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眉毛一挑,手里招式忽变,化掌为拳,往凌舒明肋下击去。
凌舒明只觉得拳风凌厉,这拳难以避过,便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竟是准备拼着挨这一拳也要刺中他。
却不料那人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了开去,右拳堪堪就要击中舒明身子。
此时,有尖锐的啸声从他身后传来,一枚暗器直射他脖颈处,他不得已旋身后翻躲开,那暗器还是划破了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在看掉在地上的暗器,竟然是一截草叶。
“哼,暗算!”
“莫赫连,这草是木叶香,若不及时清理伤口,伤口会溃烂不止,到时候你脸上就烂出一块大疤。”
“是你!楚誉!”
一人从围着他们的兵士中走出来,浓眉大眼,身材健硕,一本正经的话气的莫赫连牙痒痒,他爱惜自己容貌,冷哼一声,转身飞掠而去。
楚誉?
凌舒明听过这个名字,是边陲一名猛将,是让突厥人相当头疼的人物。他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人,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软绵绵的朝地上载到。
楚誉正想跟大将军行礼,冷不防见他昏倒,连忙上前将他抱住,在他脉门一搭,脸色突变,
“仇副将,我先带大将军快马赶回颚尔湖驻地,夏大夫何在?”
夏松涛慌忙挤过来。
“你跟着我一起快马赶回去。”
“是。”
蔚蓝的天空,白云变幻莫测,两人带着凌舒明疾驰而去。
26。
是夜,月朗星稀。微风掀起颚尔湖的层层细浪,在月色中波光粼粼。湖畔一个人,形单影只,只看背影,厚重肃穆,身周的氛围似乎都变得凝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重重一声叹息。
那人转身,脚尖一动,踢起一块小石子入水。石块在水面腾挪几次,噗通一声沉入湖底。
“楚将军,凌将军醒了。”
楚誉微微颔首,往营寨中走去。
凌远正端着碗喝粥,房间内一股浓郁的药香,夏松涛立在床头伺候。
“大将军,现在觉得怎么样?”
凌远笑道,“还要多谢楚将军,楚将军见笑了。”
楚誉摆摆手,也不见外,自己搬了个凳子靠近床尾坐下。
“大将军叫我楚誉即可。将军大病初愈,切忌逞强,身体还需好好调理,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机会教训那些蛮子?”
这番话却是楚誉生怕凌远尴尬特意说出来宽慰他的。
凌远哪里会不知道,含笑道,“楚誉说的是,下次再不敢托大。”他一口气喝完碗里剩下的药粥,咂舌道“这段日子,吃药都吃怕了,原以为苦日子熬到了头,现在可好,松涛说还要接着吃,而且粥里也放了药。”
他一副憋屈的模样,隐隐带出些可怜兮兮的求饶语气,楚誉心头一热,忙侧过头,问夏松涛道“怎么还要喝药粥?”
夏松涛接过空碗,回道,“将军,凌将军身体虚弱,药粥最能养人,养身养神。”
楚誉无奈,两手一摊,“说了等于没说,好吧,大将军现在只能乖乖听话,咱们谁也没有医官大!”
