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防盗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解意毫不惊慌,静静地看著林思东推门而入。
林思东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看著他,脸上是微微的笑容。
解意只是看著他,神情间十分平静。他想了想,起身进了自己的书房。这个房间离客房最远。他不希望解思听到什麽动静。
林思东了解他的意思,跟著他进了书房,将门锁上。
解意靠在窗边,手里仍然拿著酒杯。他瞧著林思东,嘴角忽然噙了一丝淡然的笑意:“你果然还是要这麽做,甚至不顾忌我弟弟还在这里。”
林思东缓缓地向他走去,高大健硕的身影充满了沈沈的力量。他的声音很低沈,却犹如闷雷一般在空气中滚过。“小意,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他轻声说。“我怕了这麽久,悔了这麽久,今天能够看到你,我实在是无法就此回家。”
解意看著他逼过来,却没有紧张的表示。他喝了口酒,微微一哂:“不要跟我说爱字,别说你这麽做是因为爱我。我不相信。”
林思东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他愈来愈瘦削窄细的腰,将身体整个贴了上去。“但是,我的确是爱你。”他将脸埋入解意的肩颈之间,闷闷地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我想听你的声音,想这样子拥抱你,想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解意将脸侧向一边,看著手中水波不兴的红酒,轻笑道:“林总什麽时候变成诗人了?”
“爱上你的时候。”林思东呢喃著,火热的唇顺著他的脖颈往上滑,掠过他线条优美的下巴,滑过他的脸颊,吻上了他柔软的嘴唇。
解意的唇很凉,嘴里满是芳香的酒气,呼吸之间有种甜丝丝的气息。林思东搂著他的身体,双唇的力道越来越大,沈沈地压向他,将他压在墙边,舌头伸进了他的嘴里,想与他纠缠。他的身体越来越烫,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
解意没有动,右手端著酒杯,左手垂在身侧,连呼吸都没有异样的变化,仍然轻而细。在毫无缝隙的紧贴中,他感觉到林思东身体的变化,耳边听著林思东越来越急促的气息,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平淡。
林思东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把火已熊熊地燃烧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习惯了以往与解意的相处方式,顺势而为,手已从他的腰间移到了身前,不知不觉间便解开了他睡衣的钮扣,将他的衣服拉开,伸手进去,摩挲著他赤裸如丝绸般的肌肤。
这是他熟悉的身体,虽瘦削但线条匀称,年轻的身体富有弹性,江南男子特有的细腻温润的触感,自然散发出的若隐若现的幽香,无不令他心醉神迷。
“小意……”他情不自禁地轻声呻吟。“小意,我爱你,我爱你……”
解意的声音却清冷平静:“我不信。”
林思东一怔,抬头看著他。
解意的脸色仍然如常地苍白,眼神清澈,连拿著酒杯的手也没有一丝晃动,显然没有一丝情动的迹象。
林思东打量著他,想了想,困难地放开了紧拥著他的双手,替他将敞开的衣服拉上,再将衣扣一个一个地扣好。
解意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光,把酒杯轻轻地放到窗台上,这才看向林思东,轻声说道:“谢谢。”
林思东将手放到他的肩上,十分诚恳地说:“小意,我说过,绝不再逼你。”
解意微微一笑,再次说道:“谢谢。”
窗外的路灯静静地从窗户照射进来,借著微弱的光线,林思东看著他如画的容颜,忽然间热泪盈眶。“小意,我知道过去的事,都是我的错。”林思东的声音更闷。“你要怎麽样才肯原谅我?”
解意觉得很累,走到窗边的长沙发上坐下。
林思东管不住自己,也走到他的身边,却是躺了下去。他把头放到解意的肩窝,伸手搂住了他。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林思东第一次用这种从属的姿势与解意相处。过去他永远是紧紧地揽住解意,让他枕著自己的肩头。
解意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抗拒的表示。相反的,他反而将手绕过林思东的肩头,轻轻地拥住了他,但却只如朋友般的熟捻,并没有情人之间的那种情意。
“思东,你问过我很多次,要怎麽样才能够原谅你。”他的声音很轻,缓缓的,在静夜里却很清晰。“我自己也想过很多次,到底要怎样才可以原谅你。”
林思东十分享受解意数月以来这来之不易的主动,闭著眼,紧紧地贴著他的颈项,轻声说:“是啊,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做到。”
解意侧头看著窗外夜空中淡淡的星光,神情依然很平静:“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心里却越来越疼,疼得我无法呼吸。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那一夜,我是真的打算从鹿回头上冲下去的。就此一了百了,也落得个干净。”
林思东一听,心里一颤,猛地箍紧了他。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解意猝不及防,不由得哼了一声。林思东赶紧放松了他,起身望向他的脸,担心地问:“小意,你怎麽样?没事吧?”
