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寻路而去。
在小巷中转了好几个弯,才是巷角看到一座极小的屋子,两扇木门轻掩,门里透出极弱的微光,东莪上前轻叩房门,木门应声而开,那张妈见到是她,目露惊讶神色,但也还是请她进了小屋。这里只有一间极小的屋子,成设也是简陋之极,除了一张大床上横七竖八地睡了三个十岁上下的孩子,便只有一张小木桌了,桌上一盏微光摇曳,将熄未熄的油灯旁摊着一些鞋样针线。
张妈见东莪打量小屋,神情便有些尴尬。陪笑道:“这里破旧的很,姑娘来了也没个地方请您坐的,”东莪轻声道:“不要紧。我听甘妈妈说起您地事,就想着来看看。有没有打扰您呢?”张妈道:“哪有什么打扰的,只是地方又旧又破,姑娘您这样的人呆在这里,不太合适。”
东莪微笑道:“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地,张妈妈您认得我吗?”张妈脸露憨笑道:“自然认得。您在岛上行医问药,为人又是极好。我光是听甘姐姐说起,就不下十回了,”东莪笑道:“若是您有什么事,往后尽管来找我便是,我一定尽力相助,”张妈用力点头,眼睛又有些红了,哽咽了一会道:“我儿那样的名声。。。您肯来说这么一句话,我真是……已经是太欢喜地事了。”
东莪看着她,又转头看看屋里的孩子便道:“我知道您儿子他是无辜的。军队里也定然没人瞧不起他!”张妈妈瞬间泪如雨下道:“能听到您这样说……我……我替我那儿谢谢您了,”东莪叹息道:“张妈妈。我有些话想要问您。您愿意如实告诉我吗?”张妈抬头看她,点了点头。东莪朝她注视,轻声道:“我知道你儿子是被人骗回来的,此人是谁?”张妈妈面色忽变,目光中恐慌万状,呆了一会,却用力摇头,东莪道:“为什么不能说呢?”
张妈妈沉默了片刻,道:“您别问了,这是我儿的命,何况他如今也已经死了……”东莪道:“可他明明是被人骗回来地,如今他的死,不但让您和孩子们过了这样的日子,还要背负不堪的名声,你不应该恨怨苍天,而是应该恨这个报假信害你孩儿的人!”那张妈全身发抖,双手合什道:“求求你了,姑娘,这样的事是没人可以说的,如今我们四人还活在这岛上,可是说了出来,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东莪见她惊慌失措,不好再追问下去,轻轻叹息道:“您不愿说,我也没有法子,那您早些歇着,我这就走了,改日我定来看您,”那张妈抻袖子擦拭眼泪,送她出门,却见东莪站在门外四望,迟疑道:“这里巷子多,我都没了方向了,”张妈忙道:“不急不急,我带你出去,”她吹熄了油灯,关好房门,送东莪一跟出来,朝巷子口走去。
东莪不疾不徐与她同行,走了一会,又轻轻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愿意说出此人,我也猜到了他是谁!”张妈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东莪幽幽然道:“我如今就住在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我说的没错吧!”张妈手脚颤抖,说不出话来,东莪轻轻握住她地双手道:“我知你心里害怕,可是此事对我却也很是重要,因而我无论如何也要知道才行。你不用说,只是我问的,你点头摇头便是了。”
那张妈看看四周,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东莪轻声道:“此人个子不高,平日是时常在军营中的!”张妈犹疑看她一会,轻轻点头,东莪又道:“这人平日里骄横跋扈与郑府中地其实人不同,”张妈又点了点头,东莪再道:“他在这岛上身份高贵……上有兄堂,却无姊妹!”说罢声音微颤,那张妈斜眼向身边看了一会,用力点头,急急地道:“姑娘已经知道是谁了,我……我可什么也说……”说罢,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东莪便在这夜色之中慢慢朝王府走去,到了府门外,她却并不急着进去,只是仰头看着门上的大匾,眼神变幻不定,正自沉思之中,却听身后有人轻咳,她转头见到却是郑淮,他道:“又这么迟吗?快回屋里歇着去吧,”东莪朝他注视一会,轻声道:“不急,你也刚刚回来地吗?”郑淮点头道:“是呀,军中有一些琐事,”他向东莪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东莪低头不语片刻,才道:“你能陪我走走吗?”郑淮点头答应,二人不入府门,向外走去。
慢慢行近城边,只听得浪声与风声呼啸相应,自城墙外一阵阵地传入耳中,二人在城墙之上向滩外看去,眼前一片墨色地大海在朦胧地月光下隐隐翻腾。
二人沉默了许久,郑淮轻声道:转眼你在此地已有几年了,看你在岛上虽然忙碌辛劳,可是如此受到众人的喜爱与认可,我真是为你高兴!”东莪却没有说话,静默了一会才道:“咱们虽然相识多年,可是在这里却有些生份了,你有没有这么觉得呢?”
