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身子,安家宜松口气,刚才紧张的差点断气。
“你坐这里等一会儿,我去买点处理伤口的东西。”
“嗯。”
安家宜很乖,从认清自己的心意,到跟着苏南跑了,不过短短几分钟,直到现在她才开始理智思考,她这算什么行为?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这样没底线?今晚的事,要说不对,苏南的错更大一些,就算大平嘴臭骂了他,他也不至于将人打的半死吧?可是,当时安家宜只看见他的伤口,看见那滴滴鲜血,一切理智都抛之脑后,她能想的就是恨不能代他受伤,所以她拉着他逃了。潜意识里,她已经毫无理智地站在他这一边,管他什么人情,管他什么道理,管他什么法律。
难道这就是爱?安家宜靠在椅背上□□了一声,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窝藏犯了。
苏南买了消毒水,绷带,消炎药等处理外伤的药品,他回到车上,盯着安家宜的额头,“这里灯光太暗,没法处理,我带你回家吧!”
安家宜全身神经紧绷,“我不去你家!”声音尖锐,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苏南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回家再处理伤口,时间太久了。那我把你送医院,我不去,行吗?”
“先处理你的伤。”
苏南举起手,“这点小伤没事,不处理过几天自己也好了。女孩子的容貌最重要,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
“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不是小孩。”
“那就别说孩子气的话,你要是毁容了,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你负责呗!”
苏南没回声,专心开车,安家宜等了几秒,才怏怏地说:“我开玩笑呢!就算毁容了,我也不找你。”
“本来就是个丑丫头,毁容不毁容都差不多。”
安家宜恼怒地噘嘴,“你什么眼神,我哪里丑了?”
苏南笑了声,将车子开往医院。过了一会儿,安家宜又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我很丑吗?”
“这个很重要吗?”苏南去摸烟,“我以为你会问今天大平说的那些。”
安家宜垂下眼眸,“我为什么要问?”
“你不觉得自己这个窝藏犯当的太草率了,事情来龙去脉都没搞清楚,就包庇起犯人了,你知道他是好人吗?”
“我知道,你是好人。”安家宜加重语气,“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和事实相距甚远,你还没得到教训吗?”苏南将烟点燃,面目隐在烟雾后,“你不才刚得了教训,酒吧那事我还没教训你呢,又开始盲目相信了?”
“哼。”车里烟雾弥漫,安家宜打开窗户,倔强地说:“反正我就是相信,你能怎么样?”
苏南将烟掐灭,关上安家宜的窗户,“别惹我生气,你难道没听大平说,我将惹我生气的女人扔到山里喂狼吗?”
“我自然知道你干得出来。”安家宜恨恨地瞪着他,“苏南,你就是个王八蛋!”
苏南看她眼含泪花,眼看就要哭了,“得得,你可别哭,我车上可没装防水设备。”
“哼。”安家宜眨巴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我可不会忘记,那时候我好几天都没吃饭,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你把我扔山里,走了几十里山路。我恨死你了!”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呢!”苏南扔给安家宜一卷纸,“我说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咬牙切齿的,原来一直抱着扳回一局的想法?”
“你别插科打诨。”安家宜用纸擦了眼泪鼻涕,“我才不哭呢!我是有事问你,你本来没生气的,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将大平打的那样?”安家宜盯着苏南的侧影,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表情。
苏南表情一点没变,淡淡地说:“想揍就揍了,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你撒谎。”
“别无理取闹。对了,差点忘记了,我还没教训你呢,男人打架,你一个女人掺和什么?下次再敢这样,小心我连你也揍。”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
“医院到了。”苏南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下巴点了点前头,“为了不让你担上窝藏犯的罪名,我就不陪你去了,自己能处理好吧?如果不行,给三元电话,我想他会照顾好你的。”
安家宜失望了,她在苏南那里看不到任何不同的表情,也没得到任何让人遐想的话语,安家宜自嘲,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
她愤愤下车,狠狠摔上车门,连再见都不想说。该死的!
安家宜回想自己的言行,觉得自己越来越孩子气了,做的事说的话,都不像自己了,多年的职场锤炼,他什么都不做,便让自己破了功力,什么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他怎么可能为了她生气,为了她打人呢?
心痛。可是为什么还是担心他的手,自己能处理吗?
大平伤的很重,肋骨断了几根,腿骨也断了,起码要在床上躺几个月。在三元等的调节下,私了,苏南赔了大平医药费和误工费。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是大平要求私了的,他对三元说:“真去打官司,我也赢不了,还不如私了。”
三元这才得知苏南背景雄厚,更是心绪不宁,三宝和苏南到底是什么关系?
