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杜犹豫了,他不怕死,但还真怕被沈家信口雌黄的安个这样的罪名,略微迟疑下,还是道:“大不了一个死,少奶奶你这样的身子骨一旦有个一差二错,我对不住老爷。”
他说完刚想打马走,那乡勇的一人真开了火,枪声刺破黑夜,洛醺好歹见识过欧阳或父亲与敌人打斗的场面,但老杜和麦子却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阵仗,麦子更是吓得哆哆嗦嗦。
“老杜,你的下场比孙猴子更惨。”开枪的那个开口道,他,就是皓暄口中的鬼三,在这些护院乡勇中,他最受沈稼轩喜欢,也是这些人的头目,沈稼轩临走还叮嘱他照顾家里的一切,不要闹出事来,是以他刚刚开枪是故意吓唬老杜,他怕老杜再跑下去,责任更大罪名更大。
老杜铁了心要保护洛醺:“死又能怎样,我今日娶媳妇了,我知足了。”
鬼三上前试图劝阻:“赶紧调转车头回去。”
老杜紧握鞭子:“你们欺负少奶奶,我偏不。”
很多护院已经下马过来和他撕扯,正在这时路边土坡上的树丛中突然蹿出一个人,三两下踢飞车边和老杜撕扯的几个护院,然后跃上马车,一拍驾辕的马,飞驰而去。
正文 035章 爱到百分之九十九
乡路颠簸,洛醺和麦子坐在车里被甩的东撞西撞,刚刚救下自己的这人身手了得,加上他动作太快,黢黑下甚至都看不清是谁,只等后边追赶的沈家人越来越远天越来越亮,这人才把车停下,掀开车帘朝里面喊:“洛醺!”
洛醺捂着撞痛的脑袋猛然来看,不是欧阳是哪个,她惊喜非常:“天啊,怎么是你?”
欧阳率先跳下车,然后把洛醺抱下,顺势搂住她道:“当然是我,你有难的时候我来救你。”
洛醺的眼角余光发现麦子正望着他们,害羞得急忙推开欧阳,道:“你没事大半夜的蹲在壕沟里干什么?踩点?”
欧阳噗嗤笑出:“我是杀手不是小偷。”
洛醺却觉得杀手和盗贼在行为上大同小异,都喜欢偷偷摸摸,只不过盗贼取财杀手取命,听欧阳的口气很是不屑盗贼,就像某些男人很是不屑妓女,但妓女却是因他们而存在的,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的问题,这是因和果的问题,当然,盗贼不是因杀手而存在的,这样一想洛醺略有欣慰,至少欧阳盗命算是正义之事。
她经常有这些奇怪的念头,被父亲称之为胡思乱想,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儿,欧阳拉着她的手走离麦子,放眼望四周都是田野,毫无遮挡就相对安全,至少没有谁窃听,问洛醺:“你大半夜的为何出来?”
条件反射似的,洛醺突然感觉身上被假大闺女抽打的地方锥心的痛,用了句“说来话长”,之所以没有立即告诉欧阳,想着面前这个人是杀手,怕他杀去沈家给自己报仇。
然后问去欧阳分别后的情况,为何还在此地勾留,要知道关于他杀死县长夫人的事并未烟消云散。
欧阳轻笑,学着她的语气:“说来话长。”
欧阳的事还真是说来话长,他为了避开杀县长夫人的通缉,离开了县城去了省城,却又接到新任务,说来也是老任务,他之前没能刺杀掉县长,这次回来是继续的,当然这些他没有对洛醺说,首先这是极度机密之事,其次他不想把和洛醺难得的相处时间用来叙述自己的工作,更了解洛醺这样的天真少女是难以理解他们政府之间的派系之争的,是以他巧妙避开这个话题,最后说:“我想你。”
至于他为何半夜在路边的壕沟中出现,是他正打算夜潜沈家去会洛醺,巧的是在这里相遇,继续追问洛醺为何半夜驾车出来,还有那么多乡勇拎着枪追击。
到现在洛醺都还如坠五里云雾,沈老太太和柳姑子残害她不假,但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不会单单是因为麦子和老杜成亲这桩事的,看欧阳等待回答的目光,只道:“沈老太太老是对我疑神疑鬼,打了我几下,麦子和老杜才救我出来,不料被沈家人追上。”
她说的轻描淡写,欧阳还是愤怒了:“你跟我走,离开沈家。”
说心里话,洛醺这一刻真的动了念头,沈家虽然不是龙潭虎穴,有个老妖精沈老太太,有那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奶奶,有邪门歪道的柳姑子,有猜不透的顾芝山,有那么多男男女女的仆人,如此纷杂沈家不乱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地方不适合自己,并且听沈稼轩的意思,自己和皓暄的婚约极像是另有隐情,会不会与父亲的身份有关?父亲拿着枪和别人巷战,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自己都危险,洛醺最近想明白了这一切,是以觉得离开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想起父亲她问欧阳:“你经常在外面,可听说最近有没有革命党被抓?”
