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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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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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却再也没有我容身之处了吧!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十二节 立秋

这一日,晚饭过后,我在院中的椅子坐着,阿果在一旁说些宫女间的琐事为我打发时间。坐了一会,夜风渐凉,她便张罗着陪我回房。我依言走进房间,她往里屋铺床准备让我就寝。

就在这时,外门传来开门声,阿果闻声出外,只见大门开处两盏明亮的金灯一路亮了进来,她面色惶恐,一路小跑进屋道:“格格,皇后驾到。”

我早已知闻福临大婚,一来感到与我无关;二来我入宫不久,便从随侍宫女们的神态中知道,自己此番入宫是皇太后秘密安排,所以也就从没有去拜见皇后。这时听她忽然来到,忙起身行礼迎接。

这皇后体态丰艳,眉目中夺夺逼人。我不明所以,但也尽量不愿失了礼数。她在堂中坐下,只是盯着我看,良久,方才开口道:“你的名字我早有耳闻,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面。都说你容貌品行十分出色,可我看了,也觉得不过如此。”

我听她言语不善,便没有说话,她又道:“我还听说你画的一手好画呢。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画了不少吧,拿出来也给我鉴赏一番吧。”

我道:“东莪画艺疏俗,实怕有碍皇后清目,不敢现丑。况且,此行一直有病在身,未有作画。”

她道:“只怕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愿吧。”阿果在一旁跪下磕头道:“回禀皇后娘娘,格格真的没有画过画。”

只见皇后身边一名宫女走上前“啪”打了阿果一记耳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皇后娘娘跟前也有你插嘴的地方吗?”阿果捂着脸,眼眶中泪水滚来滚去,却不敢哭出声来,我忙上前一步道:“确是没有,请皇后责罚东莪吧。”

却见那皇后忽然一笑道:“没有就没有,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站起身子,慢慢走到阿果面前笑问:“你叫她作什么?”说着朝我一指,阿果茫然不解,随口答道:“格格……”皇后忽然一脚踩在她按在地上的手指上,阿果痛的尖声大哭,皇后冷笑道:“格格?她算哪门子的格格?”

我扑上前去抱住皇后的脚急道:“皇后今日大驾蔽临,想是东莪有什么失敬的地方惹娘娘生气,请娘娘只管责罚东莪,毋须难为下人。”

她看向我,冷笑道:“你倒傲气的紧,东莪长东莪短的,奴婢也不自称一声。”

我道:“东莪并非奴婢!”

她脸色顿变怒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她猛的举起右手,我昂首看她,只见她的手掌高高举着,却盯着我,久久没有落下,僵持了一会,她道:“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她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手掌,转过身去,却猛的抬脚朝我胸口一踢,我顿时剧痛气闷,摔倒在地,阿果哭着朝我扑来,以身相护。

我向皇后怒目注视。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我今日就是打死了你,也没人能把我怎样!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我却是大清的皇后。就凭你这点莹火余光,也想与日月争辉么?”

她回头指命站在身旁的两名宫女动手,那两人惶恐对望,迟疑不动。她走上前一人一个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

我扶着阿果慢慢站立,将阿果推到身后道:“你身为皇后,尽可为所欲为。怕只怕,这生杀大权却不在你的手中!”

她眼中欲要喷出火来,指着我道:“是么?那好,咱们今天就试上一试,看你的性命是不是捏在我手中!”她眼望四周,看到墙角的一个花架,她冲上去抓在手中,转身朝我头顶砸将下来,我昂首闭目,根本就不打算闪躲。

就在同时,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我只听得耳边风动,一个身子扑到我的面前,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小太监直挺挺地站在我的面前,一条细小的血注自他头顶缓缓滑落,一滴滴地掉在我的手上,我惊诧万状,忙抻手扶住他。他摇了摇头,退开一步,转过身子。

月光下,门旁一人森然道:“这就是大清皇后的尊仪么?”正是福临。众宫女见到他早“卟通卟通”跪了一地,只有皇后微微冷笑,关不答话。

福临朝我走来,一脸关切问道:“你怎么样?”说罢伸过手来,我眉头微皱,向后退了一步。他注视着我,那只手在空中停了一会,慢慢缩回。他转身站在我身前道:“东莪住在这里,是皇太后的懿旨,连朕都要礼遇三分,皇后,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后冷笑道:“那皇上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呢?”福临怒道:“放肆!你词不达意,究竟有什么意图?在皇宫内大肆私刑,还敢这般有持无恐,你身为皇后,难道连礼仪廉耻也不明白么?”

皇后道:“礼仪廉耻?哼,这皇宫之中不拿它当回事的,可大有人在。”福临气得身子微微发抖,伸手在桌上一拍:“你到底持仗着什么?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要发疯,尽可回你的蒙古去,这皇后你不做也罢!”

