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和明朝都愣了愣,又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真是有默契,刚才还火药味十足,现在好象又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手被季寒牵住,我们一起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我似乎看见季寒朝明朝投去一个……近乎挑衅的眼神?
丁慧在一旁碎碎念:“时间还没完呢,干嘛就不唱了?很浪费哎!”
估计她不是觉得浪费钞票,是觉得浪费了麦克风!我撇撇嘴,“姐姐,我肚子饿了,想吃饭好不好?”
“里面也有啊。”
“你请我?”
“今天是你生日啊,当然你请。”
切,里面的东西性价比不够高好不好。
从封闭的空间出来,才发觉室外的寒冷。虽然一天都是晴天,可是现在明显已经变弱的阳光,几乎就不存在。空气里像是凝结出一个又一
个小水珠,钻进鼻子里,刺得鼻腔痒痒的。
下一刻,我打了个喷嚏。
明朝立刻说:“又穿少了吧……给。”递过来一包纸巾。
我揉揉鼻子,“才不是,是那里面太暖和了。”手上很自然地接过纸巾。
一抬眼,季寒似乎正若有所思,拿手肘撞撞他,“想什么呢?”
他低下头,附在我耳边,嘴唇张合间呼出的热气直往耳朵里钻,细小的汗毛摩挲着,冷空气瞬间远离,“我发现我好象不够关心你呢。”
脚步滞了一下,我想转头说话,却分明感觉到有什么温温热热软软的东西从我脸上擦过。
身子都僵住了,心里有什么正涌出来。
耳畔响起季寒低低的笑。
明朝轻轻咳了一声,我脸一红,稍稍推开季寒。
“推什么?”他不甘愿地低声嚷。
“现在在街上啦!”
“嘿嘿……你是说,只要不是在街上……就……”
“想得美!”
就算真的想象过,也不可能随他说吧。
季寒的手扶在腰间,即使隔了厚厚的冬衣,依旧能够感觉到分明的热度。
对这个生日,再没有一丁点失望。
偷偷觑一眼身边的季寒,我忍不住泛起笑,这是当初只用一句话就让我心动的男孩呢。也许,我们越熟悉,对他最初的印象就越淡薄。可
是不论他是什么样子,只要他是季寒,我就喜欢。
没有原因,也不需要原因。
只是美好的时光永远短暂,吃过饭,季寒就急着赶定好的班机回去。我拜托明朝送丁慧回寝室,终于得来了一小会的两人世界。
“真的不用我送你去机场?”
“不用,你把我送上车就够了。”
“可是……”
“这次赶得比较急,也没去你寝室看看……不知道是不是乱得很?”他岔开话题。
“才不是呢!”我皱皱鼻子,对他这样说表示自己的愤慨,“我整理得很勤快的。”
“晚上天气凉,你要多穿点才好。”他又拉拉我的外套。
“知道啦。”
把他送上去机场的班车,我还是有些舍不得。隔着窗玻璃,我朝他使劲的挥手,却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
我敲敲玻璃,“你说什么?”
但我们互相之间都听不见,我沮丧地退开,感觉到车身微微的颤动着,车开动了。
“有短消息~有短消息~”手机响了起来,这是我刚刚让季寒录进去的声音。
搭载着他的班车渐行渐远,终于完全消失在视野中。
我揭开手机盖,是季寒刚发来的一条短信。
“再挥,小心把胳膊挥没了,看以后谁要你,也只有我了。”
我笑了起来,小心的把短信保存下来。我的手机收件箱里,保存着的全部是季寒的短信。可惜容量不够,总是得时不时的删去一些。每到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为难,这条也想留着,那条也想留着,最后一狠心,干脆全删了。但马上又后悔起来,估计连肠子也悔青了。好在他还能继
续发来新的,我便又让收件箱满起来。
一个人回学校,形单影只,何况不久之前才有个人走在身边。握着我的手,温暖寸寸渗透。
想起那首歌,叫我如何不想他?
傻乎乎的,就对着路边的橱窗笑了起来。那玻璃像镜子一样,映出我红通通的脸庞,还有闪亮的眼睛。我摸了摸脸,忽然想起以前对黎好
的评价。那陷在爱情中的女人,是不是,都是这副模样?都是这样的甜蜜,所有其他的人都再看不见。
白天短,人也变得懒起来。每天早上恨不得只用缩在被子里,热乎乎的被窝,像和人生在一起似的,怎么也离不开。
可是有例外的时候,就是丁慧告诉我下面的黑板上写着我名字的时候,我知道,是季寒来信了。
我有天和他讲电话的时候,提到写信这事。
“看不到人,看看字也好。”
“睹物思人?”
