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你”明显不是问这个，但闻言程橙眼睛还是睁得老大，咬着嘴唇，快被气死了，她尴尬地站了几秒钟就转身逃走，没几步就又折回头，泄愤似地踩了叶瑞一脚，然后箭一样地逃离“案发”现场。
叶瑞看她傻傻跑远的背影，笑容越来越大。
*****
程橙，那时候我站在原地，风依然很大，而阴霾却不复在。
我在心里，悄悄对自己许了一个愿。
关于未来，关于梦想。
关于你。
第19章 第十九章
他似一个梦，阖上眼，就缓缓向我走过来，牵着我入幻境。
那么甜蜜、幸福。
我舍不得醒。
——程橙
接下来的日子，程橙和叶瑞极为有默契地投入到“近期的目标”中去，谁都没有提那天那个吻的事情，两个人偶尔说说话，闹一闹，不开心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开心的，就记住。
小日子过得舒服、自在。
在叶瑞不遗余力地帮助下，程橙的数学成绩终于有了质的飞跃，开始是刚刚在100分上下起伏，后来渐渐提升到130多分，并稳稳地保持住。
到六月份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时候，她的综合成绩排名已经杀到了全班第二，年级前十。
任何努力都会有回报，多或者少的问题，但终归不会太残酷。
“哎！”叶瑞看她打鸡血似的一张张地做卷子，不禁出声打断，“就那么几天了，不必要那么拼，保持状态就好……”
程橙俨然已经是一只考试机器，看都没看他，咂巴咂巴嘴，继续奋斗，“我知道，我知道……还有最后一道，我就不信算不出来！”
“程橙。”
“嗯？”
“没什么……你继续写吧。”
程橙抬起头迅速看他一眼又低下去，回了一个字，“哦。”
为了避免高温，高考从七月份被挪到六月份，学校里也为了学生能好好休息，高考前一天就开始放假，老师仔细地发了准考证，叮嘱了很多考场上的注意点，就让他们各自回家。
七号这天早上，天气恰如其分的好，没有下雨，早上有一些些的雾，而后放晴但却不是很热。
考场则是自己熟悉的学校，考场的位置她也提前去看过，靠近窗户，透气清凉。
程橙觉得一切都像一个好兆头一般。
她起得很早，给自己做了一顿丰富的早餐，然后一一检查早准备好的考试用具，无误后就放到包里，她把叶瑞给她的手机拿出来，正准备发条短信给他，就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打开，看见叶瑞给她的话，
“吃饱，准考证不要忘记，然后……加油！”
她坐在床沿笑笑，回了一条过去。
“遵命！你也是！加油！”
然后麻利地关机，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
她意外地发现肖然和她同个考场，肖然走进教室的时候，也看见了她，只示好般地对她笑了笑，就没有了下文。
程橙安静地坐着，想起这几个月以来，肖然断断续续地找了她很多次，直到她对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打扰过她。
生活不是小说，该继续的时候就要继续，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谁和谁又不是非得绑在一起……
她想着这些，摸了摸笔袋里削得粗细得当的2B铅笔，
叶瑞的杰作，之前就总是号称自己削的铅笔拿来填答题卡，一划准填满一格，不多不少，简直神作，所以趁着考试，他愣是给程橙准备了好几支。
她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然后笑笑地端坐好，听监考老师说完一堆考试须知，然后拿到试卷，就开始流畅地答起来。
高考，说起来多么重要多么严重，其实到底也就是一场考试而已，平常心对待，发挥出应有的水平即可。
两天的考试都很顺利，到最后走出考场的时候，程橙简直都觉得高中时代就这样过去有点缓不过来的样子，四周都有同学尖叫的声音，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完全不环保地把那些书本、作业、试卷边走边丢，她开始是恍惚，然后想到不确定的未来似乎有非常美好的东西等着自己，于是猛地反应过来，抑不住地开心。
叶瑞的考场跟她隔了一栋楼，她出来之后不自觉地走到叶瑞考场的楼下等他，可是许久都没有见到人影，她只好失望地回家去。
她回到家看见她妈意外地做了热腾腾的两菜一汤，看见她回来，程橙妈边解围裙边说话，“回来了？”
“嗯。”
“这两天碰巧你奶奶说身体不太舒服，我一直照看着她倒把你忘了，考试完了吧？”
“嗯。”
自从上次在班主任办公室打了程橙一巴掌，母女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冰封了起来，虽说也没什么仇啊恨啊的，但程橙因为学习紧张，她妈又是一向不怎么搭理她的，就一直僵着。
这会儿，程橙妈似乎是终于觉得不管怎么样，总归是自己女儿，于是趁着程橙高考完的时候，先给个好脸色总是没错的。
“考得怎么样？”
程橙虽然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笑了笑，“挺好的。”