郑淮微微一怔,东莪自嘲地笑笑,转头看他,道:“其实真正细想追究,或许这个隔阂开始于我与你的叔公对质表明身份的那年。自那日之后,我们极少说话,再加上你一直跟随你爹爹出征,就似乎更加疏远了,郑大哥,你避着我吗?”郑淮与她目光相接,忙道:“哪有这样的事!”
东莪柔声道:“当时我一心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可是事后回想,当时我的振振有辞,在一旁的你看来却是多么虚假可笑之事呢!在知道我明明是一个满人的你面前,却还能那般理直气壮的为自己分辨……日后每当我想到此事,虽则有时也想过应该向你解释,可……”
郑淮打断道:“倘若连这个也不能理解你,那你岂不是白白的认识我一场吗?”东莪道:“可是说与不说之间,我终究是欠了你的,郑大哥,我……”郑淮看她欲言又止,忙道:“你想说什么?”东莪沉吟一会,轻声道:“自南京大败之后,再回到厦门,我忽然觉得自己在此已经毫无意义可言,因而……我……”郑淮面色一变,道:“你要走吗??”东莪轻轻点头。
郑淮一时间只觉心乱如麻,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慌乱之下冲口而出:“你当日是因为我爹爹能与清军对持而来,如今要走……要因为看到他已经不能与之抗衡了吗?”东莪霍然转头看他,目光中闪出惊诧神情来,郑淮看到她的目光,苦笑道:“我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些年来与你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你的所为所言尽在耳边眼底,我……对你当初的决定总算是逐渐理解了,难道事到如今我还会以为你愿意跟我前来,是因为……因为我吗!”
他轻轻叹息又道:“我……永远都会记得你说愿意陪我一起回来时的情形,那日的月色分外明亮,山涧分外幽静,微风拂面也是特别适意,”说罢也觉脸上微热,向东莪看了一眼,再道:“可是抛开一切不谈,不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已经来了,没有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又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呢!”
“我知道你的才华,爹爹也知道,他虽然没有说明,可是前些日子也透露出未听你与甘将军之言的悔意,此次南京之战,郑军损失惨重,他连日奔波于金厦两岛,即要安抚兵士、重振士气,又要把自从叔公逝后的金门那一团乱的事务整理出来,因而才没有时间与你详谈,过些日子他定然会找你的。”
本月有美女凝儿的好书《两世牵》书名:正冲榜中,希望大家能够给予支持!谢谢
第二十一节 新仇(上)
东莪微微苦笑道:“那又怎样呢?自古男女有别,在你爹爹眼中,我兴许只是一个比起旁人来稍稍有些小聪明的女子,而女子在任何时间都是不能直述已见,或是求谋什么的。我虽想尽力做到自己的目标,可是这一层障碍,我却是永远也跨越不了。”她转头看向郑淮,眼中却渐渐闪动柔和亮光,轻声道:“可是你不一样,你身为男儿,又是郑家的长子,将来你有权力得到一切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东西,若是不能好好利用自己的长处,你们郑家……只怕……总而言之,你仁慈宽厚,你才是郑家军这艘大般的把舵人,能给岛上民众带来安宁的人!”
