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eter-长风万里(第三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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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ter-长风万里(第三部)+番外-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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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连叶长风也惊异不定了。端王若无粮草车重在身,以他的精锐之骑,冲营回城尚有可能,既带了粮草,便决无可能是他。
  方圆千里一片荒凉,最近的州府驻军离此尚需两日路程,且那点人马,根本避辽人都来不及,哪可能会主动出击?那么,又是哪来的兵马?

  登上城楼,远远眺望,明明朗朗的阳光下,果然见辽营中尘土飞扬,一大团人马正在激烈厮杀。来者身手都像是极佳,辽军人数虽多,仍然挡不住他们的利剑快马,被他们急速地向宋城下冲来。
  叶长风心中隐隐地一动,象是一根丝弦,被微微地拔了一下,带起些许莫名的颤粟——难道……是他?
  凝目而视,几乎失声。
  风沙中,千军万马、刀光戟影里,那个剑气凛烈,英姿勃发的黑衣青年偶一回眸遥遥望来——
  竟、是、唐、悦!
  真、是、唐、悦!'秋'  

13、

  同一时刻,不仅叶长风,连他身後诸将也一齐认出了唐悦。
  ──那是昔年王李二人的得力干将,是大蜀国残剩世间的余孽,追追逃逃相持了数年,彼此都是不共戴天拔刀相向的最大仇敌,如何还会不认识!
  只是唐悦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看那样子,倒还象是来施以援手的,这就更奇了。望著渐移渐近的人马,众将各自心中惊疑,唯有极少数几个略知些当年事的,才稍稍恍悟,忍不住暗暗感慨,情之一物,真真无话可言。
  唐悦诸人身手敏捷杀敌利落,转眼已抢到了城门之下,叶长风传令开门纳入,宋营众将向来追捕方做惯了的,只怕他不来,倒也并无异议。
  开城门时辽军又乘机攻城,想一起抢攻进入,奈何守城宋军训练有素,唐悦等马程又快,终究还是未能得逞,被狠狠打了出去,空丢下多少性命尸体。
  
  终於又见到他了。好象比报告中所说还要清瘦几分。唐悦心中暗暗喟叹,面上却带著微笑,勒住马缰,瞧著叶长风迎上前来。
  知叶长风面皮薄,且怕自己也会失态,唐悦抢先一拱手:“叶大人,唐某千里赶至,有消息告之,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长风微微颔首,以眼神阻止众人跟随,步入不远处的营帐。唐悦无视周围多少敌视目光,跃下马,镇静跟了进去。
  然而空荡荡的屋内当真只剩下两人,目光相会时,竟是没一个人能出声。
  风轻摆,窗间树影微微摇移,映出些许恍惚的日光痕迹。前尘往事,恩爱种种,一刹间忽如潮水般涌起,却又在刹那的理智间散去。
  只不过一忽儿光景,岁月漫漫情怨流转,竟便象过了一世。
  表面上依旧云淡风清。
  
  唐悦竭力压住心头的千百般滋味,微微一笑:“长风,你还好麽。”
  “还好。”叶长风亦然淡笑,“你今日来是?”
  自然是……看你。但今刻,这句话怎能再说。
  索性一笑,唐悦洒脱落座:“坐下说话罢,你精神倒好,我的腰却快要散了。”
  叶长风无言旁侧陪了坐下,心中突然一动:“你……你们一路骑马过来的,没有换车?”
  “来不及了。”唐悦执起桌上杯子,倒了点茶,也不嫌凉,一饮而尽了,才笑道,“说起来,我这次来,可还是受人之托的。你那朋友张子若,不知怎地发现有人做手脚,将淮南路拔往辽边的粮草暗中换了一半,好好的谷米都都变成了草糠霉面,这是存心要害你们了。”
  叶长风只听得浑身泛寒。原只以为是沿途贪官黑心,以次换好使的调包计,想不到却是有人心怀恶意,蓄意为之。宋军接收粮草时都只大略一瞧,不可能一袋袋拆查,这条计用到此处竟是无声无息,不动声色!
  
  稍一思索,已不难猜出是何人主使。然而此刻并非求证的时机。
  “因为对方势大,子若他无法揭穿,又调动不了兵马,所以才求助於你,要你来援,是麽?”叶长风静静凝视著唐悦。
  “是。”唐悦并不否认。
  目光与目光在空中交接。叶长风的眼神微微一闪,先避了开去。
  还用说什麽呢?唐悦与端王是死敌,是彼此都处心积虑想除去的对手,若不是为自己,唐悦又怎会千里迢迢马不停蹄星夜奔袭?且不用论其来的凶险危机,仅这番举动,已是世所难寻的了。
  可是……为何要到现在……
  叶长风强抑住心中的疼痛,淡淡道:“多谢好意。只是这是行军作战,你们十数人来,怕也帮不上什麽忙。还是趁辽军阵脚未稳,先行离去罢。”
  唐悦早已胸有成竹,笑道:“长风你忘了,未作草寇前,我们是做什麽的?虽然败了,近来倒也招回不少旧部,他们便赶来了,只落後我们一两天的行程而已。”
  “今天中午便要无粮了。”叶长风微叹一声,也不再隐瞒,将时下的对局大略述了一遍,最後道,“若能再支撑个两日,辽军无望退去,那时我们三面追击,只怕骠悍如他们也未必招架过来。”
  唐悦仔细倾听到此处,略一沈吟,突地微笑:“若我能送你两天的粮草,你……你能不能……就此谅我,不再生我和你夺粮的气?”
  话语说到最後,声音越低,竟似还带了一丝恳求之意。
  叶长风垂下头,良久才抬起来,也不回答,只淡淡一笑:“先瞧瞧该怎样脱围吧。”

