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觉早上吃的一大碗鲫鱼粥和水晶饼,火腿鸡丝烧卖都不知跑哪里去了,肚子咕咕叫。
我连忙转身:“师兄,我要吃鹿肉!”
师兄笑的肚子痛,我嘟著嘴正要说什么,却见师兄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之一梅擎罡急步进来,禀道:“公子,有客来拜。”
一边就送上拜贴。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便抱起那个小家伙玩,它有些怕我,在我怀里挣扎著,可是哪里敌得过我,只能呜呜呜叫。
师兄拿著拜贴瞟了眼,声音很低的嘀咕了一声:“他怎么来了。”
便对我笑道:“我出去见客,你别欺负玄儿,快中午了,别乱跑,看等会找不到人。”
还把我当小孩子管。
我不理他,把面孔埋在玄儿背上。
听到他的脚步声出去了才把脸抬起来,玄儿睁著乌黑的湿湿的大眼睛瞧著我,可爱极了,我笑著拨弄它脑门的毛:“玄儿,你说师兄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这次回来又不问我什么,又这么纵容我,以前他虽疼我,也不会这般纵容我啊,他必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著。玄儿是不是?”
玄儿动动脑袋,低低的呜了一声,我笑,把这声当肯定的回答。
我又说:“师兄的心最软了,平时对我凶巴巴的,我一哭他就心疼了,如今这个样子,一定是以为我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所以舍不得管我。”
我一个人低声对小家伙说话,它安安静静的听著,偶尔呜一声,一双大眼睛聪明灵透,我简直以为它能听懂。
我轻轻揉著它的眉心,笑道:“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该对谁说。倒不是怕师兄骂我,只是怕他伤心,平日那么护著的弟弟,从没吃过亏的,却送上门让人欺负,不知吃了多少苦,虽说如愿以偿,到底是伤心的多,而且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怎么能不遗憾?很想他啊,他平日虽然冷冷的,不太说话,也不太注意我,可到底还不错,有时候晚上他熬夜披折子看到我累了也会叫我吃消夜,打发我先去睡觉。出门的时候看我穿的不够会叫我回去加衣服,他站在门口等,唉,玄儿,如果不是怕被他杀了我真是肯仍旧在那里服侍他,天天看著他也不错了。”
玄儿用头蹭蹭我的手,我笑道:“可惜我是个男人,不敢光明正大的追他,要我是女孩子,早叫爹上门提亲去了,再怎么说也算门当户对,很有希望呢。”
真的,可惜我只是个男人。
第八章
中午的鹿肉果然好,这厨子是师兄哪里找来的,真好手段,烤的软熟喷香,很大块,外面略有点焦,里面的就很软烂了,那梅子酒也极好,酒色澄澈,微带一点极淡极淡的绿色,味道清甜略酸,极易下喉。我吃的十分高兴,不由想:其实这样一辈子也很好了,略带遗憾,过逍遥日子。
正吃著,有师兄手下的人进来,十分恭敬的对我说:“小少爷,公子叫我来瞧瞧少爷吃的可好?若吃完了外头去见见客人。”
我皱皱眉头,真烦,明明是师兄做主,每次叫我出去作什么?爹早说过了我半点比不上师兄,这天青教今后自然传给师兄的,爹又爱出去,如今里里外外哪里不是师兄在管?我?我不过是只会玩的人。
不过师兄都说了我也不好驳回,便点头笑道:“你先坐一坐,我吃过了和你一起出去。”
那人恭谨的答了声是,便退出在门外等著。
我不好让人久等,忙忙的拨了碗饭,那鲜笋鸡汤泡了,很快便吃完了。
与那人一起去了前厅,师兄陪著客人在东花厅摆饭,我进去笑道:“师兄,还没吃完么,倒是我来早了些……”
剩下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逼不出来,大约连眼睛也直了。
那边,坐在大桌子边上面孔上淡淡微笑著的人……
那狭长的黑眸,俊美的面孔……
早已刻在我心中良久,永生永世不能忘记。
师兄忙站起来,趋近我笑道:“小真,来见见明教淡其轩堂主,难得淡堂主看得起我天青教,亲自驾临。”
一边又介绍我给他:“淡堂主,这便是我教教主独子宁歆真,平日他极少出门,江湖规矩是不懂的,今后若有冒犯,还求淡堂主见谅。”
我脑中轰鸣,几乎没听明白师兄在说著什么,只一双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双手微微发抖,又惊又喜又怕。
直到师兄在我耳边说:“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别怕。”
我心中一动,不由有些心虚,原来师兄早已知道。
低下头去,心里仍是有些怕,生怕淡其轩说出些什么话来,到时候怎么下台?