郑淮与她沉沉对视,嘴唇动了一动,却道:“我什么也不想要,”他叹气转身,看向海面道:“郑家军需要的是像我爹爹那样的人,甚至是与我爹更加相似的经儿那样的人,而不是我。当年在江南,我自负雄心壮志,可是这些年来看多了死生,那些血流万里、尸骨成山,我要得绝不是这些,也不会以此为代价,达到什么目的。”他轻轻叹息道:“我……我对清廷没有那么深的仇恨,特别是因为……”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转头去看一旁的东莪,停了一会才道:“郑家军若是在我的手中,只怕会为了求得民生安宁而沦为降
东莪道:“可是比起你弟弟他来,若是让他掌握军权,那么你……”郑淮却打断她道:“此时说这个未免不合时宜,我爹爹正当壮年,何况他也绝不是会被这一战打败的人。他必定还会进行北伐,不论前路如何坎坷,不论还要死多少人。他一定绝不会放弃,也许……上天竟能圆满于他也未可知。”他眉头紧皱。似是不愿再深谈这个话题,道:“夜风虽凉,吹久了可不免还是要受寒的,我陪你回府去吧,”东莪只得点头。二人下了城楼,向王府走回。
这一夜东莪只觉心绪烦乱,几千整夜未眠,到了将近天明时才恍惚小睡了一会,待到醒来时,比她平日去锦儿那里的时间已经晚了,她慌忙起身准备,桃儿见她醒了,忙端来早饭让她吃好。这才收拾自去,东莪拿好药箱,走出王府。。。却见门外有人正向自己微笑注视,正是杨谦。他背手而立。只在门外溜达,显而宜见是在专程等她。
东莪忙迎上前去。杨谦笑道:“今日好似比往常迟些,有事耽搁了吗?”东莪点头笑应是,杨谦道:“阿蒙兄弟让我给指使着办事去了,他不放心你,故而我替他来看看你,”东莪笑道:“这怎么敢当,我在岛上这么长的日子,若是到如今还会迷路什么地,那还了得?”杨谦笑道:“我左右无事,陪你走一趟也好,”东莪只得点头,二人并行向前走去。
杨谦道:“说起阿蒙,我倒有一事好奇,他明明有一身好武艺,可我要封他副将之职,使他足以领兵,他却死活不肯答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摇头!我初时还以为他瞧不上这个官衔,可后来看看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东莪忙道:“他是因为自家父亡故之日起,便起过誓言要保护我的,因而才不敢擅自答应您的封赏,绝不是有轻视之意,”杨谦笑道:“这倒算是一个解释,嗯,即立誓为忠仆,却是也不方便再去行军打仗了”。
他微笑了一会,又道:“其实我今日寻你并不是为了此事,”东莪听他口气慎重,忙停足看他,等他说话,杨谦微笑看她一眼,却仍向前走去,东莪只得在一旁跟着,走了一会只听他道:“我……昨夜巡视城楼,不巧听得你与淮儿地几句对话!”闻言在耳,东莪立时面色发白,提着药箱的手都紧捏地指节苍白变色了,只听杨谦声音平和,道:“我实在不是有意窍听你们说话,本来已经转身走开了的,可是听得你对淮儿所说的,却不由自主的站住了,秦姑娘,你不会怪我为老不尊吧!”东莪听他语气正常,这才转头看他,见他双眼之中虽有微亮,却似并无恶意,想到若是他听得自己前面所说的话,以他地性情绝不可能伪装成这样来试探自己,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杨谦看她脸色不对,忙道:“看来真是我唐突了,我平日对着的都是些粗汉子,说话直来直去的惯了,你可不要生气,”东莪笑道:“哪有这样的事,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忽然,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杨谦笑道:“你果然没放在心上那就好了,其实我今日特意来寻你,便是想向你说说此事!”
他声音渐沉,轻声道:“你昨晚所说的,其实与我所想无异,淮儿他才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东莪此时倒不方便说些什么,只抬头看他,微微点头,杨谦看她一眼,道:“郑二公子为人心胸狭窄,虽然说实话,他比淮儿要更适应军营一些,可是如此一个人却绝不是咱们郑军将来的期盼。淮儿这两年在军中也得到历练,虽然他生性过于善良宽厚,甚至有时还有一些迂腐,可是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只要我在他身边一日,我都有信心能让他改变,眼前的事却是……”
他看向东莪,道:“却是秦姑娘你,你若是离开此地,淮儿只怕会一筹莫展,这些年来我为他所做的一切辛苦努力也都要付诸东流!”东莪垂头看向脚下地地面,却听杨谦又道:“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淮儿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儿,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未有将你一同带来此地,后来你们在江南再遇,我只道他这下总算是能平复这心绪了,哪知道他却说……”
他重重叹气道:“他曾对我说过,你们相逢之后,他却更觉得痛心疾首,他说是自己扭曲了你的命运,害你受到如此大地伤害……若是当年他能坚持带你离开,你一定会比现在快活的多……”东莪心中剧震,只觉喉咙哽咽,眼前地地面越来越模糊,只听杨谦轻声道:“他自认无论做什么都再也不能弥补你地所失,因而,他明知你同来厦门,并非是对他的情意,而是想依附郑军之力对抗清兵报仇,他亦从未报怨!”
他地语声虽轻却字字有力“秦姑娘,你仔细回想,有这样一个男子对你甘心付出,他虽不善言词,可是这丝毫没有减轻他心中的所想。他看似有些特意疏远于你,其实对你的一举一动却都暗自留意,这些年来,他心中的苦兴许只有我这个师傅略知一些。与当年在江南相比,如今他成稳的多却也少言的多了。虽然有这些改变,可是我却看到,他也因为你的努力,而加倍要求自己,对于不适合的军营、不擅长的战争,他都一一勇敢尝试。你试想一下,若是你走了,他会怎样?就如你所言,若是将来被郑二公子夺了军权,他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东莪全身一颤,抬头看他,她的眼中本来已经满是泪水,此时却又再度慢慢回复清晰,与杨谦对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如此站了一会,杨谦伸手轻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