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比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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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比昙花-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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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两次纵身,身子便刚好凑到了那束光线之下,只觉面前那少女忽然身形停顿,任由她抓住,没有躲闪。东莪握住她双肩,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她全身颤抖起来,以为自己抓痛了她,忙放开手道:“我……我抓疼你了吗?”她连问两声,这少女都没有回答。东莪正自奇怪,却听眼前这人声音抖动,一字字道:“你……你是东儿……东儿姐姐!”

第三卷  何处舞翩跶 第九节 相聚(上)

东莪浑身一震,说不出话来。她控制不住自己抖的厉害的双手正向前缓缓伸出,颤声道:“你……你站出来一些……我看不到……看不到你的脸……”,这少女依言上前一步,脸庞正好在光线照射之下,这一张小小的园脸之上已经布满泪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向自己怔怔凝视。东莪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自己也是泪如雨下,声音哽不成声道:“香儿,你是香儿!”

这少女听到这声称呼,忽然间放声大哭,扑到她的怀中,与她紧紧相拥。这束窄小的亮光自楼台上的窗户缝中,倾斜地照射下来,空气之中有细细的微尘在缓缓飘扬——如无声之泪,温柔的散落在这对痛哭失声的小姐妹身上。

这哭声如此渺小,街道外依然是形形色色的过路人,他们怀中揣着银俩正盘算着今夜是要去哪里买醉,又能去何处求欢。如同这城池之中已然沉寂的无数个幽灵一般,该忘却的赶紧忘掉吧,人之百年只看今朝笑而已,各人也只能顾持着各人的悲伤罢了。

二人相拥而泣,许久方才收泪,东莪自怀中拿出手帕,为史承香轻轻擦拭泪水,承香本来眼泪已经停了,正要笑呢,此时却忽然又再度流下泪来。东莪笑道:“傻丫头,看你哭了笑,笑了哭的,把一张小脸弄的不成样子。”承香笑道:“东儿姐姐还不是一样!”

东莪向她细看,道:“香儿,这些年来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史承香轻轻点头,过了一会,却又摇了摇头。东莪握住她手正要离开,却看到地上的昏迷少年,忙蹲下身子,在那人衣角扯下一块布条来绑在他头上,又在他颈后轻轻按摩。史承香在一旁看她忙碌,并不说话。

东莪为这人把了脉,这才放心,站起身来道:“我们走吧!”说罢牵着她手正要离开,史承香忽然道:“我哥哥呢?”东莪微微一怔,道:“我这次来扬州就是想找他”。史承香道:“这些年你们一直在一起么?”东莪点头应是,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笑道:“我虽然还没找到他,可是心里一直相信他是平安的。你哥哥他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呢!你也放心吧!”史承香点了点头。

东莪牵了她手,回到客栈门口,承香抬头看看道:“你住在这里?”东莪点头应是,就要拉她进来,她却止步道:“我得回去!”东莪道:“你住在哪里?托人带个口信回去不行吗?”

史承香垂头道:“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罢就要松手,东莪连忙一把拉住了,道:“这样吧,我随你一起去好吗?”史承香又再摇头,过了一会,才微微点头,轻声道:“大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东莪禁不住嘴唇颤动,轻声道:“你说的大哥是额图辉吗?”史承香低头看手,点了点头。

一时间,东莪只觉欣喜若狂,笑道:“我方才还一直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问你呢!”她立刻回头招来客栈的伙计,让他转告房里的小真,说自己寻到故人。说完便与史承香一同走出,往她住的地方去。

史承香看她兴高采烈,一路上倒显得有些沉默,话也渐渐少了。二人一路向西,东莪只觉越走越黑,脚下也渐渐不平坦起来,高一脚低一脚的,触鼻是一阵阵泥土气息。如此走了好一会,承香才停下脚步,昏暗的夜色之中,东莪只见眼前依稀是一处破旧的宅子,墙壁倒塌,一扇木门虚掩,从中透出几缕微亮。

史承香放开东莪的手,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轻推木门,走了进去。东莪慢慢跟在后面,不知怎么的,只觉心神不安,望着眼前香儿娇小的身影,方才的惊喜之情不知不觉中已荡然无存。