皇后涨的满脸通红,紧握双拳,眼眶中逐渐饱蓄泪水。她身边一个宫女爬到福临面前哭道:“求皇上不要动怒,娘娘就是这样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她发起怒才口不择言。心地却是很好的,她前夜还命奴婢为皇上锈……”

忽见皇后走上前去,一脚将她踢开骂道:“用得着你这蠢货为我说话!”那宫女被她一脚踢中下额,顿时血流成注。

福临见状更怒,道:“小良子,你快去宣御医来看看皇后有什么毛病?”皇后全身发抖手指福临道:“有病的人,自己心里明白,你可别让我说出好的来!”只听“啪”的一声,众人错愕间,皇后手抚脸颊,两行泪水终于自她眼中滑落了下来。

我一直站在后面,看他们厉声争执,心里很是厌烦,便道:“请皇上皇后回宫去吧。”说罢转身正要迈步进里屋,却听皇后厉声道:“你给我站住,今日既然说了,咱们就把话说明白喽!”她深吸口气,却并未立刻说话。

停了许久,才听她慢慢说道:“皇上,咱们大婚才只月余,你已经厌倦臣妾了吗?”我听她语调平和,便转身看她。只见她看向福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眷恋,她对着他看了一会,轻叹道:“数月之前,我还在时常想象,与你这少年天子成婚,从此母仪天下,当是多么快活的事。”

众人都不知她怎么忽地温和了起来,心中都有些诧异。只见她走至门旁对那些随从宫女们道:“你们都下去吧”。众人眼望福临,见他点了点头,便慢慢退下,那与福临同来的小太监走在最后,伸手带上了门,这房里便只剩我们仨人。

皇后静静沉思了一会,道:“皇上,臣妾侍奉你时日虽短,但毕竟是你的枕边人,你有什么心事,臣妾又怎会不知呢?”福临“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只听皇后徐徐道:“咱们少年夫妻,本当有许多欢娱之时,可你时常冷落臣妾,你心里可知道是为什么么?”她停了一停又道:“臣妾却是知道的。你我初结大礼之时,恐怕,你对臣妾还真有过几分喜欢……可是,自从你知道这东莪进了宫,你的心就飞走啦!”

她此言一出,我不禁转头向福临望去,却见他也正向我看来,却见他面白如纸,我料想自己也是这般模样。

皇后看向我冷笑道:“你又何必装的这副圣女模样!皇上如何对你,你当真不知道么?皇上夜探你这居所,也不是一回二回。你难道不知道?还是你笨到以为,这,还是你们的所谓兄妹之情么!”福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巴微张,似要说话,但终究没有分辩。

只听皇后又道:“皇上,想来你们打小为伴,情谊深厚,那也并不稀奇。可是今日,且不论她是罪臣之女,就算一切如常,她可是你嫡系的堂亲呀!”福临身子一震,脸色由白变灰,他目光木然向我望来,我不由自主的退开两步,伸手扶在了椅背上。

皇后声音十分平缓,但却寸寸逼进:“皇上,此事倘若让旁人知晓,就算你真能坦然自白,但是,东莪,她又将会怎样?你可曾想过??”福临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坐落在椅中。

皇后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只怕别说眼下这宫里留她不得,便是这世上,便是千载之下也不会留她一字!”

猛听得空中一个炸雷,一阵狂风扫进屋子,烛火晃了几晃,立时熄灭。屋内一片漆黑中,只听得各人起伏不平的呼吸声。只听那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道:“启禀万岁爷,要下暴雨啦!”皇后再不二话,她抻手推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众多宫女尽数尾随其后而去。

福临沉默不语,良久道:“小良子,把烛火点上。”“不用了”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不用了。”他又道:“朕……”我木然道:“皇上请回吧。”昏暗中,我看他极慢的站直身子,犹豫了一会,方才慢慢走了出去。

我伫立不动,看他离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出了外门。我只觉双腿如同灌满了铅,又酸又重,一步也迈不出去。阿果含泪上前,将烛火点亮道:“格格。”我朝她微微摇头,她只好不再说话,转身退下。

沉寂良久,我慢慢走到窗前,窗外狂风阵阵,地上的小石碎叶纷纷在空中不停的转圈——无法自己。

我抬头望向天空,几道闪电在黑压压的云层中蜿若金龙自高而下,狰狞咆哮,都只在极短的瞬间照的这重重宫闱有如白昼,每道闪亮过去,即是漆黑一片,连院中的近景也无法看清。

人生于世,快乐的时光也许就像这闪电一般,明亮愉快的只是刹那光阴罢了。皇后的一番言语,虽然带给我诸多惊愕,但却没有打乱我的思绪。

窗外暴雨来的好快,刹时之间,便顺着风势斜扫而下。它在天地之间立起无数道屏障,看似隔开了这重重宫闱,可人与人之间,永远有无法分离的牵拌。丝丝缕缕,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纠缠不清……我忽然感到一阵厌恶,我要离开这里——要马上离开。

