告而别并非他本意。可是,后来他回国,甚至接任蓝玉盟主席之位后,都再没有找过她,她便有预感,他们也许会就此陌生下去……
八年,由期望失望到平淡,足以逃避一份承诺,不是吗?
所以如果说最初她的改变是因为对他承诺的那句“让那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小女孩回来”,那么到了后来,她便真的只是为了她最最亲爱的家人。
一直在她身边,不求回报关爱着她的家人。
“学长,进来喝杯茶吧……”
她领着杨洛楠进入院门,却不慎撞入一名清秀男子的怀里。
男子穿着黑色的织衫与长裤,唇红齿白,肌肤赛雪。只是那清秀的脸上却挂着雅痞的笑容,平添一股邪气。他扶正南宫越,吊儿郎当地挂在她肩上,讪讪地问:“小越越,从没带男人回来过呢,先给我介绍介绍呀?”
清逸的嗓音略带沙哑,杨洛楠打量着他——南宫家的老四也是医界奇人,他们曾经打过交道,并不是眼前这位,那么他是谁?
南宫越无奈摇头,“不要乱说,他是我高中时候的学长啦!喏,杨洛楠,内科医师。”
清秀男子微笑点头,“医生和护士,配起来刚刚好嘛!”虽然,小越越是药剂师,不过也没差啦!
“学长,这位是司擎泪,我大嫂,服装设计师。”
大嫂?
是“他”……还是“她”?
杨洛楠瞪大眼晴,不敢置信地打量南宫越所谓的“大嫂”。
“学长,我大嫂是女人啦,她一直都这个样子,不要见怪。来,到主屋去坐吧,我去二哥那里拿他淘来的好茶!”
没办法,第一次见大嫂时,她也是这个样子。谁让大哥喜欢,不习惯也得习惯喽!不过,一家人都很喜欢大嫂那火一般的个性。
主屋内,小桌上摆开精致的茶盏。上好的狮峰龙井已经过两泡,室内飘荡的茶香沁人心脾。杨洛楠与南宫越对坐闲聊,直到离开,他都没有再提过有关“他”的事。
南宫越也落得清宁。只是,一颗曾经为“那个人”跳动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漫漫长夜,她再度失眠。
世事难料真难料……南宫越再度对这句至理名言顶礼膜拜。
千静山……
57号……
57号……
蓝家?大宅?
举起手中一纸邀请卡,南宫越第N次将卡上的印刷字迹与门旁的门牌号码对照,在确定丝毫无差之后,低喃了句:“怎么是这里?”
南宫越直直地瞪着门铃,仿佛那普通的门铃下一刻会幻化变异。攥紧手上的狗屁生日邀请卡,她的手指再度向那按钮蜗速移动。
锵——
再度停在距其一厘米处。
南宫越忍住骂三字经的冲动,用力呼吸了两次。
过分!
过分!过分!
今天可是她大小姐生日哎,竟然给她玩这一套!万一这是小哥的恶作剧——她手上这邀请卡是假的的话……
那么她南宫越的颜面何在?
没错,今天正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下班之后,她照例开车回家。结果,往日热闹非常的南宫老宅竟然在那里大唱“空城计”。
如果他们是打算突然跳出来给她惊喜,她倒没有异议。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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