14
  秋阳昭昭,微微泛白地照在窗下两人身上。
  唐悦偷眼瞧着叶长风的侧面,这便是多日来只能在梦里见到的容颜了,仍一如往昔般温润恬静,含笑可人。  近在咫尺,却再无法伸手碰触。
  唐悦心中无可救药地痛了一痛,再也沉忍不住。唇边挑起一丝笑容:“长风,别逃。你先答我,许不许我将功补过?”
  微哼了一声,叶长风语声沉沉,听不出喜怒:“你这是在要胁我?”
  狠了狠心,唐悦简洁道:“不敢。但无论如何,我定要带走你。”
  叶长风凝目看了唐悦片刻,突然微微一笑:“好啊,你便掳了我走罢。”
  “你……不生气?”这回答大出乎意料,唐悦也不由一愕。
  “我当然不生气。”叶长风笑容明朗,“因为这种事,你只会说,却不会当真做。你虽恨端王,却倒底还是汉人,既然来了,又怎会看着辽军将宋军全数覆灭……自然也不会将我带走。”
  “不会么?”唐悦只剩下了苦笑。长风,果然还是知己之人。只是此时,这份知己却是害得自己哭笑不得,“你啊……便不能让我得逞一次么?”
  叶长风只是微笑:“国恨家仇……这国恨两字,终究是要放在家仇前面的,我不信你便会那般小家子气。”
  日光里看着叶长风笑容宛然眼波如水,款款道来并不见生分,唐悦几乎有些痴了,心底反复了许久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长风,你恕了我好不好?你不知……这些日子,我心里可有多痛。”
  “是么?”面前这男子的眼里有确实的伤痛,叶长风不是看不出来。也知只要自己两个字,便可将之解去。只是,那句话,不知为何,自己却偏不想说。含笑顾左右而言它,“你远来辛苦,我先令人去准备热水床褥……”
  “长风!”
  唐悦一把握住叶长风的手腕,眼神有几分愠怒,又有几分无奈。
  叶长风笑容渐敛,静静地看着唐悦,半晌,轻轻一喟:“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来救我,我很欢喜,只是……我只盼你能忘了我。”
  “决不可能。”唐悦几个字象是从齿间迸出,一字一顿,“你到现在,还不知我的心意?”
  叶长风轻轻挣脱开唐悦手掌:“这些,回头再叙罢,快正午了,计议正事要紧。”
  “知道了。”唐悦心底深深一声长叹,长风还是那样,永远放不下他的责任,一笑,“你不就担心一个粮草么?你且瞧我变个戏法,将它们变出来。”
  唐悦自然不会变戏法。然而他找出粮草的过程倒真象变戏法,令所有人都瞠目不已。
  既不拔刀,也不点将。唐悦只是带了几个部下悠然地骑马,从街上穿过,接连拐了几个弯,越行越僻,最后停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前。
  叶长风领着一队人跟随其后,看了断垣残壁枯藤衰草的一派景象,不由疑惑:“这是?”
  唐悦跳下马,仔细各处瞧了一下,最后停在一堵断墙边,笑道:“便是这里。倒底又隔了几年,想不到连入口也被碎石封上了。叫你的人由这处往下挖罢。”
  叶长风挥了挥手,自有一干人遵命上前,以刀剑掘之。叶长风也不出声,只是屏息瞧着。
  叮地一声,不知是谁手中的刀,碰上了一样物事,发出金属相击的清亮声音。众人不待吩咐,都围了过去。整理出周围泥土,赫然便见一块数尺见方的铁板,数名士兵合力抬开,下面黑黝黝地竟是一个不算小的地洞。火折子照进去,洞里倒有一大半都装着米麦之属。
  叶长风伸手拾了粒谷粒,放入口中,嚼了一嚼,只觉谷粮虽有些陈,食用却无大碍,不由大喜,忙吩咐众兵士将粮运去灶上,又看向唐悦,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连我身为宋吏都不知,你又怎会知这里有粮仓?”
  唐悦却也有样学样,哼了一声:“你既要粮,要到便罢了,这些小节,谈它作甚。”
    