说的凌远和夏松涛一起笑了,夏松涛行个礼,“属下先告辞。”
只剩下两人相对,凌远也不拘束,拿了个枕头枕在腰后靠在床头,“楚誉不要见怪,我身上酸的狠,且容我靠一靠。我早闻你的大名,知道你在这边关威风的紧,少不得今晚我要向你好好取经。”
楚誉似乎没听到他后面的话,只追着前一句问道,“将军身上哪里酸痛?我去叫夏大夫过来。”
凌远忙伸手按住他,“不必不必,我这酸乏是累日里躺着躺出来的。等明日我在校场一练,浑身就舒畅了。”
他轻轻拍了拍楚誉手背,楚誉只顾垂着头,嘴里喃喃道,“既然酸痛,总得想法子不疼才好,我给将军按一按吧。”
“什么?”凌远没听清。
“我来替将军按一按。”他又说了一遍,这回凌远听清楚了,不过有点吃惊。
这楚誉说他是溜须拍马之人,也不像,凌远想要拒绝,不料正对上楚誉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竟点头答应了。
楚誉扶着他在床上趴好,拿了一床薄被盖在他腰下,双手由肩头一路又按又捏直到腰部,继而又从腰部捏捏按按到肩头。一双纤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泛着莹白,说不出的美好。没想到这个相貌男子气十足的汉子,竟有这么一双妙手。
本来一开始,凌远还觉得略有些尴尬不适,可几趟下来,他酸软的肌肉说不出的舒服,便渐渐放松了身子,由得楚誉去施展。
约莫过了一刻钟,楚誉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就着衣摆一擦,继续替凌远按摩,神情专注而认真,浓眉间的皱起有一种执拗的感觉。
凌远本来还撑着神在想要说些什么话,谁知道放松之下,经脉中随着楚誉的按摩似乎有股温水缓缓流过,他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合在一起,安然入睡。
绵密均匀的呼吸在房内响起,楚誉见他睡熟,便停下手,拉起被子,替他掖好被角,又给他身上再盖了一层厚被子。
他仔细查看一番,见再无不妥,便熄灭了烛火,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退出凌远房间。
夏松涛还等在外面,楚誉招招手,让他跟自己回房。
楚誉点燃烛火,夏松涛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属下见过王爷。”
楚誉淡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夏松涛不语,楚誉也不追问,说道,“不要让舒明知道。他的身子你要好好调理,下午你跟我说的东西,我会想办法弄到。”
夏松涛叩首,道“属下有句话要告诉王爷,还请王爷三思。王爷实在不必凡事亲力亲为,那个环节,也可由他人代劳,王爷万金之体,实在不需要……”
“哼!”楚誉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喝道,“本王要怎么做,怎容得你质疑?”
夏松涛再不敢言,情知这王爷多情定了。
楚誉道,“你只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如坏我大事,我必定重罚!”
夏松涛慌忙应道,“是,王爷。”
27。
夏松涛从楚誉房间出来,外面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他浑身都是冷汗,方才的冒险之举实在是心有余悸。
他认出楚誉既是景王爷,其实并不是靠样貌破绽,而是景王爷的一片深情作为。
当初凌舒明养病之时,他是日日跟在他们左右伺候的,景王爷如何的细心担待,看的分毫不差。大受震动之下,些微细节也记在了心里。
今日,从凌舒明昏倒,到楚誉轻手轻脚退出房间,他看的清楚,怎么会认不出来?
奔驰的马背上是谁牢牢将人固定在怀里不受一点颠簸?
得知病况后,又是谁愁眉不展,悔痛不已?
更不肖说凌舒明醒来以后,那双眼睛即使看着别处,可眼睛的余光却还是依然牢牢锁在某人身上。
又还有谁会放下王爷的架子任劳任怨的替人捏肩按背?
只是当局者迷。
景王爷恍然不觉自己的眼神有多炙热,而凌大将军也想不到本该在京城呼风喝雨的景王竟然会混在身边变成了将军楚誉。
他一步一步踱回自己屋子,仔细记录下凌舒明的脉案。
别的不说,好生照料着总是没错。
这厢楚誉一日下来也乏了,洗漱好了正要上床睡觉,“砰”地一声,一枚小石子砸烂了窗纸落进房内。
他微微一愣,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只得把脱掉的衣服重新穿上,也不开门,拉开窗户翻身一跃在窗框上借力一踏登上了屋顶。
一轮明月银辉遍撒,一人仰望,闻声回头,手里的折扇扇了两扇,还不待他开口,楚誉便没好气道,“学人风雅也要看准时候,此时夜半,寒气袭人,露华深重,你拿把扇子是要把寒气扇走吗?”
“哼,木叶香的帐我还没跟你算……”此人正是莫郝连,他脸颊上一道殷红痕迹在他横眉倒竖的狰狞表情下更显凌厉。
“自己笨就不要怪别人骗你。”楚誉不以为意,挨着他坐下,拿起他放在一侧的酒壶,灌了一口,“不错,好酒,够烈,比扇子驱寒。”
莫郝连夺过酒,恨声道“我不是来给你酒喝的。”
楚誉笑了,“是,你是来跟我算木叶香的帐的。”
莫郝连张了张嘴,却没接话,自顾自喝了口酒。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楚誉,现下我是该叫你楚誉还是萧霖?”
“楚誉吧,在这颚尔湖,我就是楚誉。”
“你回来干什么?”
