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也好,你下定决心就成。”稀奇地看了她一眼,舒冬海觉得大有蹊跷。
“冬海,我会不会太笨了?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是闷不住在心头的话,沈秋池郁郁寡欢地问了藏在内心许久的疑惑,“你们是不是常常认为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听听看这小妮子说出什么自暴自弃的话,怎么在“晴光”中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才多久时间,一下子全没了?舒冬海摇摇头道:“别胡思乱想,又没有人说第一次找工作就可以心想事成,你没听说过我工作的准则吗?”
“你说‘钱多、事少、离家近’吗?”沈秋池无精打彩地应道。
舒冬海举起一根手指头,左右摇晃地说:“NO、NO、NO、光那些还不够,现在的人得加上房子大、车子美、老婆漂亮、孩子乖,最重要的是还要‘睡觉自然醒’。人心不足蛇吞象,所以喽,你已经算是不错啦。”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沈秋池欲言又止。
“工作就是那回事,夏荷一天到晚老嚷嚷着不干、不干,最后还不是乖乖回去上班。”舒冬海耸耸肩说,认为天大的事情也有解决之道,她维持一贯的语调,冷冷淡淡地,语气中听不出是安慰还是嘲弄,“去出版社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如果无法胜任的话就换了吧!”
“冬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沈秋池突兀地冒出一句话,眼光却是须臾不离地面。
“嗯,还好啦!”舒冬海不明白沈秋池说这话的意思,口中轻松地应道:“虽然你有点……不够灵敏,做起事来常常冲过了头,又容易受到别人的欺负,但至少你很认真,别担忧,总会遇到赏识你的老板。”然而她的眼睛不时地盯着沈秋池,这丫头的脑袋中不知道又装了些什么。
天知道在“晴光”的四个姐妹中,她的脾气是最古怪的,别看她一副温温顺顺的模样,做事慢半拍,吵起嘴来从来不会赢,又兼烂好人一个,可拗起来的时候,连十头牛都拉不动。沈秋池心里的敏感可比任何人都来得夸张,所以舒冬海特别注意。
沈秋池抬起头,盛满哀伤的脸颊上没有笑意,只是勉强牵动嘴角,“你这人真是太好了。”
“谁说的?夏荷老说我是个坏心眼的女人,想从我的口中得到安慰简直比登天还难。”舒冬海说完后不禁想,听听看她说出什么话来毁谤自己,老天有眼,为了自家姐妹,就算要当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她也认了。
“是吗?”沈秋池苍凉一笑,明白她言辞中诸多隐瞒,总归是自家姐妹,就算不是出自同一个肚皮,至少多年的相处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她们就是舍不得说出真话。
“当然喽,我什么时候诓过人?热死了,你也不要坐在这里当棉被,太阳这么大,没把自己的细菌晒死,当心先把自己晒昏了。”舒冬海觉得气氛不太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强拉起沈秋池。惟今之计,首先只有拖着她离开诡异的情境。
“冬海,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她冒出一句体贴的话,却让舒冬海的一颗心更加七上八下。
这小女子不正常,太过正经的言语若出自她的口中,铁定有问题,只是,问题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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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该死的小鸵鸟,遇到事情之后,除了将自己埋在沙子中,自以为天下太平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用?
齐景熙真怀疑过去的岁月中,她怎么有办法安然度过?
气上心头的他,此时除了生闷气之外,还能做什么?既不能把气出在旁人身上,秦晶琥就成了牺牲的不二人选,谁让秦晶琥什么时间不好挑,偏偏选上小鸵鸟心理还未完全恢复的时刻来找他。
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解决夏安臣的事情之后,齐景熙也算了了悬着的一桩心愿,毕竟“纵虎归山”,一个不小心,老虎不知感恩图报,反而更加猖狂,岂不是害了别人家的女儿?
身为滨海社会中知名政治家族的第三代,除了家族中极少数的人知晓齐景熙的身分之外,他可是个绝佳的隐藏者。
除了导因于他对政治的没兴趣之外,更由于家族的某些冲突缘故,让齐景熙只想远离,从此不涉足其中。这次要不是因为沈秋池,他也不会破例求援,甘冒泄漏身分的危险。天知道滨海的记者可是耳聪目明,难缠得很呀!
他原本不打算斩尽杀绝,如果夏安臣知道错误,不再做相同的错事,他也有好生之德,打算留条生路予夏安臣,哪晓得不如好歹者大有人在,那就别怪他动用自己家族的力量,为滨海的出版界清除败类。
解决完问题之后,齐景熙原本想趁着大好的心情,带沈秋池出去走走,回到家中却只见空旷一片,居然没有看到她的袅袅人影,毋需深思,他用膝盖想也能明白,她大抵是听到了那天秦晶琥与他的对话,又以为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才潜逃离境。
他知道她的内心是伤痛的,不愿苦苦相逼,齐景熙打算给她一些时间,希望她想通之后会回头找他。
可是数日过去了,依然不见佳人芳踪,让他怎能不心急呢?