在窗侧等了一会,眼见雨声渐小,终于停了下来。我站直身子,几乎觉得无法在此多呆片刻。

第一卷  飘摇富贵花 第十三节 处暑(上)

我主意已定,便悄声出屋掩上房门,朝太后住所走去。一路上思潮澎湃,想起自入宫以来,得到太后悉心照料,她一番苦心待我,可是事到如今却还是要辜负她了。有好几次停步犹豫,但终究路有尽头,渐行渐近。便觉转眼之间,已到了寝宫之侧,我四处张望,轻轻走近,至她睡房窗外,略一迟缓,伸手想去敲门,但心中百感交集,那只手伸到一半停了下来。恰才一路上想到的千言万语,此时只觉毫无头绪,不知要从何说起。

屋里漆黑一片,想必她已睡熟了。我停了一会,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打扰,正想转身。忽听屋里一人声道:“苏茉尔在么?”正是皇太后的声音。

屋里立时有烛火亮起,一个宫女的声音道:“回太后,苏嬷嬷在隔间候着呢。”皇太后“嗯”了一声。

我自窗格看进去,虽不能看到人影,却可见一团朦胧的烛火由小变大,亮进屋里,想是苏茉尔手持烛火走了进来,只听她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就行了。”先前说话的宫女应声退下,过了一会,听到轻轻的关门声。

苏茉尔又等了一会,方道:“我回来时,见太后睡啦,便想着明儿个才回。”屋里传来一阵床上的被褥翻动的声音,应是太后起身坐在床上。

只听得皇太后声音庸懒,说道:“我等了一会,困乏起来,就小睡了一觉,你说吧。”

苏茉尔答:“是,奴婢悄悄跟着皇后,果然不出太后所料,她挑了几个贴身侍女跟着,径直往东莪的住处去了。过了一小会,皇上便匆匆赶到了,接着小良子好像还挨了打。”我心中一震,却听皇太后道:“这皇后的性子也太爆烈了些。”

苏茉尔道:“奴婢藏在暗处,虽未看清,不过也想定是皇后动手打了东莪,皇上便命小良子挡了一回。”她停了一下道:“后来皇后便和皇上开始争吵”,说着,将刚才发生的事细细回禀,皇太后“哼”了一声,并未说话。

苏茉尔停了一会,又道:“说到这里,皇上打了皇后一记耳光。奴婢正想这下皇后更要口没遮拦了,怕她该说的还一句没说,便要坏事。正着急着,谁知她竟忽然安静了下来。还将奴才们都谴出了屋外。”

却听皇太后的声音冷冷地道:“她若当着那些个奴才们的面便将话说白了,那就白白糟蹋了我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这个皇后,只怕也没本事做的长久。”

苏茉尔应道:“是,奴婢也想,她是在盛怒之下冲口而出。可被皇上打了已后,反倒灵光一现,冷静下来。想起了太后您的劝告。知道自己今日要说的这番话,得罪皇上是在所难免的,但绝不可让皇上恼羞成怒,失了面子。”

她接着将我们仨人在房中的对话都尽数转诉,最后道:“眼看天要下雨,皇后便回宫去了,皇上也没多待,跟着也走了,我在屋外又多待了一会,看东莪没事方才回来。”她话说完,屋里便静了下来。

屋内二人皆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只听苏茉尔声音迟疑,说道:“这番话对东莪却当真是个不小的打击,我看她的模样,心里……心里有些难受。”

皇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呢。当初初见东莪,看到她那聪颖温柔的样子,心中却是真的喜爱,想来她必能为磨合多尔衮与福临之间的关系大有用处。后来,也证明我的这步棋子是走对了的。”

她静了静又道:“这次让她进宫,也确是想对她做一点补偿,能在我身边好好的调养调养。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福临会有这么大的反映,竟还多次偷偷的前去探视。说起来这事可大可小,可如今他俩都再不同从前了,……他对东莪生出这般情谊,再让东莪留在宫中,就不行了。”

苏茉尔道:“这并非太后的疏忽,怪只怪,福临自小内向,又没个知心的朋友,对这么个出众的堂妹多了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皇太后叹道:“归根结底,是我大意了”。

苏茉尔道:“不论怎样,此事经皇后这么一闹,东莪在这宫中却是再也住不下去了的。皇上羞愧之余,也不能出面阻拦,东莪明日必来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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