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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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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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却听山林外隐隐传来马蹄之声,像是被这边兵刃交接之声吸引,蹄声渐近,何可梁百忙中回望,却见来者约有四五个人。这些人进得林中,却不急着上前,只在一旁观望,小声说话。

何可梁看了他们一眼,不免分了心神。猛然只觉身后风声急动,忙缩身回避,却已自不及,只听得的“嘤”的一声,一柄长剑自他背后横掠,与一把正斩向他的大刀斜擦而过,挡了这一记。他后纵一步,见到为自己挡刀的正是东莪。

那使刀的大汉笑道:“这妞子有两下子,再试试这个,”说话间他右腕反转力贯手臂,大喝一声,手上大刀舞动一片疾风向东莪脸上掠去,东莪后跃退步,已吓的花容失声。那大汉哈哈大笑,刀带回势,却是向正与另三人疾斗的何可梁当头落下,何可梁应对三人已经竭力,虽知刀风刮面,却无论如何再也无力躲闪。就在这时,却听得“铮”的一声,一把长剑与那大刀相撞,落在地上,大刀被挫了去势,这一着便砍了个空。

何可梁百忙回望,见东莪双手空空站在不远处,知道又是她扔剑将那汉子的刀给打偏了。可是这么一来,东莪却是手中无剑,何可梁叫道:“东儿,你先走!”方才那大汉微微冷笑,还未待她转身,已然自后而上,东莪立觉一股阴冷的刀气向自己肩头砍落,她奋力前跃,那刀却也紧跟着她同时向前移动,正是避无可避之时,却听有人喝声道:“去”,接着便传来刀刃相碰的声音。东莪回身落地,看到眼前闪过一个黄裳身影,原来那先前入林的几人此时也都已加入了对战之中。

东莪停足回望,见到他们方才停驻在林边的马群旁,立着一个绿衣男子与刚刚救下的那个丫头。东莪见他们相助,心中一松,转身再次加入。此时形势已然逆转,那五人见到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心已怯了,再战一会,身形也渐渐慢了下来。那后来加入的四人与何可梁一起围攻上去,不多时,便已将他们全部制住。何可梁停刀在手,正要相询,却见始终站在林边,未曾参战的那个绿裳男子微微示意,其它四人面色不变,却已同时挥刀,将被制的五人杀了。

何可梁等一脸错愕,那绿裳男子微笑道:“这种人杀了方才干净。”何可梁向他注视片刻,不再说话。

史承戟走到东莪身旁道:“你没事吧?”东莪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到何可梁身旁。那少女也在此时走上前来道:“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何可梁道:“你还是去谢谢他们吧,若没有他们,今日只怕咱们都要栽跟斗了。”

那少女道:“无论怎样,你们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东莪将她的头发松开,帮她梳妆整理一番。那叶福正向那六人做揖道谢,这时也走上来道:“这位恩公,眼看天色也已暗了,不知恩公们可要继续赶路么?若是不赶,便让老儿领大伙儿到前面的寺院中歇息吧。老儿昨日正是住在那儿的。”何可梁三人也见天黑无法上路,便应允下来。当下由他带路,一同往林中走去,那五人也策马慢行跟在后面。

走了不久,便见得山林之中有微亮闪出,行到近处,见是一座小小的寺院。叶福上前叩门,不多时一个小沙弥打开院门道:“施主回来啦!”他见到叶福身后的众人,微微一惊,忙将众人向内引进。

众人到了院中,叶福鞠身道:“小师傅,小的恰才遇到山贼,这些是相救在下的恩公,今夜要在此搅扰了。劳烦你去给他们弄些饭菜来罢。”说罢,他解开钱袋,将其中尽数倒在那小沙弥的手中,小沙弥忙接过了,自去准备。

叶福将众人引领自一个侧殿之中,这小殿并无佛像,原来只是堆放些杂物的空房,虽无桌椅床炕,地方倒大,众人纷纷在殿中地上坐下。

那叶福点亮火烛,拿到中间放好,他拉拉衣襟,与那少女一同向众人跪谢道:“今日若不是得遇诸位恩公,小的这生死不打紧。可是小女……却怕是更要难逃一劫了。”

众人纷纷伸手相扶,叶福低头拭泪。史承戟道:“我前几日在宁远城中见过你在街头卖艺,你不是北来寻亲么?可有寻到?”