“呸呸呸!”我嗔道,“别瞎说,这事开不得玩笑。”
就听见电话那头闷闷的笑声,“那我写信不就得了!不过你真的好麻烦,又要视频,又要MSN,又打电话……现在还要写信。”
“哼,嫌我麻烦了是不是?”
“嘿嘿,你这么麻烦也只有我才不嫌了。”
于是甜蜜渐渐扩张。
季寒的字很漂亮,是那种硬气的漂亮。一笔一划,有棱有角。这字,和他的人也像,每次捧着信,都能让我仿佛看见他站在我面前。
挑着眉,扬着嘴角,微笑。
何等帅气。
日子在等信的时候拉长,又在来信的时候变短。
光阴荏苒,转眼便是一学期快上头了。
12月31号,丁慧又兴冲冲的告诉我:“来信啦!你家季寒又来信啦!”她似乎很沉醉在当信使的这份职业感里。
是一张卡片,面子上立着两个小人,手牵着手,面带笑容,头顶上飘着雪花。拿到手里没多久,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季寒打来的。
“收到没?”
“嗯。”我顺着光举起卡片,爱不释手。
“像不像你?”他的声音低沉,仿佛直接响在耳边,“短短的头发,小小的个子……”
我撇嘴:“可是没下雪。”前些日子倒下过一场,零星小雪,还没感觉就结束了,最近的天气一直很晴朗。
“再下雪的时候,就该放假了,你也能回来了。”
“是啊。”那是多么让我憧憬的日子,寒假的时候,能够和季寒在一起的日子啊。我打定主意,这次,要把季寒介绍给我爸妈。
晚上在C大旁的中心广场有场新年的烟火晚会,还没下课,丁慧就开始计划怎样占位,拉我去我没话说,连这也要这么早计划好?
“反正在天上,用得着好位子吗?”我问。
她白我一眼:“站那么久,你不累我也会累好不好。”
我语塞半晌,说:“那我们从寝室搬个椅子去好了……”
“你疯了,那么大老远累死累活就为搬张椅子?”
说不过她,只能翘掉最后一节课,跑去广场占位。
但是等我们到了,才发现有这种想法的人至少比广场上的椅子数量只多不少,即使像丁慧那么眼尖,还是在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败下阵来:
“我不行了,眼睛都看花了。算了算了,站站权当减肥。”
不知道是大家下午都没课,还是都翘掉了。
简直比学校最受欢迎的那位选修课老师的课堂还要火暴。
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有种驾着一叶扁舟浪荡于大海之上的感觉。随波漂浮,根本不知道目标。
忽然我听见明朝的声音——
“小燃!”
我望着跑向我的明朝,“你也来看烟火?”在这里碰到他,却让我又惊又喜。
他微笑着说:“是啊,你没位子吗?”
我点点头:“是没有,谁会想到这么早来都没地方坐啊?反正站一站也没关系。”
“跟我来,我有座位。”他拉起我的手,带着我朝他来的方向走。
我看看我们拉在一起的手,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自觉的,我把手抽出来。
“怎么了?”明朝讶异地望向我。
“没,没什么。”我把手插在口袋里,也许这样能够自然一些吧。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样甩开明朝的手,让我觉得有点点内疚。
明朝的眼睛盯着我,幽深的眸子在白天也显得有些暗。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是吗?走吧。”
这次他只轻轻的,拉住我的胳膊。
微小的力道作用在手臂上,心里突然像有片什么被挖了出来,空落落的。我偷偷从睫毛下看着明朝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而
且是因为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吗?
傍晚七点。
头顶忽然炸开巨大的响声。
轰轰轰!
天穹中深蓝的底色上,一大朵金色的花绽开,洒到四面八方。
紧接着,更多的响声震进耳朵。
而天幕中的烟花,也一朵接一朵的开放,令人目不暇接。
红绿金银各色,交相辉映。
在每个人的眼睛里,同时长出细细的绿色藤蔓,在夜色和烟火中飞速生长,开满花朵。
“哇哦,真漂亮!”丁慧一会搓手一会又搓搓耳朵,“不过可真冷!”
“是啊!”眼睛里全部是那些斑斓的花火,每一次都那么灿烂,绚丽到极致,又突然消失。
我也开心的随着人群大叫,把所有的心情都溶在叫声中发泄出来。
十点多回到寝室,丁慧显然还意犹未尽,“哎呀,好想在那听新年钟声嘛!”