只没想到他站了起来,笑道:“宁公子风采照人,今后自是一代豪杰,天青教果然名不虚传。”
我心中一松,啊,他装作不认的我最好,不然多尴尬,原来天青教如此大的名声,连他也要来示好,那他自然不敢动我了吧?
我忙抬头笑,说些客套话。
然后对师兄低声说:“我倦了,回去睡一会。”
师兄看我两眼,点头:“去吧,别乱想,我晚点来瞧你。”
我再和淡其轩说了句,便忙忙的退了出去。
一出门我便拔腿狂奔,心中砰砰直跳,仿佛心都要跳出来似的,真是要命。
跑会自己的房间,我扑在床上,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到这里来,该怎么对他说话?他会怎么嘲笑我?他一定很得意的,天青教教主的儿子是他的贴身小厮!
真是尴尬。
我自己就罢了,师兄肯定更尴尬,我怎么就以为他不知道呢?他那么厉害,有什么事情瞒的过他?他不过怜我吃了苦故意放过我罢了。
我真是个没用的笨蛋!
我恨恨的想,我是不是该装作不认得他呢?
或许这样会好些,反正我是没什么机会的,就装作不认识他难道他在这里敢对我怎么样不成?
我想来想去,倒是只有这样好些。
心里便渐渐安静下来,精神也放松了,刚才简直是不知所措。不过这会子便觉得有些淡淡的悲凉,我明明那么喜欢他,明明整个心里都装的是他,为了他我受多大的委屈都不觉得苦,却不敢说我认识他,只能远远的看著他,说些客套话。
我怎么就这么点子运气呢?真是好歹做个他的好朋友也好啊,至少可以名正言顺靠近他。
又叹口气,眼中渐渐发酸,不知不觉眼泪便流了下来,玄儿爬过来咬咬我的衣服,我抱住它,埋在它身上哭,打湿了它光滑的漂亮皮毛。
第九章
哭著哭著竟渐渐睡著了,等我醒过来简直不敢相信,我怎么睡的著?
偏偏真的是睡著了,天已经黑了,玄儿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剩我呆呆的伏在床上,脸肿肿的。
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呆呆的。
过一会,门推开了,是师兄轻轻的脚步声。
我没动。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低声说:“好点了吗?”
我闷闷的开口:“对不起。”
师兄笑起来,伸手拨拨我的头发:“傻小子,和我还有什么说的,事事只要你快活才好。”
我一直知道师兄疼我,但竟不知他会如此温柔,不由的心都融化了,什么都不怕,有师兄护著我呢,淡其轩能怎么样?
我挪挪身子挨著他,偏过头看著师兄微微笑著的漂亮面孔:“其实不必叫我去见他,有什么意思呢。”
师兄叹口气:“若是他这就走你不见就罢了,可他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介绍你给他也是该有的礼仪,再说了我怕你心里没有准备乍然碰到他要吃亏,今儿趁早儿见见,有我在一边倒好些。”
我吃一惊:“他住这里?在这里作什么?”
师兄笑:“怎么,你不想见他,那我去赶他走好了,只是怕你又哭。”
我略红了脸,只眼巴巴看著他。
师兄说:“他说代替宝公子来商议两教合作的事宜,到底明教是大教,不论怎么样,也不好不应酬一番,也就只好答应,看看再说罢。”
一边说一边皱起眉头,又说:“你怎么著呢?”
很忧虑的样子。
我倒笑了:“有什么关系,在我家里他还敢怎么样不成?再说我本来就懒,干脆不出去,躲著就是了。”
师兄十分怜惜摸摸我脸颊:“我知道你喜欢他的,这样子你要怎么才好?”
我坐了起来,十分正经:“我是喜欢他,可是这种事情怎么也要两相情愿才是啊,我好歹还看得起自己,并不愿去看人家的冷脸,我早想得通的。”
师兄似乎不十分相信,却点头:“好,你明白就好,我别的也不怕,就怕你受了委屈,还不肯说出来。”
我忍不住紧紧拥抱他:“放心好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什么都明白的。”
师兄笑:“这么晚了,你该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我皱皱鼻子:“中午的鹿肉吃的多了些,这会子也不想什么吃,早上我看到有小的野鸡,叫厨房弄碗汤我喝就是了。”
师兄便叫人进来吩咐,一边又和我说些高兴的闲话,看著我喝了汤才走。
师兄一走,我又倒回床上去。
其实,哪里真想的那么明白,不过是怕师兄担心,说来让他放心的罢了,我若真想的明白,又何必出去受那些苦?也不必这么担惊受怕了。
这淡其轩,真正是我的克星。
好好的干嘛跑这里来?真正是和我过不去,其实,不管怎么想,他也没有吃亏才对。
唉……
我叹口气,其实……其实我看到他,心里说不出的惊喜,虽有些怕,比起喜悦来说真是微不足道的,就这样我才怕的厉害,照这么下去,我不死在他手里没个完。
怎么得了?
