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丝毫解释的意思。
“我们……真的无话可谈了，是吗？”程雨涵痛苦的说出这句话，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的情景：不省人事的父亲，流淌的红色，插入后颈的短刃，染血的双手……那双手曾是那么温暖，他曾认定那就是今生归属，现在却只剩下黯然的黑红；那对刃他也见过无数次，却从没想过那是害人的凶器；而他的父亲，虽然犯下了那么多的过错，虽然伤害了无辜的人，虽然还没有得到他的原谅……纵使有再多的“虽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的结局，现实竟是如此残忍！
唐婉心多想告诉他：不是的，我有多话想对你说。然而理智尚存的她只能选择闭口不答，故作冷漠。雨涵，我注定只能带给你伤害，这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勿想勿念。
她的面无表情粉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够狠！怪不得你可以为了所谓的仇恨放弃我们的爱情！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爱过？”话一出口，程雨涵自己也感到害怕，她没爱过他，难道一切就只是阴谋？
他的表情真的从绝望转为怀疑，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一切都在计划中包括大脑收到的心痛信息，表情却是另一番镇定自若。“成王败寇，逃不掉是我的命，我认了。”他是她逃不掉的命，她心甘情愿。
命？是这该死的命让他爱上她，现在又是这该死的命要他杀她偿命，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一边是生死未卜的父亲，一边是深爱的女子，亲情与爱情竟不能两得。耳边是手下人“杀了她”的呼声，眼前是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别后重逢的场景不是应该温暖的拥抱吗？而他与她，明明爱恋却偏偏被放在敌对的位置上。所谓的命运弄人就是这般绝无余地的死角吗？他，婉心，他们的爱情，完了。
良久，程雨涵做出决定：“好！”
“我死后，请将尸体送回青龙门交予韩逸，程帮主。”对不起，雨涵，在这最后一刻我竟不能叫你一声“雨涵”。韩逸，我再也不能陪伴你了，刃在那边孤单太久了。她嘴角微扬，隐约一记浅笑，一切都将结束了。无所遗漏，她执刃的左手微动，随之“砰”的一声，血花绽放。
事情发生不过眨眼之间，程雨涵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唐婉心倒下的一刻，他本能的冲上前将她抱住。他恨不得把开枪的人千刀万剐，红着眼狠狠盯着那人，却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他还能做些什么，什么都不行，想再叫一次她的名字，却像被人夺走了声音，只能抱她更紧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生命被抽干。
她的笑蔓延到眼角眉梢，缓缓阖上眼。他的怀抱依旧，她能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能这般死去算是幸福吧。只是她想再看他一下，哪怕是几秒钟，可眼皮已重得不受控制，只能在脑中最后再描绘一次他的眉眼轮廓，刻到灵魂上便能代入轮回吧。这一世，他们的爱情败给仇恨，下一次，她会是个平凡人，依着灵魂的记忆与他遇见，谈一场平凡的恋爱。
时间停止，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充斥的死寂却寻不到边际。
“传令下去，从今天起，我——程雨涵，就是猛虎帮的帮主，下午3点召集帮众，开会。”看下怀里的唐婉心，吩咐手下：“送她回青龙门。”婉心，我能为你做的，到此为止。
“萧莫，她怎么样？”韩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如常，却依然难掩语气中的焦急，冷目依然盯着手术室的门，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像一头随时会发起攻击的野兽。
萧莫与韩逸是中学同学，韩逸的父亲更是他大学的资助者，毕业后就进入凯隆企业旗下的这家综合医院。他认识韩逸这么多年，也算了解他的性格，也不兜圈子：“子弹虽然没有伤及心脏却贴近主动脉，而且前些日子的囚禁让她很虚弱，手术危险系数很高。”
“我要她活！”她不会死的，上一次命悬一线不也活过来了？如果会死，刚刚在赶来医院的途中不就……
萧莫知道唐婉心对韩逸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安慰的拍拍他的肩，将他拉回现实：“吉人自有天相。”
大概是友人的安慰起了作用，韩逸的思绪也清晰起来，神情也恢复往常：“她就交给你了。”
