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很漂亮……」
于觅落下泪。
她从不觉得那花多美,刺在那里,是因为不想看到,彷佛提醒自己的期望多蠢。可他以这么真挚的口吻送上赞美,彷佛她真的因此而变得漂亮。她终于不再觉得羞耻难忍,决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交付给他。
于是,单行尔摘下了这一朵玫瑰。
摘拔的过程尽管有着痛楚,骄傲的玫瑰为此哭湿了花瓣,却不曾开口吐出一句拒绝。他只能以吻安慰,将她的根默默栽种在他心底,但愿今后她不再受风雨摧残,他会极尽所能地呵护,给予这朵玫瑰爱的能量。
她为此不再孤寂,世界因他而暖,在他的怀抱里,找到了自己长久以来寻觅的归属。
醒来的时候,于觅脑中一直想睁眼之后的第一句话,应该要说些什么。
她身畔的男人早醒了,心情极好地伴随着窗外的日光哼着歌,她微微睁眸,听他一边哼唱一边泡茶。他裸着上身,下身套着棉裤,于觅忍不住打量他在光线洗礼下显得紧实优美的曲线,还迷糊着的脑袋逐渐忆想起昨日种种,瞬间烫红了脸。
意识越来越清晰,问题是她还没做好准备,到底情人们第一次发生关系后的隔天都是怎样面对对方?再来一次?她该发表一下感想吗?坦白说,在浴室让她的背好痛,之后改到床上有好一点,只是腿被拗得很酸……
她脑子乱糟糟,一堆糟糕画面,决定在自己能好好面对这世界之前先装睡,倒是单行尔走了过来,坐在床沿,手背轻抚过她明显泛红灼热的脸。「要红茶还是咖啡?」
可恶,他早知道她醒了!「……红茶。」
「好。」单行尔哈哈笑,起身走往桌前拆开茶包,语调若无其事。「今天想去哪里?米兰我来过几次,还算熟,可以当不错的导游。」
茶包被热水浸烫出香气,于觅缓慢地直起身来,没想到她烦恼了这么久的事居然就这么自然地被带过,她忍俊不禁,单行尔端着茶杯走过来。「笑什么?」
「没事。」她接过茶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嘴里的酸味被红茶的香气冲淡许多。她上身套着他的棉T,有些松垮地露出半边肩膀,这令她再度意识到她与他的不同。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坚硬,她柔软,却能如此相合得毫无罅隙,于觅只觉这真如一种奇迹。
单行尔在她身畔坐下,瞅着她专注思索的脸,看她此刻穿着他的衣服,喝着他泡的茶,胸臆间充塞的满是感动。他自然而然以指腹抹去她眼角的脏污,于觅一惊,差点打翻手里的茶。「你、你不嫌脏啊?」
「Why?」单行尔仍端着一脸俊美笑容,形状优美的唇吐出来的字句却差点让于觅喷茶。「反正我昨天都舔过你那么多地方了……」
「你信不信我拿茶泼你?」
于觅说得出做得到,单行尔立刻投降。「我是伤患!」
「你这么有体力,我看是痊愈了吧?」
她一个白眼瞪去,单行尔随即抱住头。「痛痛痛痛痛……我头开始痛了。」
最好是!于觅好气又好笑,拿他这无赖没辙。她饮尽茶水,干渴多时的喉咙终于受到滋润,不再那般哑痛,她抬眼,迎向他笑眯了的棕眸。他目光很柔,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情人间的言语这么简单,一句日常的问候就足以代表一切。
「Buon giorno。」
她以义语向他道早,很自然地伸手环住他健裸的上身,身躯相贴的感受舒服得令她叹息。从没想过自己这一生居然如此想贴近一个人,甚至想将自己的一切全给他,也许当初在海哥的店里被他拥抱,结局就已注定了。
他的温度,唤醒了她体内一直以来寂寞、渴爱的兽。
不过对于男人来说,才刚尝过她的甜腻柔软,一早又在yu望最为脆弱的时候被心爱的女人抱住,老实说,这真不是件好过的事。「觅觅……」
「别想再来一次。」于觅不迟钝,他逐渐升高的体温、略沈的嗓音及蛰伏在裤裆间开始发烫的yu望,她身为女人不可能没察觉。「昨天是一时失控,在你伤好前休想碰我第二次。」
这下单行尔垮下俊脸,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他这副沮丧模样毫不隐藏,直白得让于觅忍不住笑出声。「等伤好我就不管你了。」
「好!」
说风是雨,单大少马上恢复活力,哼哼哈嘻,甩得动双节棍。不过吞不下肚,至少还能尝尝味道,他大掌探尽暖热被窝,抚过她身下裸白的腿。「我感觉以后我会更迷恋你脱下牛仔裤的样子。」
这色鬼!于觅脸热,嗔他一眼,好气又好笑地探手触摸他刚开始长毛的头。唉,可惜了,不过人没事,绝对比什么都重要。
「好像小鸡的毛。」
她呵呵笑,被女朋友这般当小孩子似地对待,单行尔当然不满。「别小看我,我下面可是大雕——」