欧阳不知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摇头:“没听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洛醺当然是担心父亲,想想欧阳也是革命党,道:“我有个亲戚前些日子在城里跟人对着干起来,刚好被我碰到,我担心他的安危。”
她不知为何,突然就没有敢直接说那个人是父亲,不知是不是沈稼轩经常絮叨,说什么欧阳不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或许她多少了解眼下的时局,不知父亲类属哪一派,不敢贸然说出,既为了保护父亲也为了保护自己。
欧阳道:“你的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帮着打听打听。”
洛醺犹豫下:“算了,也许我的亲戚是土匪呢,拿枪的不一定就是革命党,就像穿洋装不一定就是洋人,还像坐沈家车的不一定就是沈小姐。”
欧阳哈哈一笑,明白洛醺说的是两个人初识的时候,自己还以为坐着沈家车的洛醺是沈小姐,轻轻拧她的鼻子爱怜道:“臭丫头。”
洛醺得以敷衍过去,眼看天越来越亮,欧阳清楚他的身份于此不能耽搁太久,催促洛醺:“跟我走,我绝对不能让你留在沈家。”
平心而论,洛醺是喜欢欧阳的,但跟他走这样的大事,还没有经过沈稼轩同意。
突然,这个想法一出她愣住,我和哪个男人走为何要问沈稼轩?
没搞明白状况,一转头发现在车旁走来走去,惶惶不安的麦子,洛醺一下子就想起老杜,老杜没有一起跟上来,不用问,他差不多是被沈家抓了回去,想想之前孙猴子被打的惨状,洛醺立即道:“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回去救人。”
她不仅仅想救老杜,还想看看孙猴子现在怎样了。
欧阳问:“救谁?”
洛醺道:“就是车夫老杜,今晚是他把我救出来的,他现在被沈家抓了回去,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她说着朝车那里走,被欧阳一把抓住:“一个车夫,你管他怎么样。”
洛醺愣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老杜即使是乞丐那也是我的朋友,也是为了救我才出事,我不杀伯仁,假如伯仁因我而死呢?”
欧阳感觉自己失言,洛醺的善良纯情是不能理解他这种因为所从事的工作,而造成唯利是图、明哲保身的行事原则,道:“这样,你先走,救人的事交给我。”
洛醺刚想答应,忽然想起他是杀手,他闯进沈家救人,搞不好就是你死我活,无论哪一方面她都不想出人命,欧阳是她的初恋,沈家,那是沈稼轩的家。
她打定主意:“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走,我得回去讲讲理,另外,你的画像在整个县城张贴到现在,太危险了,你干的是大事,这种小事我能解决。”
欧阳还是不依:“洛醺,我杀人无数,但我爱过的人,唯有你一个,我甚至曾经想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不能再继续,我想找个地方和你过一种最平淡的生活,所以洛醺,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出事。”
这话洛醺信,否则他也不会几次为了自己铤而走险来相会,把头靠在他怀里道:“欧阳,有你这句话,我心满意足,就是沈家的几个女人争风吃醋,我被波及,不是什么大事,你在城里何处落脚,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就去找你,到那时我走的心无挂碍。”
欧阳知道洛醺看着娇娇弱弱,其实原则性非常强,轻易说不动她,唯有同意,只是心里不安,历来宅斗不乏血腥,他怕洛醺小小年纪无法应付。
洛醺道:“你放心,都因为沈稼轩没有在家她们才胡闹,我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从盘龙山赶回来了,我现在回去保证没事。”
两个人定下了相约的地点,就依依惜别,欧阳告诉洛醺,一天之后她不去找自己,自己就会杀来沈家救她。
洛醺带着麦子驾车返回沈家时已接近中午,果不其然,老杜被吊在沈家大堂内,打的浑身是血。
“你们这些恶人!”洛醺指着暴打老杜的伙计怒吼,就想去找沈老太太评理,伙计们已经冲上扭住她,重新绑了个结实,然后去通知沈老太太。
未几,沈老太太和柳姑子,后面还跟着很多人,一同来到大堂,这些人没有谁料到洛醺逃走会返回,沈老太太悄声对柳姑子道:“大仙,当下该怎么办?”