不打算继续守株待兔,齐景熙拉拉身上的薄外套准备外出,已近深秋,凉意渐起,教训别人之余,他可不打算赔上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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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探许久,终于让齐景熙找到“晴光”的地址,可以登门造访,好好地揪出沈秋池那只只会躲避的鸵鸟了。
说也稀奇,“晴光”虽名为教养院,倒也不是个好找的地方,打从它原址被拆除之后,下落竟然成谜,在齐景熙的威胁之下,倒霉的秦晶琥只好推掉手头上的工作,专心一意地找寻。
“你走掉了女人,为什么是我的错?”第一次接到如此特殊的任务时,秦晶琥不平地说,“少爷,我是经纪人,不是侦探耶!”
“谁让你出现的不是时候。”齐景熙对异性向来就没有特殊的待遇,更何况对同性动物。
“我那天说的都是实话,又没有添油加醋。”秦晶琥忙喊冤道,“谁知道你神秘的家族背后,居然有股恶势力在,早知道,我才不趟这浑水,真是‘好心被雷亲’,下次再也不替你担心了。”
“好,就当你自己上了贼船,想洗手不干都不成了。”齐景熙闷极了。
衰运上头时,最好别妄想躲得开,想开了之后,秦晶琥也只好认了,既然是找人,应该不会太困难,谁知道,“晴光”教养院就像凭空消失一般,竟然连灰烬都不剩,害得他只得叫苦连天,大呼“大人,冤枉呀!”
幸而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多方打探,日以继夜地努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秦晶琥,总算发现“晴光”的所在地,得以交差。
原来在有心人的遮掩下,它已经受到“达致”公川钟家的蔽荫,难怪不得其门而入的他始终无法近身。
这也就是齐景熙此刻站在这片风景秀丽的所在的原因了,举目望去没有其他居民存在,独独坐落座“晴光”。
远远地望去,他就看到沈秋池孤单的身影,她抬着头,没精打彩地望着天空发呆,他咬牙切齿地想上前,却见她那秀丽的脸上虽然带着轻浅的笑意,依然掩不住眉头上的轻拢。
娉婷袅袅的人影终于再次映人眼帘,齐景熙止不住心头的激动,恨不能即刻拥人怀中。
才短短数日不见,沈秋池出落得更楚楚动人,宛如风一吹就飘扬的身段不像瘦了,反正娇小的人儿,体重上再多地降低,身形依然看不太出端倪,可是她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忧郁,却是他所不能忽略的。
都过了好些日子,难道她尚无法释怀?齐景熙摇摇头地想,男人与女人不同,受害者与加害者的立场更是大相径庭,连以描绘人心著称的他,免不了要大叹“女人心,海底针”的。
大踏步走上前,就这么正面地出现,他不要给她任何机会逃脱,这一次除了揪出她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她认清自己的内心。
望着天上随意飘过的白云出神,沈秋池正想到齐景熙,不知道她离去之后,他受到干扰的日子是否已经结束?恍惚间,她听到脚步声缓缓地靠近,她不会感到惊慌,反正自从以那副失魂落魄的死样子回来之后,再也没有人相信她口中的“没事”是真实的。
回到“晴光”,大伙儿怕她想不开,总是须臾不离地陪着她,惟恐有个三长两短,顾春江软言软语地慰藉,耿夏荷老爱提起新鲜事,连冷冷淡淡的舒冬海都像个跟屁虫,除了上厕所之外,难得让她有空档。
真是的,大家也太多虑了,她若真想不开,怎么会回到这里来?
好不容易摆脱舒冬海的监视,沈秋池坐在空旷的原野上,独自在心里笑大伙儿的痴傻,酸涩的笑中却是带着泪意,面对大家的关爱,沈秋池多感的心中没来由地起了怒雾片片,迷茫了所有的思维。
为什么呵?明明她是个带煞的扫帚星,却总是遇到这些烂好人,让她无法对人间完全地失望透顶。
她不值得呵!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来者似乎不怕她的知悉,所以沈秋池也没有回过头,反正她认为除了舒冬海之外,此刻也不会有旁人了。
“小鸵鸟,你打算让自己一辈子都埋在土里,永世不见天日吗?”靠近之后,齐景熙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他的出现教她喜多于惊。
“哼,问得好。”从鼻子中喷出气体,以四十五度角度俯看着她,齐景熙又回复与她初次产生摩擦的狂妄,“怎么不说你为什么像个蛇般偷偷摸摸溜走了呢?”