萧莫点下头，转身走进手术室。手术室门口的灯亮起，只见韩逸面色沉静，嘴唇微动：“影，猛虎帮换了新当家理应送去贺礼相祝，跟律堂堂主商讨一下，免得落人口实。”影领命离开。
手术室门像是将生死隔开的地狱之门，走出来便是生，反之则是死，在它开启之前，既是希望无限，也是绝望无边，门外的人在两种极端间的折磨下来回徘徊辗转，能做的却只是无力的等待结果被宣布。
门外，忧心无限；门内，生死未知。
时间像把长满铁锈的刀，在神经末梢缓慢有节奏的拉扯，刀刃过处，留下红褐色的斑斑锈迹，融入皮肉血液，勾引出曾经过往，强迫大脑去回忆。韩逸现在就经历着这种被延长的折磨，逃不开躲不掉，只能默默忍耐承受。
初见，她是为刃不顾生死的复仇女孩，眼中的伤痛甚至可以跨越生死……再见，她是独身涉险身负重伤的暗夜杀手，夜行衣上沾满血迹是胜利亦是代价……与她每一次相见总是纠缠着死亡，每次都使自己更欣赏她，被吊起的好奇心，想要探究更全面的她……同一屋檐下的生活让自己如愿，了解她的一点一滴，读懂她的每个表情动作神态，就是把她看得太透彻，才在她被那个人带走时选择沉默，换来的却是现如今的结果，与她再见仍是摆脱不了宿命，又一次跌进死亡氛围。
唐婉心，你一定要活下来，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什么人都不能放弃生命。刃给了你新的人生，我给了你第二生命，就凭这两点你也必须活下去。如果当初没有由着你任性离开，而是命令你留下，结果定不会这般糟糕，就算被你怨一生，也总比让你命悬一线要好千万倍。
刃，她仿佛将你的生命延续下来一般，努力地生活，隐忍的承受，也如你般执拗的坚持某些信念，我如欣赏你一般欣赏她，也如你珍视她一般珍视她，却没能像你一般耗尽一切保她周全，如果你在，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只能无力的看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待上天的宣判……
猛虎帮内。
“帮主，去青龙门的兄弟回来了，只是……”一个属下来报。
“只是什么，说！”程雨涵冷脸看着他。
那人吓得心中一颤，“派去的兄弟被打得半死，咱们要不要给青龙门一些颜色看看？”
这在他的料想之中，所以才派了开枪杀死唐婉心的那人前去。“青龙门什么反应？”青龙门，韩逸，他都不会放过，刺杀他父亲的事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倒是没什么传话，听说青龙门门主暴怒，急忙就送那女的去了医院。帮主放心，那女的肯定救不活了……”
“够了！”他还是狠不下心恨唐婉心，“老帮主怎么样了，医生又说什么没有？”去医院看望时，手术已经快要结束，医生说虽然性命无忧但会瘫痪。他不觉得多难过，反倒有种放心的感觉，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老帮主还没醒，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老帮主失血过多，需要在特护病房多观察两天，已经留了10来个兄弟在那边守着，一有情况立即回报，请帮主放心。”
“以后叫我程先生。”说完，程雨涵挥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他需要静一静，想一想今后的道路，将过去的自己埋葬。
“程先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小声点，不过我也这么觉得。”
“还不因为那个女的，要不是她，老帮主哪会变成这样。”
“可是新帮主好像还是放不下那个女的，也难怪。”
“哎，但愿新帮主能早点忘记她。”
能忘记的如浪花一般，再磅礴汹涌都会终止在沙滩上然后慢慢退去，不留一丝痕迹；不能忘记的像种子，埋藏到再深再黑暗的底层，也能渐渐积累力量，等待破土而出的一天。
－－－－－－题外话－－－－－－
程雨涵与唐婉心之间隔了太多阻碍，他们的爱情终究还是败给了世俗。无论唐婉心是生是死，她与程雨涵的故事都不会再出现奇迹。
那韩逸呢？他又会遇到怎样人，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静待更新……
☆、二十八、蔷薇花开
“看这边，再向左一些。”一个戴眼镜的俊秀男生端着相机在为两个女孩子拍照。
夏季的校园相对其他季节略显清爽，飘着花香，也弥漫着离别的气息，校园中随处可见即将毕业离校的同学在拍照留念。无论上学时多么盼望离开校园，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候还是会不舍，会眷恋，只要是习惯，无论是被迫形成的，还是自主形成的，改变时都会本能的想要拒绝吧。
“蔷薇，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也要多拍几张。”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长发女孩选了一个教学楼前人较少的区域。
“恩。”蔷薇走过去挽住女孩的胳膊，转向拍照的男生：“泽睿，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把光圈打大就可以了。”泽睿再次端起相机，将两个女孩子摄入画面。