  叶长风知唐悦还在气自己不理会他,却实在好奇这粮食从何而来,要知他职尚在户部,调拔往辽边的粮草,一谷一升的进出都瞒不过他,怎会有偌大的一个粮仓在眼皮底下而不被发觉。越是不解越想知道,望着唐悦只是笑:“说来听听也无妨。”
  唐悦一挑眉,见人人在忙,无人注意,竟伸手将叶长风搂上马来,笑道:“回去的路上,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叶长风不由庆幸蓝珊已被自己派出探听消息,否则那小子见了眼前这幕,还不定如何勃然大怒……恍惚间,身子已被后面双臂有力地拥着,温暖的气息却是早就熟悉了的。
  该对他说了罢,否则他终究不会死心……叶长风心中有苦涩泛起,然而,说了他便能死心么?
  唐悦的唇已柔柔地递到耳边,几乎便贴住耳廓,吹气不绝如缕:“你不肯恕我也好,我明白,你越是在意,才越是不能轻易谅我……你心里有我,我开心得紧……”
  不能再拖了。
  叶长风暗叹一声,低低道:“有件事,我或许该告诉你。”
  “嗯?”
  “我们,不能相守的。”


15
  
座骑不知不觉已行至僻静处。放眼望去,片片断垣焦壁,正是辽军大火肆虐所过之痕,再无人迹。
  唐悦拥着叶长风的双臂紧了一紧:“为了他?”
  “不是。”
  “那是?”
  奈何上天要你我相遇。叶长风微闭了闭眼,压住心中苦涩:“你不是不知,还用我说么?”
  “我不理。”唐悦突然紧紧抱住叶长风,将脸埋入他的颈窝,语声沉闷,“我试过了……可我办不到,当真办不到……我再不理那些,什么你是官我是匪,你我不两立的鬼话,你不许我带走你,我便不带,可我会等……一年,十年,直等到你肯让我带走……或者……我先命归黄泉罢……”
  “不要胡说。”唐悦素向豪迈潇洒,几时有过这样悲凉入骨的话,叶长风纵再豁达,也禁不住动容,“好端端的说什么死生,且须记着你此身已不由你,正如,”声音渐低,化为轻叹,“也不由我一样……”
  
  一入江湖,身不由已。红尘里多少密密的人事纠葛,多少层恩怨难解,便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开尘世这张无形的罗网。
  唐悦心中疼痛,一阵紧似一阵,再也无法自已,猛转过叶长风身子,托起那张朝思暮念的脸庞,对准了便狠狠地吻下去,唇舌如火,似要将怀中这人炙痛炙化了一般。
  叶长风也不挣扎,半启双唇,任唐悦予取予求,间或夹以生涩的回应,唐悦震了一震,吻得更深,二人唇舌交互缠绵,反复不已,心中泛起的却是一丝丝绝望,均知这般毫无荠蒂的相会,往后已极难再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气息都有些喘促,唐悦才放开叶长风已然嫣红的双唇,低哑道:“别让他这样碰你,我会心痛。”
  叶长风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这样对他。何况,他……再也见不了我几日了。”想起端王,心中突地又是一阵迷惘。
  “你要回京师?”唐悦敏锐地听出了话音。
  “是。”身中醉飞花之毒一事,叶长风不愿去想,却也不能忘却。解药仅有六个月,算上回程时间,其实已是极紧急了。
  “他肯放你走?”唐悦轻拥住叶长风,不以为那个同自已一样沉迷的铁腕男子会任他离去。叶长风或许还不很清楚,唐悦却是看一眼就明白了,端王的眼神……分明也已动情。
  “总还有法子的。”叶长风微微一笑,不欲再谈此事,“说说你那粮草罢,倒底怎生来的?我不信你能有这先见之明,早年便知我们今日会被困此城。”
  “知道你便忘不了这个。”唐悦一手控缰,寻路缓缓而行,笑道,“其实说穿了殊无意趣……陈汤这个名字,你该知的罢。”
  “西汉校尉陈汤?”这名字太过响亮,叶长风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却还是不明白他与今日之粮草有何关系。
  “我少年时读汉书,甚慕他风范,”唐悦眼神悠然,“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快哉此言。再长些武艺学成,出门游历时,我还特意沿了他的行迹一路追怀,曾来到过此地。”
  叶长风略一思忖,皱眉道:“陈汤当年由赤谷而入乌孙,离这里可还远着哪。你弄错了罢?”
  “没错。你说的是出西域,却不知他回程是由此地过的。”唐悦轻轻笑道,“陈汤此人沉勇多谋,每到一处必细察当地山水城防,再记之于笔……我费了些力气,找来他的残稿,上面便有此地的记述。”
  “所以你便知那里有个粮库,还想法存了批粮草进去?”
  “既有粮库,没有粮,岂不可惜。”唐悦莞尔一笑,“举手之劳而已。”
  
  唐悦说得轻松,叶长风却深知其间辛苦。何况,唐悦思虑缜密,从不做无谓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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