至于于觅回应他的,则是床上所有能扔的抱枕。
单行尔来到米兰已快半个月,其中十天都在医院度过。前天出院,昨天休息了整天,转眼已到了时装周的最后一天。CR的秀安排在下午,老天赏脸,天气状况不错,他虽然受伤得以暂时休息,不过自家公司办秀,多少还是得出场插花一下。
这次的秀举办在Museo Della Permanente,位于米兰Filippo Turati街,离他们的饭店不过四百公尺距离。他们步行前往,进去前,单行尔将工作证交给于觅。「我去帮忙,你到处看,记好位置,等下坐我旁边,不要乱跑……」
他殷殷叮嘱,罗唆到有剩,于觅差点就跟他讲米兰就像她家后院,尽管许久没来,但这座城市始终以自己的步调走着。米兰不似罗马,充满古迹,悠闲宜人,这里新旧交错,人们与建筑物骄傲地各自为政,互不搭理。记得一开始,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只想逃离。
但,有个人改变了她。
于觅逸出涩笑,拉紧风衣,抛开那些多余的伤感,随着人群走入会场。
一场服装秀从开演到结束其实不过三十分钟,事前的准备作业却繁复得惊人。不过,她只是个肤浅的路人甲,傲慢地只懂得看美与不美。时装秀开始,先是男装,她坐在男友身边,好几套衣服让她惊恐得五官扭曲,忍不住揪住单行尔的袖子。「我宁可你穿那件乌龟的T恤!」
Carlo Romano这次的主题是梦游现世,构想来自于《爱丽丝梦游仙境》这则奇幻童话,只见秀上Model全是五颜六色、张狂至极的扮装,但这只不过是序曲,等女装开始出场,她才见识到何谓真正的恶梦。
「如果这就是时尚,我情愿裸奔!」
单行尔比她还想哭,他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遮掩被剃光的发,有种自己该遁入空门虔心修行的Fu。
第十四章
于觅瞅着他脸上快崩裂的四十五度笑容,老实说,这问题她好奇很久了。「讲真的,你不觉得Romano这一、两季的东西……呃,有点自High过头了?」
她对CR这品牌没偏见,早期他们也确实做出许多梦幻迷人的作品,只是近一、两年走调得实在教人不忍卒睹,她疑惑男友替这品牌发声、树立形象,但难道没怀疑过这值不值得?
单行尔吐了口气,语调很难得地认真。「坦白说,我们品牌的东西好不好看,不是我的重点,而是我够不够了解它要传达的精神,并代替Romano先生宣扬出去,让大众肯定我们的理念。」
「嗯。」于觅听着,了解了,认真的男人自有一股魅力,男友对工作的投入及热爱感动了她,原来他不只是一张嘴讲讲,而是打从心底认同自己该做的一切。她一笑。「单先生,你既往不咎地邀请我来看秀,我真的很感激,往后我一定会多多关注你们Carlo Romano的。」
听了这话,单行尔反倒惊恐。拜托不要啊……
时装秀结束,接下来便是媒体采访时间,记者们拿着麦克风在场内游走,镁光灯闪烁不停,在场名流云集,单行尔忙着招呼,于觅不打扰男友,离开会场,走至街头附近的Biancolatte买了一杯Caffe Macchiato。
义大利人喝咖啡的方式像是每日必备的仪式,不像其他城市的人一样捧着一杯慢悠悠地喝,而是站着极为迅速地一饮而尽。曾经她也染过这习性,但现在,她只想在秋凉天候下慢慢品尝这份温暖及美味。
于觅站在街头,灰眸淡睬来去行人如何以自身展现时尚,这里随便一个人可能都是某大品牌的设计师或某报章杂志的总编。
就在这时,一道预料之外的呼唤震慑了她——
「Rosa?」太久没被人称呼这名字,于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瞠眸,眼前是一名混血男子,五官蕴含着西方的狂放及东方的神秘,像一尊完美比例的雕像。她不敢置信,嗓音不自觉颤抖。「……Vincent?」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男人改以流畅的华语说道,走了过来。
多年不见,他样貌没改变太多,唯独气势更加逼人,他浑身上下尽是不甘寂寞地以Armani作为主轴,低调中显见奢华,深邃的眼始终透不出真实心绪。「我来看Carlo Romano的秀,你呢,怎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于觅扯扯唇,不想与他牵扯太多,她心跳猛烈,四肢泛冷,手中的咖啡再暖不了她。她曾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不会再遇见这男人,可她来到了这个城市,终究还是躲不过。
「难得见面,要不要聊聊?」
他脸上还是那副尊贵优雅的笑,可于觅看得出他眸底究竟有多冷,她摇头。「不了,我在等人。」