“泽睿，我来给你和薇薇拍几张吧。”蔷薇走过去接过相机，那两人站在一起后却动作僵硬怪异，引得任蔷薇忍不住笑出来，“你们是考验我的技术还是怎样啊！”
“哎呀，我们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锻炼构图能力，应该要感谢我们才对，还挑。”薇薇故意调侃，掩饰刚刚的尴尬。
男生不好意思的笑笑：“让我端相机还可以，站到镜头前就变僵硬王。”
蔷薇端起相机，透过镜头看了看，又放下。“你们听我指挥好了，一定给你们拍一组堪比结婚照的纪念照。”
为了让蔷薇能拍出满意的照片，泽睿和薇薇只能暂时充当无线人肉木偶，任凭蔷薇指挥，有一点异议就会被其驳回，思想感受完全是多余的。半个多小时折腾下来，两个模特颓废的摊在地上，精力充沛体力无限的似乎只有摄影师。
“看一下吧，很棒的！”蔷薇将相机递过去，蹲在一旁等他们反应。
“还不错，也不枉我们一番辛劳。”薇薇看过照片，懒懒的靠在泽睿肩上。
泽睿仔细看过每张照片，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蔷薇真的好棒啊，无论光线还是构图都很不错呢。”
“蔷薇的学习能力一直很强的，无论多复杂繁琐的过程都难不住她，怪胎。”薇薇一直都是以蔷薇为骄傲的，虽然那次事故之后，蔷薇的性格比以前柔和内敛许多，但某些特质是变不了的。
“蔷薇是让人欣赏的女孩。”泽睿伸手为薇薇捋了捋微乱的长卷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蔷薇，我已经帮你定了周末的机票，早上8：45起飞，下午2：50到。”
“谢谢。”在这里生活四年，如今要离开，也许今后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想在离开前再认真仔细的看一遍。“有些不舍呢，开始羡慕你们还能在这里学习了。”
“你也可以继续读啊，韩先生一定会答应你的。”薇薇知道她不会改变决定的，羡慕只是说说的，可还是希望她能留下来。
蔷薇只是笑，不搭话。
“蔷薇是要回国与恋人相聚了，祝福你们。”
“你们可要早点结婚哦，我还要当伴娘呢。”眼前这对好友害羞的神情真是可爱，不由让她想起另一个人。“薇薇，我还想去体育馆看下，走吧。”
三人将校园逛了个遍，走到哪就拍到哪，那些照片会为友谊留下最深切的记忆证明。那些微笑的，搞怪的，明亮的，鲜艳的脸庞，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定格，然后成为永久。
“什么时间的机票？”
“周日早上8：45，下午到BJ。你不用刻意过去接我的，我自己可以做火车回。”
“BJ那边刚好有事务，需要我去处理。”
“我每次回国你都刚好有事到BJ，怎么总是那么巧啊？”
“好了，早点休息。”
“恩，你也是，晚安。”
“晚安。”
“等下！我……想你。”
“恩……知道了。”
薇薇看着一脸幸福的蔷薇不由调侃她几句：“情意绵绵够了？真是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听你们在电话里甜言蜜语一番。他很高兴吧，你马上就要回到他身边了。哎，不知道某人回国后会不会对朋友也这么时常挂念到打越洋电话呢？”
“当然了，”蔷薇揽着薇薇的肩膀，两个女孩的脸贴在一起，“我们是姐妹呀，就算有些事情被遗忘了，我们也依然是姐妹，不会改变。”
“恩，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无可比拟的深刻长久呢，就算时间让我们成长，让我们变老，也只会把这份感情酝酿的更珍贵。”想起四年前的自己，那么介意蔷薇遗忘的那些过往，现在想来感到些微的愧疚：过去的事，记得或者忘记有什么关系，过往不会变，她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被遗忘的记忆也许让身边的人陷入暂时的困境，但既然选择遗忘就说明那些记忆是不被需要的，当然没有寻回来的必要。
“一路顺风。”泽睿将行李交给蔷薇。
“要小心啊。”两个女孩儿拥抱在一起，做登机前的告别，“到了记得给我电话。还有，你一定要幸福。”
“恩，”蔷薇一边用力点头一边强忍着要掉下来的眼泪，“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泽睿看了看时间，轻拍薇薇的肩膀：“时间快到了，快登机吧，有时间一定要回来看薇薇和我，我们有时间也会去看你的。再见。”
“我走了，保重。”蔷薇向两人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向安检。
蔷薇，“再见”这两个字我真的说不出口，当年我无法开口，今天也不会开口，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这两个字。
时间很快的，4年也只是一个不小心便度过了，现在，登上飞机，6个小时后就会回到最初的地方。
我回来了，你也像我想你一般想念我吗？
6个多小时的航程真是痛苦，整个人像是被折叠好后放进固定的小空间，上洗手间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