下午睡了那么久,晚上怎么也睡不著,在软软的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最美的是那个晚上他温柔如斯,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越发烦躁起来,心里头把他骂了个遍,好好的干嘛来扰我的清静日子?
眼看都大半夜了还睡不著,我干脆爬起来,出去走走,吹吹风,看能不能把这砰砰跳著的灼热的心吹的凉快些。
下人们都睡著了,十分安静,我随意披了件披风便走出去。
我一贯喜欢住在大花园子里,这晚上出去,月光底下的花园,自有一股白日没有的妩媚,晚香玉幽幽的清香缠绕过来,带著几分露水的潮湿,真让人精神一振。
我低著头,闲闲的走著,果然心中渐渐舒服,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觉得有些倦了,正想转身往回走,却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第十章
我一怔,还有什么人半夜不睡出来逛花园?
抬头一看,却走到了半和楼下,里面有个房间透出淡淡光芒。
我立时明白过来,半和楼是这园子里最精致的地方,平日总空著,今儿突然住了人,不是淡其轩是谁?
我心一跳,转身就要走。
这个地方,这个人,离的越远越好。
心中是这么想著,脚却偏偏不听话,只往前走,那声音越来越清楚,我终于停住脚,再也忍不住,眼泪滑出眼眶,一时间竟泪流满面。
这个混蛋。
大半夜了还在风流,还弄的这么响。
走不回去,又不能进去,我就在那楼下蹲著哭,那声音如此肆无忌惮,我也哭的肆无忌惮,越哭越伤心,那声音停住了我也不知道,继续哭。
直到有人抱了我起来,我才抬起头,抽噎著看他,泪水朦胧中,我看到淡其轩皱著眉头看我,我心中一痛,眼泪又多又急,哭的停不住。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叹口气,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声音却是很温柔:“别哭了,小真,别哭了。”
我靠在他身上,只管闭著眼睛放肆的哭,直到他胸口的那块全湿了我才停住眼泪,轻轻的抽泣几声,他抱著我进去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刚才他叫我什么?
小真?
我吓坏了,拼命挣扎,他不肯放,仍是箍著我,声音低低的温柔的说:“怎么了小真?进去洗个脸再说。”
说著就抱著我往里走。
我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干什么……”
吓的声音都变了。
他紧紧搂著我,十分温柔的安抚著我:“我什么也不做,只是给你擦擦脸,小声些,当心嗓子痛。”
在我家里他也敢这么?
念头还没转完,整个人早已让他弄进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我彻底绝望,再说不出话来。
他让我坐在椅子上,身边一个伶俐的丫头早拧了热手巾来递给他,他弯下腰细细的给我擦脸,离得我很近,很仔细,我感觉他的呼吸轻轻细细的抚触在我的脸上,突然我脸就红了。
他自然看得清楚,不由一笑,笑的我心砰砰跳,脸更红了。
他笑起来:“真不知道你这么会哭。”
我简直不知道怎么接话,整个人云里雾里的,真像做梦一样,他免费奉上如此多的醉人笑容,那么温柔体贴,真像中了柳絮的时候一般,我心中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倒是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仿佛傻子一般。
他看我这个样子,笑容越发收不住一般,揉揉我脸颊,笑道:“这么半夜你在外面逛什么?”
他一说我才想起来刚才怎么会被他抓住的原因,心里又闷又酸,偏过头去不理他,这时候倒真豁出去了也就忘了怕他。
他皱皱眉头:“刚才有个奴才犯了病,直哼哼,把我吵醒了,心里头发闷,说出来走走就见你蹲在门口哭,到底是怎么了?”
啊?
我心中顿时一股说不出来的快活,根本没发觉刚才那声音哪里是病的?
可惜我在他跟前早傻了一半,他再略笑笑,就更剩的不多了,生生被他给骗了过去。
正说著,又有丫头进来,一个青石条盘上两个热气腾腾的容米转蓝小碗。
原来是两碗瑶柱清汁燕窝粥,热气缭绕,我晚饭没吃,早折腾饿了,这会子不由的吞口口水,淡其轩仍是微微笑,亲手端到我跟前。
管他呢,吃了再说。
十分清谈甜美,吃下去舒服许多。
他吃过了看著我:“就在我这里将就一会儿吧,就快天亮了。”
也不管我肯不肯,把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