叶福叹道:“小的父女二人由南至北这些年里也已走了两遭了,却都是渺无音迅。茫茫人海,真不知要去哪里寻找!”那丫头听到他的话,眼眶已渐渐红了。

叶福轻抚她的头发徐徐道:“小的家在山东,这些年来连年征战,家乡田地荒芜,却无劳力耕作。战乱之时,俺举家逃难,可是谁知在半路上与她娘亲和两个小儿走失了。这些年四方不停寻找,只盼天可怜见,得以与她们娘仨团聚。可是,日子越久,这盼头却也越发渺茫,别说不知道她们如今身在何处,便是……便是她们是否还能存活于世……也是……也是不敢去想!”说着不由地滴下泪来。

何可梁与承戟、东莪互望,三人心中不由地都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诸多类似的情形,都是心中酸楚,说不出话来。

却听那一旁的五人中的一人朗声道:“只要靼虏继续侵犯于我国土之上,这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的事,实在是永无尽头!”何可梁等闻言都是一惊,转头看他,却见正是那方才未曾动手的绿裳男子,这人约莫四十开外,双目微凸,一脸精锐神色。

此时他正看向何可梁,抱拳道:“这位英雄,在下恰才见你临危不乱,行事镇定,实在是有大将之风。在下杨简,不敢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何可梁忙抱拳回礼道:“在下只是一个走江湖的闲人罢了,什么英雄之称实在是愧不敢当,在下何可梁。”

杨简点点头,向身边几人一指道:“这些都是我的自家兄弟。说是兄弟其实并不同姓,但血肉相连,生死于共,这份热血之情却只有比亲人更甚。”当下那四人也纷纷自报姓名,何可梁一一抱拳认过,众人再回原位坐下。

这时那小沙弥与另一个小沙弥一同将饭食端进屋里来,也就是些馍头,青菜。众人便各自分食了。杨简待那两个小沙弥离开,又看看东莪与史承戟二人,向何可梁道:“这俩位是何大哥的弟子么?”何可梁道:“行走在外,也就是教他们些防身之术而已。”

那伙人中一个叫陈征的笑道:“我看他们身手好的很,可见师傅是好的。”何可梁只是摇头笑道:“哪里哪里!陈兄弟谬赞了,可庞坏了这俩个小孩子。”陈征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明师自然是出高徙的。”何可梁笑道:“陈兄弟这话可连我也给庞坏了。”

却听杨简淡然道:“其实一个人的武艺高低,可说是无关紧要。便是练就了天下无敌,但一已之力终究是有限的。”他眼望何可梁道:“所谓众人捡柴火焰高,只有集大众之力,方能成就大事。”

何可梁看他目光闪烁,知他尚有话要说,当下也不说话,只是静视烛火。杨简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便抬起眼来,自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缓缓道:“如今强虏入侵,只要咱们汉人团结起来,集尽个人之力,紧握双拳,必能将他们驱逐干净。”

他再看向何可梁道:“何兄一直未以真言现人,看来对兄弟我尚抱有疑虑吧。”何可梁忙道:“哪有此事?杨兄多虑了。”

杨简看看四周放低声音道:“兄弟是见何兄一身好武艺,实是起了相敬相惜之心。我们兄弟几人志同道合,做的却是亡命的买卖。不瞒何兄,大伙儿落草绿林,已有多年。可咱们做的与恰才那伙下做东西可不一样,咱们打家劫色,只对那些在我国土之上肆虐横行的满人而已。遇到汉人苦难艰险,也总要尽力相助。如今更是听闻南边要发生一件大事,因而决定离乡前去投奔。倘若何兄也有这番爱国之心,便与我等结盟。以有为之生,为国家做一番大事业,才不负身为男儿一场。”

他说完这番话,双目炯炯只盯着何可梁,他身后四人也是一言不发,目光沉静。何可梁略一沉呤道:“既然杨兄如此信得过在下,在下倘若再含糊以对,就显得在下识浅无知了。”杨简听他说了这话,面色顿时一松,微笑着拱了拱手。

何可梁道:“不瞒杨兄,其实在下曾身在军营,为大明效力多年。这战场上的厮杀倒是见的多了,却知道国之兴亡实在并不是个人意志所能转变,纵有良兵无数,没有一个当得大任的将帅、没有一个值得依赖的国君……唉!纵使心意再坚,在下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杨简道:“但何兄有所不知,咱们眼前就有一个当得大任之人呀,兄弟们这便是要投奔他去的。”

何可梁道:“哦,那是什么人?”

杨简看看四周,他的四个兄弟皆离座而立,走至各个门外窗旁,向外探视了好一会,方才回身坐下。

杨简这才道:“这人便是由南明唐王,隆武帝赐国姓朱,名成功的国姓爷郑成功郑大人!”

众人皆一惊,何可梁奇道:“他不是盘距在小金门一带么?”

杨简道:“正是。自四年前清军渡海攻下舟山城,南明鲁王政权失去在浙江最后一处立足之地后。南明忠臣张名振将军已率领余部,至福建厦门投靠国姓爷。张将军一家大小均死于舟山,他既投靠国姓爷,又怎么可能忘记这血海深仇。因而这舟山城,他但凡有一口气在,便一定会打回来。况且近日,我还听得风声,有郑家子孙隐姓埋名广结江湖人士,难道是图个热闹好玩不成?那自然是他国姓爷要打将回来,预先集结江湖之力,以谋大举。待时机成熟之时,来他个里应外合。”他说罢这话,双目精光大放,很是激动。

他见何可梁都不由得微微点头,更是意气风发道:“趁此大好良机,咱们便投奔了他去,这一腔热血便有了挥撒之处。说不定,来时驱逐靼虏,再开国建业之时,便有你我一功流传于世,那是何等痛快畅意之事!”