「好。」他也没勉强,反正只要她还在这个城市,他要找到她是轻而易举。他走上前来,以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抱住她,在她脸畔轻轻印上一吻。「很高兴再见到你。Ciao。」
他给了她一张名片,然后步调悠然地上了前方那台等着他的Mercedes…Benz。
于觅一阵眩晕,沾染在舌尖上的咖啡变得苦涩了,她深呼吸,平复胸口那种有如碰撞的疼痛。她走进秀场,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找着了男友,几乎不顾一切地走上前。
单行尔见她走来,被她脸上表情吓到。「你怎么了?」
「我不舒服。」她脸色苍白如纸,方才被男人碰触到的地方不愉快地泛起疙瘩。Rosa,那是她遗忘已久的名字,当初替她取名的那个人已经不在,她不想再被他人这样称呼。「叫我的名字。」
单行尔莫名其妙,可还是配合女友。「于觅?」
「不是那个。」
「啊?」那是啥?「觅觅?」
被他这一唤,她几乎要落泪,方才的冰冷麻痹终于褪去,她四肢百骸再度被暖热了,苏醒过来。
过去她讨厌他这般叫她,现在却觉得动听如诗,单行尔觉察到她不对劲,遣开旁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只是遇到了旧识。」
她没说谎,但仍隐瞒许多,她看着男友忧心的脸,晓得自己让他担心了。这段往事,她早已尘封在心底,未再忆起,也许她该告诉他,如同她曾坦言自己灰败的青春,问题是故事冗长繁复,她该如何说起?
也许……等她逃离了这个城市再说吧!
一年一度的时装周终于落幕,单行尔的伤已无大碍,决定复工。Carlo Romano的总部位于Monte Napoleone大街,那儿也是米兰颇负盛名的名店街,街上各大品牌旗监店林立,随便一栋建筑物向上望去,可能就是某个大设计师的工作室。
单行尔猜想于觅应该会有兴趣,不料她却一副兴致缺缺。「免了,我在饭店休息就好,不用担心我。」
自那天从CR秀场回来,她对这个城市的一切几乎可说是意兴阑珊。她把自己关在饭店像关禁闭,最远的距离就是去街角买杯咖啡,喝完就回来。单行尔晓得她不太对劲,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但直觉告诉他,这与她那天偶然巧遇的「旧识」有关。
世界何其大,居然刚巧让她在米兰遇得旧识,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单行尔在意得很,搞得开会时都不专心,他踱出CR总部,正想拿出巧克力糖降低烦躁,却看见路旁一台极其招摇的白色宾士里走出一个男人。
「你好。」
来人端着从容笑意,浑身上下散发出唯我独尊的贵气,单行尔内心暗啧一声,默默将巧克力糖塞回口袋,同样回以输人不输阵的完美微笑。「Mr。关,好久不见。」
男人姓关,三十五岁,中英混血,是义大利纺织大亨关云合的儿子。单行尔曾在各大秀场见过他,传闻这位关先生作风狠戾,一口气并吞了许多Prato地区的小型纺织商,单行尔与他并无利害关系,只看在同是华人的分上聊过几次,却没料到他竟会在路上特意叫住自己。
两个男人四目交接,无言角力。比出身他是差了点,但比别的他可未必会输。单行尔在内心幼稚地计量着,只见关宇皓毫不在意,扯开一抹人畜无害的笑。「不介意找个地方坐一坐?」
单行尔挑眉。他们有这么熟吗?不过做公关的,当然不可能老实讲。「抱歉,刚好我等一下还有事,不如下次吧?」
他礼貌地致歉。于觅一个人在饭店,他不安心,颔首告别后正想走往计程车招呼站,关宇皓却出声顿住他前行的脚步。「我想跟你聊聊Rosa的事。」
谁?「我不认识这个人。」他历任女友也没一个叫萝莎的。
单行尔调头欲走,直到关宇皓下一句话传来——
「原来单先生不知道于觅在米兰的名字叫Rosa?很美的名字,对吧?那是因为她在大腿内侧,刺了一朵漂亮的玫瑰……」
天阴了。
于觅放下书,望向窗外。这时节的米兰天黑得快,外头的天空与她眸色相辉映。她一直不太喜欢这遗传自母亲、从小使她受尽欺凌的眸色,连这阴沉沈的天色让她看了也不禁跟着郁闷。
「唉。」叹了口气,本以为以关宇皓的手段,大概没两天就会找上门来,没料到准备了半天结果却这么平静,她有些意外,毕竟那天在CR秀场外,他尽管面色没变,藏得极好,可瞅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般地……不怀好意。
总之,杞人忧天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