莫郝连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飘忽,楚誉侧过头望他,他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誉心中蓦地难受起来。
他与莫郝连,是旧识。
那一年,皇兄找人假扮他在京城做酒肉王爷,暗地里让他化名楚誉到边关历练。初生牛犊不怕虎,楚誉胆大,一人乔装打扮混到突厥境内摸地形,摸敌情。遇到乔装外出游玩的左贤王莫郝连。两人年纪相当,武功相当,打了几场架,喝了几场酒,变成了好朋友。不过莫郝连那时天真烂漫,被楚誉糊弄的团团转,带着他玩遍了都城,最后还被带上床。楚誉好处便宜占尽,两个月后溜之大吉。莫郝连这才清醒,着人查实,知道自己上了大当。后来,两军对垒,莫郝连是挑着楚誉应战,几年下来,莫郝连再也不是懵懂少年,直到最后楚誉回京,临走时告知了莫郝连自己真正身份。
原以为再不会相见……
过去的萧霖,不曾真心待人,不知情爱磨人。如今,他心头心尖放了一个人疼爱,更知道情深无依的不堪,于是,望着这个与自己有过情缘,自己骗过,耍过的人,心中竟渐渐升起了一股悔意。
莫郝连是自始自终没有责问过他一句的。
但他知道,莫郝连只怕从没有忘记过那些往事。
“莫郝连,我楚誉,要跟你说句对不起。”
莫郝连站了起来,没有回头。衣袂微动,楚誉只看得到他脊背挺的笔直。
“如今,我有了爱人,莫郝连,你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一句话,看似有情,实则狠心。
楚誉的意思是我的爱人,你不能动,而我们,只能是朋友。他知道莫郝连肯定早已经将凌舒明的底细摸清楚,他不能不提防。
“哈哈,”莫郝连低低笑了一番,“对不起是你后悔了么?我也有些后悔呢!”
是,后悔了,这楚誉,终究不是良人,到了如今,他竟然还不清楚自己为人。
莫郝连浑身似乎卸去了重负,“你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留下这一句,莫郝连扑入无边夜色之中,楚誉手边,只留一只酒壶。他拾起来还想喝一口,突然发现,这酒壶眼熟之极。
借着月光一看,瓶口一圈小字──“且行且醉”。
这是当初自己用过的旧物,原以为遗落不知何处,原来是被他拣去了。
楚誉苦笑,“我真不是你值得深交的朋友。”
“我是个混蛋,”他一口饮尽壶里的酒,“我却到今日才知道。害人害己,先害了你,害你多年来不得释怀,后来又害了舒明,害他伤心伤身,现在害了自己,情路艰难,不知何时是个头。”
宿醉起身,楚誉便有些怏怏的。洗脸的时候,看见自己一双手,想了想,拿了东西覆上,略微调整,直到再看不出原来的摸样,这才取了佩剑,往校场去。
士兵都在操练,几个将军早已带人出去巡视,只剩凌舒明一人。
他走过去,行礼道,“末将来迟。”
凌舒明道,“不妨,昨夜你当值,我竟然还劳烦你。”
楚誉一听便明白了,这是自己来迟了,有人替自己扯谎。他看了看底下操练的士兵,问道,“大将军有没有兴趣练一练?”
凌舒明一脸惊喜,“求之不得。”
楚誉武功不凡,他正不知怎么开口讨教。
“我与将军练几招,只比招式,不比内力。”楚誉抽出佩剑,不放心又嘱咐了一遍,“将军切忌不可妄动内力。”
凌舒明欣然应允,夏松涛从他睁眼就说了无数遍这段时日不可动用内力。
“那好,大将军承让了。”话落,楚誉身形已动。
凌舒明提剑挡在身前,脚下错开一步,弯腰旋到楚誉身后。楚誉回身下劈,嘴里喝道,“突厥人无甚招式,以剑作刀,劈,砍,削……”他招式一变,又追着凌舒明演化出了砍,削的姿势。凌舒明一一避开,明白他这是在演示给自己看突厥的武功,便跟着他只躲不还手。他之前所立战功,均不过是内战耳,从不曾跟外族交战,楚誉的指点又实在又及时。他仔细看着,在心中一一想好对策。
难为楚誉把寥寥三招劈,砍,削变幻出这许多招式一一演练,他怕凌舒明看不明白,又从头到尾演练了一番。
凌舒明喊道,“多谢楚誉,我已得了。”
说罢,他再不躲避,挥剑迎上,两人一来一往,如行云流水,一个出招一个拆招,十分默契。凌舒明浑身的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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