“那就好。”程橙妈坐下来，对程橙轻轻招手，“去叫下你奶奶，一起吃饭吧。”
“好。”
一家三个人坐一起吃完饭，都差不多过了七点了，程橙在整理饭后碗筷的时候，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就放下手上的活，跑到房间，把手机打开。
刚打开没多久，就有电话打过来。
“程橙？谢天谢地，你终于开机了。”
“是！我吃晚饭忘记了，你在家么？我今天还在你考场下面等你了可是没等着……”
“……开窗户。”
“哎？”程橙讶异地趴到窗户那里，然后打开，就看见楼下叶瑞故意拉着一脸苦大愁深的表情对着自己。
她关上电话，笑着打招呼，
“HEY——”
叶瑞也笑，温柔地回她，
“HEY——”
声音有点重，程橙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再指指后面，示意家里还有人在，叶瑞立刻领会，也把食指放到嘴边，另一只手做了个OK的动作。
两个人好笑地对看了一会，程橙开口，“来很久了么？”
“还好啦。”
他提早了半个小时交卷，出考场后就被家里接走，打电话给程橙打不通，到家后几乎是片刻没耽误，就逃过来程橙家楼下。
他看着程橙笑容洋溢的脸，顿觉心安。于是问道，“考完感觉还好么？”
“嗯，别的都好，数学嘛，最后的大题觉得比平时的测验难……”她看着叶瑞闻言转阴的脸，笑起来，“不过我都算出来了，厉害吧？”
叶瑞总算松口气，低头想了想，再对着她的眼，“程橙？”
“嗯？”
“志愿的话 ，你想填哪个大学？”
“现在说太早了吧？唔……不过要是顺利，大概会填北京的学校吧，人大。”她看着叶瑞，坚定地点点头。
“好的。”叶瑞对着她笑得意味不明，却很灿烂。
“喂喂……你该不会是……”她也是想和叶瑞再在一起的，但是这毕竟牵扯着别人的人生计划，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了，没事了，我要走了，电话联系。”叶瑞笑笑朝她摆手。
“……”
夏天的夜黑得晚，但纵使是这样，外面也开始渐渐是黑夜的样子了，程橙趴在窗户上，模模糊糊地，开始看不清楚叶瑞的脸。
程橙垂下眼，她很想再多说一些，比如“你想填哪个大学？”或者“你想去哪个城市？”又甚至是“不如我们……”
“程橙？”
程橙再次抬头去看叶瑞，看见他的眼似乎是直直地对着自己，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的话……”他的声音淡淡地，又充满着力量，“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程橙就讶异地张着嘴呆着动不了了，她想自己这时候的样子一定非常非常傻，但是，
这是告白么？这是告白吧！
她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脸颊发热对着叶瑞，就重重地点头。
夜色昏暗，她不晓得他有没有看清楚，于是又轻轻地发出“嗯”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异常动人。
*****
人一生中，大概是真的有那种美妙的，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幸福时光吧？
如果能够选择时间停止的话，
我想，我会记得那时候你阳光清朗的脸，
像明灯一样，照亮我所有的前程。
*****
直到叶瑞走以后，程橙还是激动得心噗噗地跳，她在房间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坐到书桌前面，把叶瑞送给她的本子拿出来，开始拼了命地写。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进了同一所大学的话，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摸摸自己的脸，笑得傻愣愣。
晚上洗漱完毕睡在床上的时候，她还十分矫情地把本子放在心口，然后心满意足地睡了。
梦里尽是甜蜜。
凌晨大概两点钟的时候，她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惺忪着眼起来开门，就看见她妈一脸慌乱的表情，对她说道，
“程橙！快！快帮忙！”程橙妈的脸苍白而凄凉，“你奶奶怕是不行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想，我是不是快要失去他了。
——程橙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人有一种想挣扎出去的冲动，但是程橙依旧是坐着，手机械地拿着小刀，削着一个甚至都不知道可以给谁吃的苹果。
她的对面是病床，此时她奶奶正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上面。
脑溢血，昨天如厕的时候突然昏倒，急忙送到医院后，就被医生通知要进行颅内手术，她妈二话不说，交待了程橙看好奶奶之后，就跑出去想办法借钱，因为资金没到位，医院就只安排了病床给程橙奶奶躺着。