柳姑子有点骑虎难下了,无论之前谁找她驱鬼看病,都还有个真实情况在,这次她是为了报复洛醺,才杜撰出什么千年修行的狐狸精一说,看事情越闹越凶,她怕发展下去会更恶劣,只是事情已经开始,她唯有硬着头皮撑下去,道:“这妖孽修行了得,我用杨柳枝没能打碎她的元神,唯有抽离她的元神了。”
沈老太太不懂人家“仙界”的术语,只是按着柳姑子的吩咐去准备,这回就在大堂做法,绑在柱子上的洛醺看着香案、纸幡、桃木剑、捆着双脚的大公鸡等等东西,吓得浑身发抖,不知等下柳姑子要对自己作何。
正文 036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天黑透,远远看去沈家大院如庞然大物盘踞在金水湾畔,乡下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村子里的灯火星星点点,沈家大院也不例外,除了需要防贼之处点着长明灯,其他各个地方都黑黝黝的。
其实几房奶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白天无所事事晚上根本就没这么早休息,这节气也好,不冷不热四处花开,她们经常聚在一起不是闲聊就是打麻将,但今晚各个房里之所以没有点灯,是都在大堂等着看柳姑子做法降妖除魔。
柳姑子打算好了,不像昨个那样偷偷摸摸,把沈老太太和各位奶奶还有下人们都叫来,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不然她的徒弟假大闺女说,沈家上下都在议论,她做法后为何洛醺能轻松的被老杜给救走,说明她的法术不是瞎掰就是胡扯,所以,柳姑子使出看家的本领,不然她以后在金水湾及方圆百里之地就无威信,随之也就没有钱可赚。
公开给洛醺做法,沈老太太也同意,她想借此机会吓唬吓唬几个媳妇,提醒她们规规矩矩,胆敢后院起火就是洛醺的下场。
香案已经摆好,筷子粗的沉香点燃,要知道这种佛香极其名贵,据说价格是黄金的几倍,沈老太太自己宁可吃着窝头,花了大价钱请了沉香,说明她对柳姑子的笃信和对大仙的虔诚,更表明她非常担心洛醺和沈稼轩之间的事,对于洛醺的伤害即使她有错,那也是错的情有可原,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只是护着儿子护着沈家罢了。
沈老太太于正位和周静雅相对而坐,然后依次是李香韵、黄织秋,葛玉秀名不正言不顺,自己拿自己不当外人,也搬把椅子坐在各位奶奶的一排,手里还握着一把小葱正吃的香,沈老太太嗅到味道,转头见是她,气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是啥时候啥场合,弄得满屋子都是葱味,快扔了。”
葛玉秀很是不舍,春天的小葱鲜绿鲜嫩比山珍海味都好吃,怎奈老祖宗有令,她急忙最后塞进嘴里两棵,把剩下的揣入怀中。
府里的下人聚在大堂门口分列两边看热闹,嘁嘁喳喳不停议论,有对此事好奇的有替洛醺担心的。
“肃静。”
柳姑子仍旧是一身不僧不道亦僧亦道的打扮,她开口,众人不再言语,她在香案前洗手净面,准备开始。
假大闺女一边伺候着,满脸的得意,因为他和柳姑子是今晚的主角,对于一个处于社会底层的人,这是他第一次扬眉吐气,他感觉自己光宗耀祖了。
柳姑子转头对沈老太太道:“女檀越,今日做法所为这只妖孽,念她只是为了报恩并无害人之心,我就只抽离她的元神,此后她就会归于凡俗,不在为妖。”
她称呼沈老太太为女檀越,是还把自己当个出家人,绑在柱子上的洛醺嘴被堵住无法开口说话,目光中露出鄙薄之色,不知非僧非道的柳姑子会不会让如来佛和元始天尊伤脑筋,她究竟该是谁的弟子。
沈老太太几十年烟不离口,如此庄重之地不能吸烟,她嗅着烟草的味道都能满足,是以仍旧拿着烟袋,告诉柳姑子:“大仙,这种事情我们凡人又不懂,您可自行作主。”
柳姑子点点头,指挥假大闺女拎着那只肥壮的芦花大公鸡走到大堂门口,骑在门槛上一刀隔开公鸡的脖子,把鸡血接了满满一碗,之后端给她,柳姑子把鸡血放在香案上,自己端坐在面前的蒲团上念念有词。
其实,她刚还俗下山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迫于生计,靠给受惊吓的小娃收收魂混口饭吃,后来发现这些乡下人非常好糊弄,就把法术越演越甚,把佛经中描述的有关鬼怪地狱因果轮回之说,经过加工修改,成为其独一无二的驱鬼看病的手段,本着一条,看着越奇特越会让人相信,又从别的大仙那里学到一些皮毛,她口中诵的是佛经,也不想想真正修佛的人怎么能杀生。
诵经完毕,她拿起桃木剑挑着画满符咒的纸幡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端着那碗鸡血走到洛醺面前。
洛醺瞪大了眼睛看她,连连摇头呜呜说不出话来,虽然知道这都是柳姑子的封建迷信,但也感觉非常害怕,那是对血的恐惧,比之前被打都恐惧。
柳姑子道:“妖孽,我本不想如此对你,怎奈你不知悔改,昨晚竟然逃离,为了不让你继续害人,我唯有抽离你的元神,此后你才能丧失所有修行,一心做个凡人。”
洛醺使劲摇头,她是怕这鸡血罢了,谁知这样一来,那些围观的人都以为她是怕柳姑子抽离她的元神呢,当下更信她是狐狸精。
柳姑子刚想把鸡血泼去她,突然有人高喊:“等等!”
是顾芝山,他分开众人疾步奔进来,对沈老太太道:“老祖宗,哪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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