只见这宅子之内遍地荒草,中间一条细细的小径向院内延伸,东莪跟着承香一路向里走去,穿过破旧不堪的过堂,眼前便是一个小小的正房,自那里面正透出亮光。屋里人听到声音便道:“是香儿吗?”这声音令东莪心中一跳,正是久违的额图辉的声音。史承香回头看她一眼,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开门进去,笑道:“是我回来了!”说话声欢畅轻快,与片刻之前判若两人。只听额图辉笑道:“今天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不是闯祸了吧!”香儿道:“哪有天天闯祸的……”额图辉“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东莪在门外听到这两人对话,只觉忽然之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连身躯都好似有些僵硬起来,只能一步一移地慢慢向小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到香儿说道:“你怎么还没有吃?我去给你热一热好了。”额图辉笑道:“不用热,这就能吃的,”香儿道:“你是怕我没有吃饭,留着给我的,是不是?”额图辉笑了几声,没有说话。香儿道:“我不是天天都吃了才回来的吗?下回可不要这样了!”额图辉轻轻点头,史承香将碗里的冷馒头递给他,回身将碗放在一旁,转眼已见到东莪站在门边,双目流露惊讶地悲痛神色,正用手捂着嘴巴,两行泪水缓缓自她脸颊滑落下来。承香连忙转过头去,却也已泪如雨下。

在这充气着霉味地昏暗的小屋之中,一支极小的烛台就放在床边的木桌上,微弱的烛光摇曳之下,只见额图辉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他手里拿着一个黄黑色的馒头正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的脸上扬逸着笑容,正对着站在他面前的香儿。可是他的双眸却暗淡无光,目光呆滞,并不跟随眼前的香儿移动,只是微微侧过耳朵,听她的动静。他此时明明应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如今的他看上去,脸孔消瘦无光,满脸的胡须长短不一,额头上好似还有皱纹,竟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一般。

东莪只觉全身乏力,靠在门框边一动也不能动。史承香伸手在额图辉手上轻轻抚摸,道:“今日王家那两个没来捣乱吧!”额图辉笑道:“他们不会来了,你放心吧!咱们也没什么可以让他们抢的了。”他拿馒头的手忽然停下,道:“你的声音怎么了?”香儿忙道:“你快吃吧,我去给你倒一点水。”说罢忙走到一边去。

额图辉却立刻放下馒头,道:“香儿,你过来”,香儿伸手擦脸,倒了一碗水,这才慢慢走回到他身边,额图辉分辨她的位置,猛得拉住了她,伸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警觉道:“你哭了?香儿,有人欺侮你吗?”香儿用力摇头,泪水却忍不住滚滚而下,东莪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香儿抬头看她,摇了摇头,东莪只得站住不动。

额图辉听不到她回答,更加着急道:“香儿,你说话呀!你还在哭么?出什么事了?告诉哥哥,我绝不放过他们。”香儿哽咽道:“没有的事……谁能欺侮我,只有我……只有我欺侮别人!我是看你这样,心里忽然难过……这才哭的。”额图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道:“香儿,咱们在这里等了这么年了,也没等到你哥哥他们,不如,你去找吧,去京城找吧!”

香儿道:“说什么傻话,我走了你怎么办?别再说了,何况……”她抬眼看看东莪,咬了咬牙,这才道:“已经不用找了!”额图辉全身一颤,双手紧紧抓住桌子,道:“什么?你说什么?你……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香儿并不回答,回头向东莪轻轻招手,待到她走近,她将东莪的手拉过放到额图辉手中道:“大哥,你猜猜是谁来了?”额图辉双手紧握,忽然之间,却猛得松开手掌,惊道:“格……格格,是你吗?”

东莪早已泣不成声,在他面前慢慢跪下哭道:“你受苦了!”额图辉也是一个趔趄,“砰”的一声跪到她面前,急道:“格格,你快起来,你快起来!”东莪泣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安巴大叔……还有香儿和她哥哥!”香儿再也忍耐不住,也跪倒在一旁,放声大哭,额图辉泪流满面,却道:“香儿快别哭了,既然寻到了格格,不是也就寻到你哥哥了吗?他也来了吗?他在哪里?”

东莪哽咽道:“我和承戟也失散了,不过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我这趟就是来扬州寻他的。”额图辉点头道:“香儿,你听到了吗?你哥哥他一定会来的,咱们这些年果然没有白白等待,这不是就等到格格了吗?你不用着急,他一定会来的”。香儿点头道:“大伙快快起来吧,遇见姐姐,我刚刚才哭了一回,这会儿却又跟着你们哭天沫泪的。”她二人扶着额图辉慢慢站起。

第三卷  何处舞翩跶 第九节 相聚(下)

东莪看向承香道:“是呀,咱们既然重逢了,从此就再也不分开。香儿,以后再也不哭了。”香儿却笑道:“我遇见哥哥只怕还是要哭的!”东莪不禁微笑,看看额图辉侧着耳朵,在一旁满面笑容的对着她们,心中又是一酸,扶他坐下柔声道:“是跌下悬崖时弄伤的眼睛么?”香儿道:“不是,是来扬州之后,生了一场病,那时咱们没钱医治,就这样了。”

东莪凑近看他,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皮,额图辉忽然往边上一避,道:“格格不用管我,我已经习惯这样了。”东莪道:“我想看一下你的眼睛还有没有得治!”他道:“我真的没事,还是找大夫看看香儿吧,她身子一直不好!”东莪看看他们,又向屋里打量了一下,道:“我们走吧!”额图辉道:“是去哪里?”东莪道:“去我住的客栈,你们俩个都得请太夫好好瞧瞧才行!”