“我……我打算告别的。”辞穷的沈秋池无言以对。
“结果呢?”
“你……太忙,没有多余的时间常常在家,加上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不应该再打扰你。”面对他凌厉的眼神,沈秋池的回答愈来愈小声。
“所以你就偷偷跑掉?”
“我没有!”她大声地应道,不想让他知道离开其实是为了他好,回到“晴光”的日子里,脑海中时时刻刻都有他的身影存在,她好想好想跟在他身旁,就算是远远躲在一旁也成。
可是她是个不祥的人呀,众叛亲离,靠近她不会有好下场,怎能因此害了拥有大好前程的他?难受呵,痛楚阵阵袭上心头,齐景熙是个好人,有着如阳光般亮眼的前程,她怎么能够如此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居然对他如此大声的吆喝,唉,又失态了。
她收敛心神,放小了声音说:“你……唉,我不是你的责任。”
“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责任。”意有所指地道,齐景熙看着脸色红红的她,“我所认识的沈秋池,是个自我约束极高又热心到家的人,为了替别人设想,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全。”
“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充其量我只是个笨蛋,不懂世事人情,你太高估我了。”羞赧的面对他的称赞,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你有很多的美好值得发掘,虽然也有不少愚笨的行径。”齐景熙总是不忘挖苦人,“对自己有信心点吧!”
他不擅长安慰人,更甚者,他是以损人为乐的,自从因缘际会下他仗义搭救之后,相处多日,沈秋池早明白这一点,但藏在犀利的言辞背后,他对她的关怀却是如此清晰。
感动吗?
当然是,柔情款款,哪个女人不会动心呢?
暖流自心田深处汇集后,溢注全身的细胞,逼得她直想哭。
然而自暴自弃也非她所愿呀,沈秋池张着无奈的大眼,轻叹口气道:“你不懂,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哈!”齐景熙闻此言嗤之以鼻,“又来了,女人除了将自己的不幸归究于老天爷的头上之外,有没有更新鲜的形容词?我还以为你会和别人不一样,真是失望唷。‘人定胜天’你听过没?去相信那劳什子的鬼神,还不如赶快积极地充实自己,埋头苦干。”
“我知道你不可能相信这些,但是一切在冥冥中早有定数。”齐景熙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沈秋池认命的说,“我运气不好,谁碰到谁倒霉,从小到大,我尝尽冷暖人情,好心的人碰到了我,从未曾有过好下场的,后来人人避我如蛇蝎,差一点我就无法生存了,直到院长地出现。说这么多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告诉你,能远离我的话,最好不要太靠近。”
时间的消逝只有帮助沈秋池的表面回复平静,掩饰住伤口的丑恶,却从未弥平创痛,诉说过往的事情对她来说,无异是将结痂的表面撕开,露出未愈合的伤口,阵阵的疼痛开始白五脏六腑蔓延。
齐景熙广阔温暖的胸膛让她如此依恋,回“晴光”之后,久未侵扰她的恶梦一再重现,半夜冷汗浃背地自床上坐起的当会儿心悸如麻,她也只能慌忙地四下寻觅他的保护,然后才想起早已经离开他的身边。
于是沈秋池陷入无边的苦境中,自己用一丝丝叹息网住脆弱的心,也绑死了原有跳跃的生命力。
近在眼前的齐景熙让她想亲近,可是她不能,理智紧紧拉着她,不准越雷池一步。
虽然沈秋池是如此渴望的想伴着他,想自痛苦中解脱,除了眼前的男人之外,无人能帮她。
可是她不能因自私害人呀,已经发生一次了,就算齐景熙福大命大逃过这一劫,可是下一次呢?难道忍心见他在未知的未来中,再受一次又一次的苦,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沈秋池想,为了他好,把事实说出,让齐景熙明明白白吧!断了这条线之后,他往后就不会再苦苦纠缠了。
“不许你以任何借口搪塞我,拜托,身为一个现代人,放亮你的眼睛看清楚,现在是二十世纪末啦,迷信也该有程度,我不介意你信奉何种神灵,但记住一点,我就是你的天地。”一派轻松地说,齐景熙不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折,只当是推托之辞。
沈秋池想也不想地摇摇头,“你只是个平凡人,不该与天命对抗,走吧,我不想害你,所以别再来找我。”
她坚定的眼中有盈盈的泪光,他无法理解她的为难,面对那苦苦求去的景象,齐景熙气上心头。
“庸俗的凡夫俗子们岂能与我相比,秋池,今生今世,你逃不开我的掌握。”
“别强人所难,我求你。”哀求之外还是哀求,她不能明白他的坚持,就像他不清楚她的心。
为什么?她真心为旁人设想时,还是得不到好的结果,他不懂她的一片真心也罢,只要远离她的身旁,就算她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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