解意轻笑了笑:“我没事。”
“对不起。”林思东出神地看著他,心里蓦地疼痛不已。“小意,对不起。可是,你以後绝不可以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可以,烧车烧房子也成,就是不要伤了你自己。”
解意垂下了眼帘,半晌才抬起来,对他笑了笑,声音仍然很轻柔:“思东,你也对我好过,我……到後来不是生你的气,只是觉得……天地之大,却不知道我应该在哪里才合适。我很疲倦,很疲倦,只想放弃……等我从鹿回头上下来,便去了西部偏僻的草原。我在那里呆了10天,也想了10天。”
林思东与他相对而坐,两眼灼灼地看著他,充满了期待:“怎麽样?想通了没有?”
解意的脸上始终挂著一缕温柔的微笑,却是云淡风轻:“思东,我想了这麽久,终於想明白了。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不是因为你对我的暴力,而是你在施暴时说过的那些话。那让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在你的心里,其实是如何的不堪。自那以後,无论你对我说的话有多麽动听,我都不再相信,无论你对我做什麽,我也都不再有感觉。思东,时光不可能倒流,我们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你若强求,结果只会更糟。”
随著他的话语,林思东的神情激烈地变化著,从期待到悲哀到无奈到恳切。他轻轻地将解意拥进怀里,苦苦地追问著:“小意,你是爱过我的,是吗?”
解意在他耳边清清楚楚地说道:“是的,我爱过你。你是第一个让我动了真情的人。我曾经,深爱你。”
林思东的眼泪终於掉了下来。“你知道吗?”他激动地看著解意。“从我懂事起,我只哭过一次,那是把我从小养大的奶奶去世的时候。今天是第二次。”
解意的眼神十分柔和,静静地看著他,随後将自己丝绸睡衣的袖子覆盖上他的脸,将他的泪水印干。“思东,别这样。”他轻轻地说。“让我们好来好散,就这样和平分手吧。”
林思东感觉到丝绸的柔滑温凉,盖在他的眼睛上,带给他如水一般宁静的黑暗。他闭著眼,感受著那丝绸的触感,带著淡淡的薰衣草的暗香,仿佛解意的肌肤,令他的心安宁、陶醉。
他抬手,将解意覆盖在他脸上的手按住,让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沁进解意的掌心。他的声音却恢复了平静:“小意,我是绝不会放弃的。我知道,过去我伤你太深,要你一下子原谅我,那是不现实的。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再试一试。好吗?”
解意心如止水,没有一丝的犹豫。初夏的夜风仍然清凉,令他忽有所感,轻声喟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思东,我的心已成灰烬,永远不会再燃烧了。”
林思东情急之间忽然想起了那句听别人闲谈间开玩笑地说起的一句英文经典,立刻说了出来:“永不说永不。”
解意缓缓地拿开了自己的手,清亮的双眼看著林思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永,不。”
林思东看著解意。从他们相识的那一天起,解意其实一直处在下风的位置上,无论他多麽倔强刚毅,感觉上仍然需要仰视他。可是,这一次,回来後的解意却变了,仿佛站得比他还要高。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周身都是棱角,整个人似乎温柔似水,但却不再是他轻易掌握得住的了。
这样的解意,这样的解意,让他如何放手,如何忘记?