屋内众人受他语气感染,个个目光闪亮,都觉襟怀爽朗,眼界霍然开扩。他们之中却有一人目光茫然,在众人身上慢慢流过,这人正是东莪。

她身处于这些人之中,看到他们微微发亮的脸庞,却觉得自己的心正慢慢地向下沉去。这些年来,她与承戟一同跟随着何可梁。何可梁认定她是承戟之妹,有时说起往事来,也总是“咱们大明”、“咱们汉人”之类。她渐听渐惯,加之心底确是对他二人怀有真切亲情,亲如一家的温暖几乎会使她忘却自身,逐渐的溶入到他们的世界之中。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从未有过如此清楚的孤独之感,仿似自身逐渐蒙尘,在他们之中慢慢地沉没下去,而无论平日关爱于否,她原来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即使她用尽全力去忘记,也与事无补。今生今世,她都只是孤单一人而已。

她的心底轻轻叹息,不由地垂下眼帘。忽然自低垂的眼中看去,一只手从旁伸过,轻轻握住她手。她不用回看,也知道是谁。却仍不自禁地抬起眼睛,史承戟的目光温柔平静,与她对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击掌之声,他们转头张望,却见何可梁与杨简双双站立,以一掌相接,两人面上都是充满笑意。

杨简道:“好,咱们现下便是一家人了,此后一路同行,患难于共。”何可梁笑着点头,当下也将史承戟与东莪向他们介绍。众人得知二人是忠良之后,更是喜出望外,都觉冥冥中一切似有天意安排,看来成就大业已是近在眼前了。受这气氛感染,就连叶福父女也受杨简之邀,加入了其中。

这一夜,众人全无睡意,只在屋内谈至天明。东莪与叶福之女青容侧在角落里倦缩相依过了一宿。

第二日,天色微明。众人一行十人向寺院内的大师告别,东莪与叶青容一骑,叶福另购一骑与众人并行向南进发。

这一路上,众人南行,也不再遇有牵畔之事。杨简银钱富足,众人开销均由他打理,且别说叶福父女,便是何可梁等人也是从未有过如此适意的时光。

一路无话,走了四日有余,这日,正午之时,他们来到一处小镇上,此处离承德不远,也算得上一个热闹的地方。众人便决定在此住一夜,第二日再行赶路。

叶青容十分喜欢与东莪共处,当日,用过晚饭,她便拉着东莪一同出门逛夜市去了,史承戟则随何可梁等人在客栈议事。东莪两人在街道上一路走下去,叶青容自小与父亲相处,此时得以遇见这般温柔美丽的姐姐,自然十分高兴,拉着她一直往人多处探身,在各个摊头小吃、卖各色小玩意的地方流连忘返。

第二卷 风雨炼微尘 第四节 临难

东莪与叶青容直到尽兴方回到客栈,可是各个房中却空无一人。二人翘首以盼良久,几乎快至天明方才见到史承戟独自回来。史承戟见她们一脸迷惑,便将发生的事告诉她俩。

原来众人在客栈中商议之时,外出购买东西的叶福却得遇旧时的同乡向他求救。这乡邻一行三人在城边遇得几个守镇清兵的敲诈,不但身上财物被洗劫一空,便连他们中另一人的妹子,也被清兵掳进衙去,这三人在门外哭求许久,反换得一顿暴打。

叶福带他回到客栈,众人一听之下,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立时跟随他来到那些守镇兵士居住的衙外。当即便翻墙而入,与那些兵士大战起来,杨简等众人正是摩拳擦掌拳、踌躇满志之时,那几个小兵哪是对手,不一会功夫便打的对方人仰马翻,四处逃窜去了。

他们救出那个女子,正要离开。谁知才走出衙门不远,又遇得清兵来袭。原来那逃走的士兵去搬了分派在别处守镇的清兵而来。双方追追打打,直闹到城外。好在这小镇守驻清兵为数不多,经过一番苦战,终于将对方打的伤的伤逃的逃。杨简这边,只有叶福与其它四人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但经此一闹,众人却也不再方便回到小镇上来了,此时只在城外歇息。由史承戟进城来接应东莪二人,天亮再与他们会合。

叶青容听得爹爹旧伤还未痊愈,又加新伤,不免十分焦急。史承戟反复相告无事,她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但是自然也无法入睡了。东莪二人便陪她在房中坐至天亮。天色一亮,他们三人立即打点行装,出城而去。走了将近二里,方才来到他们休息的小山坡,众人虽一夜未眠,但个个精神抖擞,自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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