☆、十九章、新年烟花
安家宜想跟三元分手,却不知道说什么理由,向丁霖可求教。
丁霖可说:你就说,你爱上别人了。
安家宜说不出口,她是爱上别人了,可她的爱是禁忌的,是不能见光的,人家有女朋友,人家不爱她!她难道真要无耻地倒追、拆散、硬上?
丁霖可又说:要不你就说跟别的男人睡了。
安家宜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馊主意?
安家宜几次欲跟三元提起,都被他打断话题,拖着拖着,几天就到了过年放假了,三元提前一周回了老家,他说:“让我们彼此都过个愉快的年。”安家宜只得点头。
临走前,三元送了安家宜一罐茶叶,他说:“你茶叶喝完了,我就回来了。”
安家宜将茶叶搁到酒柜顶上,何丽云无意打开,里面满满一罐星星,三元留了字条,“我曾想带你去看星星,却没能做到,这些星星是我学了许久后折的,就当是我送你的星星。”
何丽云将星星拿给安家宜,安家宜眼泪婆娑,“真是笨蛋,女人的话能信吗?她其实只是想跟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
何丽云说:“我挺喜欢开泰的,那是个实诚孩子,也有主意,经济环境也还可以,最重要对你一心一意,而且父母不在北京,将来婆媳住的远,也没那么多的婆媳、家庭问题。你好好考虑吧!”
过年了,安家宜祭祀了爸爸,把自己关在屋里,抱着爸爸的照片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从卧室出来,发现妈妈眼睛也红红的,安家宜打起精神,剁了饺子馅儿,张罗着包饺子。等饺子包好了,安家宜听着外面鞭炮震天的响,“到十二点了,妈,我们下去放鞭炮。”
母女俩穿戴了,抱了一堆鞭炮下楼,外面鞭炮叫、烟花响,劈里啪啦全是过年的声音,四处绽放的烟花美丽极了,今年过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对于安家来说,又是如此的不一样。
安家宜将鞭炮放在地上,母女俩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如果爸爸在,她和妈妈只要捂着耳朵看着就好。
一个高高的老头走了过来,“是安妈吗?”
老头是赵叔,他拿了火机,将安家宜拿出来的鞭炮一一点燃,安家宜静静站在角落,听鞭炮声,看烟花扬,眼眶发酸,何丽云贤淑地站在赵叔旁边……
“妈,我出去看看再买点烟花。”
“少买点。”何丽云的声音里已没了悲切,安家宜默默走出小区,仰头望着漫天烟花,灿烂、美丽、惊艳,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
安家宜玩着手机,新年的短信一条条,可是没有想看到的那个人,她挑了条短信,点了群发,这样应该可以吧?
很快,手机有了回音,有简单同贺的,有说谢谢的,有转发条短信的,也有没回的……
安家宜失笑,为自己那点可悲的想法自嘲,手机又响了,安家宜抱了无所谓的态度打开,“群发的短信我不回的。”
安家宜激动的手指发抖,输入又删除,再输入再删除,最后还是变成一句:“新年快乐。”其实,她想说的很多,可是她没法说出来,即使隔着手机,她也不能这样没有自尊地放弃自我。
短信很快有了回复,他说:“你已经恭贺过一遍了。”
安家宜笑了,“你就当是赠送吧!我在看烟花,你在干什么?”
“喝酒,看电视。”
“春晚?我好几年没看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看了春晚的人都知道。”
“不懂。”
“脑子本来就不灵,不懂别强求了。”
安家宜嘟嘴,嘟囔:“什么人啊,自己很聪明吗?”手机铃声骤然变了,是电话。
苏南问:“是不是又顶嘴了?”
“哪有啊,你顺风耳啊!”
“呵呵。”他笑了笑,“你那边很吵。”
“大家都在放鞭炮、烟花,我在停车场旁边,车子都跟着凑热闹,全在响。”
“你放烟花没有?”
“没有,我不敢放。”安家宜的声音低下去,“往年都是爸爸放,我看。”
苏南沉默了几秒钟,“你在哪里,我来给你放烟花。”
很多年后,安家宜还记得这句话,“我来给你放烟花。”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简单的一句话,简单的一件事,某个人说出来、做出来,便有了不一样的韵味。
那年的烟花真美。
苏南带安家宜去了永定河边。
他说:“小时候我们经常去那河边玩,记得那会儿水还很深,有一次我把鞭炮扔进水里,炸死了几条鱼,我们几个光着屁股去河里摸鱼,老戴差点没被淹死,我被我妈关了一星期的禁闭,还是我爸把我偷放出来的。”
安家宜说:“那我们去永定河炸鱼?”