解意看了看外面,缓缓地笑著,似夜色中盛开的百合,令人见而忘忧。“思东,天要亮了。”他轻声说著。
林思东猛地醒悟,立刻说道:“好,我马上走,不会让你弟弟发现的。”
解意笑著点了点头:“谢谢。”
“小意,别跟我说谢字。”林思东站起身来,神情已迅速恢复正常,顾盼间仍然充满了慑人的风采。“我希望我们能从朋友做起,重新开始。”
解意却不置可否,只说道:“我送你出去。”
窗外,天边已有微微的曙光闪现。黎明的气息在室内弥漫,令人感到一丝丝的惆怅。
林思东又觉得心底深处有泪意在往上奔涌,浓烈的不舍缠绕著他。他强自忍耐著,随著解意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轻轻地打开门,他转回头看著解意。
解意站在他面前,温和地笑著,轻声说:“再见。”
林思东微微点了点头,喉头发哽,竟是难出一言。看了解意一会儿,他忽然忍不住倾向前去,在解意唇角轻轻地印下一吻。
解意微微一怔,却没有恼怒地表示,只是微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思东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他对解意笑笑,轻轻带上了门。
7
解意只略略眯了一会儿眼睛,便起了床,简单冲了下凉,便带著解思去了公司旁边的酒店,在餐厅里喝著广东早餐,显得十分悠闲。
解意叫了一大堆东西,对解思笑道:“你这几天一定没好好吃过什麽东西,已经瘦了一大圈了,来,多吃一点。”
解思像小孩子一样连连点头,嘴里正在嚼著一个小小的菜包,筷子上夹著豉汁蒸排骨,眼睛盯著小屉笼里的蜜汁凤爪。
解意看他那充满孩子气的贪婪神色,忍俊不禁:“是不是很多年没吃过这麽地道的中国饭了?”
解思使劲点头,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手不停,嘴没空,一阵猛吃。
解意喝著清淡的菊花茶,瞧著弟弟,脸上满是惬意的微笑。
结束了第一拨猛吃,解思招手叫服务员将餐车推过来,继续要各种小吃和菜式。解意只要了一个白灼生菜和皮蛋瘦肉粥,其他都由著解思的性子,随便他点。
不一会儿,桌上又重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解思满足地笑道:“哥,我可真的好长时间没吃到这样的美食了。天天都是牛奶面包,可真是会要人的老命啊。”
解意正在喝茶,闻言笑不可抑:“那你多吃一点。”
“嗯。”解思边吃边点头。“就冲这些美食,毕业之後我也要回来。”
解意笑问:“不读博士了吗?”
“要。”解思不假思索地答道。“只有个大学文凭可不算什麽,就算是耶鲁,也总得读到博士吧?上海有很多跨国公司,要接他们的案子总得先在学位上有点优势。”
解意满意地点头:“好,我支持你。”
解思抬头看著解意:“哥,你不用再给我汇钱了,我现在帐上的钱已经够多的了,再读几年书都是绰绰有余。”
解意宠爱地笑道:“没什麽,穷家富路嘛,你一人在那麽远的地方,手里有点钱也是应该的,否则有什麽事的话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解思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犹豫著问:“哥,我问你个问题,可你不许生气。”
“好,你问吧,我不生气。”解意答得爽快,笑得也很愉快。
解思又迟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改不过来了吗?”
解意知道他问的是什麽,略想了想,点了点头:“是,改不过来了。”
解思“哦”了一声,又沈吟了一会儿,才慨然道:“那好吧,反正现在也流行。”
听了他这句不伦不类的说辞,解意一时答不上来,只是轻笑。
解思却很认真:“总之,哥,无论你做什麽,怎样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相信爸妈也是希望你幸福快乐的,即使他们知道了,也会想通,我也会帮你做他们的工作的。”
解意心里一暖,轻声说:“小思,我知道。”
说完这些话,解思仿佛自己挣脱了禁锢一般,心里大为轻松,顿时恢复了开朗活泼。他拿起筷子,又开始扫荡桌上的美食,边吃边说:“反正爱丽斯是新加坡人,不必计划生育,我到时候多生两个孩子,送给你一个。”
解意忍不住笑出了声:“多生几个孩子是最好的,孩子最可爱了,爸妈肯定老怀大慰。不过,不必送给我,咱们兄弟哪用得著闹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爱他们一生一世,将来我若死了,遗产全部归他们。”
“又提死字。”解思瞪他一眼。“你能不能让我放心一点?”
“好,我不提。”解意又笑。
解思想了想,天真地说:“不过,你也挑些善良之辈去爱,别理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搞得自己遍体鳞伤的,到时候不光是你疼,我们也会痛的。”
解意仍然只是笑:“好,都听你的。”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多小时,两兄弟坐在餐厅明亮的橙黄色灯光下,显得十分的俊逸潇洒,神采飞扬,吸引了周围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士。解思今天仍然穿著T恤、牛仔裤,解意却恢复了西装革履的正式。两人相似的脸上都有著相似的笑容,让人一见便眼前一亮。
解思终於满意地吃完,叹息道:“再也撑不下了。”
解意笑著买完单,起身往外走。
解思连忙跟了上去,认真地问道:“哥,我再缺几天课也是无妨的,反正我学习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