老年人脑出血是常事，这种情况基本也就是通知大限到了，即使是开刀，平安的几率也是一半一半，更不提后头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并发症，医院这种情况见得太多，此时也都麻木了，只是来来往往的护士医生瞥见一个年纪不大，瘦瘦的小姑娘孤零零地彻夜坐着，眼睛睁得老大，觉得怪可怜的。
程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没有丝毫准备，只坐在位置上发着愣。
她从来没见过她爷爷，外公外婆也是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几乎是第一次直面“死亡”这个词。
空白而凄厉。
悲伤？难过？这些都没有“死亡”本身带给她的冲击大，纵使是关系一直冷冷淡淡的，程橙也想象过如果没有她奶奶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幻想中与她已有的生活，并无不同。
但毕竟是从小一直看着的人，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亲人。
此时，难道说不在就要不在了么？
心里蓦然地，就觉得空落落的。
她呆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失意地把脸捂起来。
等到再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她妈摇摇晃晃地站在病房门口。
“程橙。”
“妈。”
她妈用尽所有办法也只是筹到了万把块钱，程橙于是回家取了存折，把攒了好几年的几千块钱都取了出来，现下是别的都不能再想了，不管怎么样，手术是要做的，有用无用都好，她奶奶这辈子太苦了，儿子不在身边，家里人关系不好，最终倒下去的时候，竟是连一句遗言都没说得出来。
程橙转头去看她妈憔悴的脸，也是懂得，这大概是她们母女两个，最后能对老人家的一点点关于人生最末的补偿而已了。
手术进行了很久，程橙和她妈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等结果，最后人被送出来，依旧是昏迷着。
医生说病患年纪太大，昏迷的时候还摔得不轻，结果说不准，血块是暂时清除了，但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事就被这样拖了下去，幸而是程橙高考考完，时间还是有。
开始的几天，程橙都待在医院做看护，夏天天热，她常常要给奶奶翻个身擦一擦什么的，晚上就在旁边的病床上随意地蜷一晚，最后她妈接手照顾的时候，她整个人竟然是虚得在夏天愣是出了一身汗。
她中途也回过几次家拿东西，但是都没有机会好好地睡上一觉，这一会她回家，先是洗了个澡，然后就一头倒在床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摸出电话，就看见上面满是未接电话和短信。
未接电话七十八通，短信十一条，都是叶瑞的。
“早上好。”
“见你没回就打了电话给你，也没人接，人呢？”
“是出门没带电话么？”
“程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你家楼下，你在么？”
“程橙，你在哪里？”
“好多天了，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很担心。如果看见的话，务必回我个电话……”
…………
还有几条，程橙胸口闷得慌，实在是没有力气再看了，眼睛泛酸，翻过身，回了一条，
“我没事，别担心，毋念。”
就关机然后埋在床上，沉沉睡过去。
等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门口有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她挣扎着起来，走去开了门，就看见叶瑞焦急的脸。
不知道敲了多久的门，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叶瑞的表情除了焦急还有一点点的小愠怒，但是见到程橙，还是勉强地勾起嘴角笑了一笑，然后摸摸她的头，一如既往地温柔，“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于此刻像是一块巨石，压住程橙那颗不安的心。
程橙愣愣看着叶瑞有十秒钟，眼睛就开始迷迷蒙蒙起来。
她摇摇头，然后顺着叶瑞摸她头的手抚过去，就抱住了他。
“不要问，不要说话，不要管我。”
她一点也不想告诉叶瑞发生了什么事，但却很想抱着他，仿佛那拥抱能给她无尽的勇气。
两个人维持着这份略微莫名的拥抱。
然后她就听见叶瑞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小声骂了句，“傻瓜。”
他联系不到程橙，于是每天都来她家，有时候在楼下对着程橙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