额图辉摇头道:“我不去了,这里……”东莪道:“这屋子再受些风雨恐怕就要塌了,绝不能住。”她回头看看香儿,道:“好香儿,跟姐姐一起走吧,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姐姐无时无刻不想着能照顾你们!”承香看看她又看看额图辉,也过来伸手扶他,道:“咱们走吧,”额图辉听她这么说,居然便跟着她站起,东莪与承香便一边一个扶着他向外走去。

夜黑路滑,三人好不容易才回到客栈之中,蒙必格早已经等的焦躁不安,在屋里只是乱转,小真在一旁更是泪眼汪汪,待见到东莪回来,二人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见到她们的情形,忙扶过额图辉,在房中坐下。东莪向他们简单说了香儿二人的事,他们听了自然也是又悲又喜,连忙安排二人住下。

蒙必格与额图辉一间,待到看他睡下,蒙必格忙让小真叫出东莪,将今日寻找的事向她说了。原来他寻访一日,终于问得如此相貌的人确是曾经在客栈中住过,一行数人还住了不少时日,只是前一日,不知道忽然出了什么事,一古脑的都走了干净,却也没有留下任何口信。

东莪道:“既然碰不到他们,咱们是不是应该赶回去看看童镖师他们的情形?”蒙必格道:“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咱们两人力量有限,就怕回去了也是以卵击石,当不得什么用处,何况你又寻到了亲人,更加不能轻易走开。”他看看屋里,道:“我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不与他们正面放对,只偷偷看看情形怎样!你留下来,或能等到那人,将此信交付。”说罢自怀中拿出油包,递给东莪。东莪连忙摇头道:“不行,这是童镖师交给你的,当由你来转交,跟踪的事还是我去,毕竟我一个女子,不会那么惹眼。”蒙必格急道:“你说什么傻话,这里的人离不了你,更何况,倘若让阵济他们知道我让你去涉险,还不得杀了我!”二人说来说去只是不能谈笼,虽在角落轻声说话,却也还是怕惊到别人,商量了一会没有结果,便决定先各自回屋,明日再议。

这一夜东莪几乎彻夜未眠,她一直尽用力倾听隔壁房间的响动,果然在长街外隐隐响起三更鼓时,听到了一轻动静。她看看一旁熟睡的小真与香儿,轻轻走至门边,打开一角。果然见到蒙必格慢步出门,悄悄的掩上房门,她连忙闪声出屋,站在走道上。蒙必格回身看到她,不由得一脸苦笑,看东莪正皱眉看他,他只得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走才行”,东莪道:“急则出错,还是再等等吧!”蒙必格道:“就怕等下去……”东莪正要说话,忽然见到楼道一角的微弱油灯照耀下,分明有一个影子伏在墙角,一时间,她只觉心里慌乱,连忙看向蒙必格道:“都这么晚了,要走也明天再走吧。”说罢轻拉他的衣袖。

蒙必格没有会意,却道:“就怕明天……”东莪打断道:“就是要明天再走,再说……”她轻轻上前一步,拉着他微微侧身,好让他看到身后的影子,又向他使了眼色,这才道:“也不争在一时,咱们有这么多人拖累,就是等你回来也得先说好了日子才行!”蒙必格听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正自惊讶之时,却也顺着她的眼神,侧身看到了那个影子,他心下了然,向东莪示意,说道:“你说也对,那就……”话音不断,忽然向角落纵扑过去,两人四手顿时都招呼到此人身上。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况且来人身份不明,不知道偷听了多少,绝不能出什么差错,故而二人都是出手狠辣,势必一招制人。蒙必格一双大手已经分扣在此人喉口、脑后,东莪则扣住了他双手脉门。

哪知这人任由二人抓住一动不动,却是白天在店堂里见过的一个年青汉子。蒙必格拉住他带进自己房里,沉声道:“你偷偷摸摸地做什么?”东莪掩上房门,安抚惊醒了的额图晖,也上前来听他们说话。这人神色自若道:“在下绝没有恶意,大爷您今天不是在客栈里打听人吗?就是他们让我给二位留信的。”蒙必格道:“那你那时却又为何不说?”这人道:“那时候不是在这店掌柜的跟前吗?况且您问的又不是我,我也不好乱胡乱插嘴。”

东莪道:“那你再来找他不就行了吗?深更半夜的跑这里来做什么?”这人道:“我日间暗地跟着这位大爷,可总没个说话的机会,再说……”他看看二人,又道:“我也想要确认究竟是不是二位才是呀!”东莪看看蒙必格,点了点头,蒙必格便将暗语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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