苏南笑了,“河水早干了。”他当然不会跟安家宜说当年他扔的其实是自制雷管,鞭炮炸鱼,不过是哄哄小孩子罢了。
安家宜坚持,“那去放放烟花也好,我还没看过卢沟晓月呢!”
“这会儿没月亮。”苏南还是带了安家宜去了,从城东穿到城西,一路烟花灿烂,整个城市都似乎活了过来,焕发着生机,用响声用光亮昭示生命,昭示我还活着。
永定河有水了,被人为拦下一截,储了半湾水,苏南将鞭炮点了,拉着安家宜向水边走,脚步却陷到泥沙你,鞭炮没扔出去,劈里啪啦响起来,安家宜尖叫,苏南搂住她的肩膀,哈哈大笑。
鞭炮放完了,安家宜放开耳朵,“我怎么感觉回到小时候跟爸爸一起放鞭炮的年代了,一边欢喜一边害怕。”
“就说你小孩儿心性。”
安家宜扭头瞪他,“老气横秋的,你今年几岁了?”
苏南侧头,手从她胳膊往上,快速揉了几把她的头发,安家宜大叫,苏南笑着迈开大步走远,安家宜看着他夜幕中朦胧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她悄悄摸了把肩膀,刚才他抱着她了,是抱着,对吧?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手臂温暖而有力,将她搂在怀里,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只知道本空落的心瞬间被填满,塞进了力量,她觉得自己圆满了。但她却不敢丝毫放肆,尽量自然地把这点温馨留在心底,可是为什么控制不住的手脚发抖?
“喂,你到底多大了呀?”
“大约也许可能有三十了吧!”
安家宜:“学人说话有意思么?”
“原来这是你的风格。”
“哼!”紧接着咚的一声。
苏南听见身后动静,“喂,你怎么啦?”喊了两遍都没回应,苏南跑回去,“喂,安家宜,你不会摔哪坑里了吧?”
苏南将手机手电筒打开,便看见安家宜狗啃屎地趴在地上,苏南三步两步赶过去,一把将安家宜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怀里,亮光照到她的脸上,脸、头发都沾上了泥沙,眼睛闭着,苏南手有点发抖,想试试她的呼吸,却发现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苏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喂,你装什么死?吓我一跳。”
安家宜躺在他怀里,动不了,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总这么窘?“我、我踩到鞋带……”
苏南失笑,将安家宜放地上坐着,安家宜想撞墙,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她回想着他的怀抱,看着他的背影,手脚颤抖,全身无力,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仿佛让四肢中了毒,她居然一抬脚就自己绊了一个跟头,然后就这样趴地上了,她本来想趁他没发现的时候自己爬起来,可使不出一点力,她甚至没有把脑袋从泥沙里□□的力气。然后事情变成了这副模样。
苏南将手机塞进安家宜手里,低头检查安家宜的鞋带,安家宜看着他的脖颈,眼圈发酸,“鞋带没散啊!”苏南抬头,便见她满眼含泪,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由笑了,“好了好了,不就是摔跤了么,哭什么。”他伸手将她脸色的泥沙一点点抹去,“唉,本来就沾点沙,你再浇点水,正好成泥灰,糊个花脸唱戏倒好。”
他的指腹有点凉,有些糙,但动作很轻柔,安家宜泪水滚滚而落,温热的泪珠落在苏南的手上,他将手放到大衣兜里,默默地看着她哭。
安家宜说:“苏南,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南本带着笑意的脸变了,他迟疑着,“我不过是觉得这个年过的寂寞,想找个人陪陪,而你恰好出现。”苏南的声音变得冷淡、疏离。
安家宜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收拾了心情,“反正我是这样觉得,你让我在爸爸不在的第一个新年没感觉到孤单,让我挺开心。所以,苏南,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好了,别总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你不觉得自己的谢谢很廉价吗?”苏南的声音又柔和起来,“走吧,这么冷,小心眼泪掉下来结成冰,挂脸上成冰凌子了。”
安家宜噗嗤笑了出来,身体恢复了正常,她站起来,跟随苏南的脚步,向前走去,“其实,你蛮会讲笑话的嘛!”
“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