我也觉得遗憾,“可是十二点寝室底下的门就关了啊。”
“管理员不人道啊!明天是新年,可以破回例的嘛!”她趴在桌上,眼珠忽然一转,“不如,我们出去通宵如何?”
“你不用睡觉的啊?”
“难得这么好兴致嘛!”她跳起来,“好嘛好嘛,去通宵咯!不放心的话,把你哥哥也叫上啦!”
“可是,”我有些为难,“现在出去能够去哪玩啊?”
“听新年钟声,然后找地方过夜嘛!”
我见她兴致勃勃,而且自己也有些心动了,于是同意下来:“那我把明朝找出来。”
明朝在电话里笑起来,问:“你们刚才怎么不干脆就别回宿舍?”
“没想这么多咯。”
“好吧,你们快出来,我和一些同学还在外面。”
果然,电话里除了他的声音,还有嘈杂的人声,轰鸣的车声。
我怔了怔。
明朝还在外面?
电话里,又听见他似乎在和谁说话,一个甜美的女声,叫着他的名字。然后是明朝的笑声。
我记得,曾经有一次在高中的学校见到明朝,还有另一个对他有意思的女生,但他却那么冷淡。可是现在,那个会让他笑的人是谁?
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朝变得不一样了?
他似乎也在一点一点,从我的生命里剥离出去?
心开始隐隐作痛,就像那连着血肉的皮,要剥下来,该是多么痛苦。
接着,我听见自己木然的声音:“哦,我们马上去。”
喀哒一声,我挂上听筒。
丁慧瞧见我神色不对,“怎么了林燃?如果困的话就别出去了,现在也很晚了。”
我摇摇头,“我不是困……”
她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哦”了一声就不再追问,只拉着我出了门。
被深夜的冷风一吹,我的脑袋从混乱中逐渐清晰起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吧?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隔着毛线手套,丁慧握着我的手,掌心暖暖的。
时间不断往前,人和人都在改变,明朝,也不会例外。除非时间能够停止。
也许,这一点点痛,不过是长大的过程。
《青春和我一样孤独》第十八章(1)
寒假的时候果然下了雪,不仅仅是C市,连家所在的这座城市也是这样。如果站在外面,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白茫茫的一片。说话时,呵
口气,都会白雾阵阵,好似要凝结成固体,温度低得吓人。
但现在季寒就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冷。
车窗被我悄悄推开一条细细的缝,北风呼呼地灌进来,吹在脸上,才能让我的血液不那么沸腾。
经过半年的时间,我的头发长长了很多,碎碎的垂到肩上,被风卷起来,擦在季寒的衣服上,细微的嘶嘶的声音传到耳朵里。
窗玻璃上覆盖着一层极薄的乳白色。
望过去,外面的世界都变得有些模糊。
我抬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
“困?”季寒问。
我摇摇头,很喜欢听头发和他衣服摩挲出的声响。
“嘴硬什么,想睡的话就睡啊。”他微一使力,我整个人更贴近他,完全靠在了他的怀里。
耳朵里听到别人的话,“哎呀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瞪季寒一眼,都怪他。
他无辜的耸耸肩,又勾起一抹笑,从他的笑里,我看出他的故意。
我们现在是刚从同学聚会上离开,黄昏的灯影呈现出一种暗暗的黄色。
想起同学聚会,我就想起了孙子薇,刚开始看到她时,她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依然耀眼自信。可是在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却看到了
她的另一面。很疲倦,很累的样子。她在清华过的怎样?是不是并不尽如她意?
我踟躇了一下,没有让她发现。
后来想想,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在变。不光是孙子薇,我也在变,季寒也是。没有人逃得出时光的手心,它就像是幕后最大的boss,即使有
时候有人自以为是地能够掌控,不久才知道那不过是个笑话。
时光很无情,根本不会去理会人们的心愿。
这样靠着季寒,公交车平稳的前行着,我真的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但又不愿睡去……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需要珍惜。
我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眼皮,好让它们不要合上,可是大脑似乎不断下达关闭的指令。
最后看一眼窗外,景物飞速地闪过,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闪烁的街灯随着汽车的行驶不断从视野里退去,我闭上眼睛,沉入梦中。
等季寒把我叫醒,我们已经坐过站很久,汽车正停在终点站,空旷的车厢内开着灯,有种别样的温馨,司机看着我们,好脾气地笑笑,并
没催促我们下车。唉,还是这里的司机来得亲切,C市的公交车不仅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