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莫气。”汐瑶从容迎上前去,与她面对面的站定,落落大方道,“是我平日疏于教导,劳姨娘费心了。”
就预料到会有此番牵扯,不过姑娘她今儿个心情好,就不同谁多加计较了。
早先宋府派人来传话时,张恩慈差点没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她的灵儿如此绝色灵秀的人儿,竟要嫁给宋成远那下三滥的玩意让他糟践?
不用说,这一切定是慕汐瑶捣的鬼!
“别想同我笑过算了!”张恩慈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加上又有孕在身,体态早就走了样,这凶神恶煞的来兴师问罪,瞧着很是慎人。
汐瑶却不以为然,“我想姨娘对汐瑶定有些误会,若想同我算账的话,应该先去问问你的宝贝女儿,今日是怎样施计引宋府五公子来见我,又如何被袁皇贵妃利用,这前因后果,与我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宫里自有娘娘们做主,哪儿轮得到我这小小的臣子遗女说话呢?”
深宫自来是纳兰岚和袁雪飞的战场,不是谁都有资格上去叫嚣的。
她慕汐瑶是懂得识时务,看场合的人。
饶是她做足准备,进了宫,得了责罚,听之任之,可给她再大的胆子,也不会主动出手,在那个地方谋算别人。
再者慕汐灵如何都是她的妹妹,就算让她得了逞,日后外人少不了要给她按个‘毒辣’的恶名。
她才没那么傻!
听汐瑶一说,张恩慈脸色又变了一变,是灵儿自作主张?!
她知道女儿对事事心里都有个主意,偶时她怒火攻心还得她劝慰,可断没想到灵儿胆子大得在宫里生事。
若如慕汐瑶所言的话,那么今日可真是吃了大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她迟疑间,汐瑶已是没心思和她耗下去,侧头与汐婵如闲聊般道,“婵儿,你亲眼得睹皇后娘娘的风采,可觉犀利?”
汐婵是个爽快性子,哈哈大笑了两声,顺风顺水的回答道,“今儿总算长见识了,平生第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瞧着分明是袁皇贵妃步步紧逼,皇后娘娘却能在拂手挥袖间,化腐朽为神奇,否则恐怕皇上怪罪下来,娘娘就要担上治理后宫无方的错则了。”
就连她这不善与人耍阴谋诡计的都看得出来,是袁雪飞随便借个名头对纳兰岚连番出击,那慕汐灵怎就那么蠢!
真把她的暗示当恩德,忙不迭的奉承上去,结果自己栽了跟头,能怪谁?
“汐瑶知道,那宋家五公子是配不起三妹妹的,虽然同为庶出,可是三妹妹论才貌无双,找一门好亲事,嫁嫡长子做主母应当不难,可皇后的懿旨下来,大抵过不了几日,皇上的圣旨也该到了,圣意难为,只能委屈妹妹下嫁了,不过好在大长公主自揽下做议婚夫人的名头,三妹妹有这份荣光,倒也体面,姨娘,你可千万要放宽心些。”
汐瑶明着是安抚,暗中却字句不留情面,无不戳着张恩慈的痛处。
连消带打的话闲闲道完,张恩慈已然气得浑身发抖,她能有而今的一切,亦是她应得的,眼前这小chang妇非要找她的不痛快,她怎能容她得意?
想到这里,被怒火烧得理智所剩无几,竟不受控制的抡起手便扇了汐瑶一个耳光!
尖叫声登时响起!
四婢忙上前来把汐瑶护住,接着夜色去望她脸上伤得如何。
汐婵更是激动得跳起,顾不上身份咒骂起来,“你这恶妇!竟然敢打大姐姐!你以为自己是谁?!”
岂料那张恩慈非但无半点愧色,更露出快慰之意,吐了口恶气,道,“我乃慕府姨娘张氏。”
活动了下那只扇人巴掌的手,好似回味一般,她横过漫不经心的眼色去,再道,“打了就打了,你能将我如何?”
告到老爷哪里去?
她才不怕!
张恩慈这一巴掌下手极狠,此时汐瑶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带那只耳朵都有些发翁,愣是半响都不能言。
先在宫里,慕汐灵会动手,是汐瑶有心激她,故而心里早就有所戒备。
可张恩慈这一记,她完全没有预料到。
因她觉得张氏再疯癫再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当着众人的面伤了她去,就少了这层防范,这夜色又昏暗,便是白白挨了打,此生的头一遭!
宫宴里她也没有讨着好,被罚在佛堂抄经,被慕汐灵设计,有惊无险的让她解了困局,还没缓过气来,祁云澈便在她眼前出现。
想起来,他说的那些话亦没错。
既然做都做了,她还有何好怜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可怜她们,这些人可曾想过要放过她?!
今日张恩慈敢打她,明日就敢杀她,叫她怎忍?叫她怎让?让她怎能不铁石心肠?!
“粉乔,去唤大夫来。”嫣絨扶着汐瑶吩咐道。
脸貌可是门面,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家丑了。
“不必!”
粉乔才往府门那方向走了几步,却听汐瑶沉声。
那两个字不同姑娘寻常说话,并非阻止,也不似她在顾虑什么,而是果决的命令,因此粉乔才会止步,忍不住回头来看。
就见那女子淡淡推开还在关心她脸上伤势的心蓝,如阵疾风般快步走到张恩慈面前,抬起手,狠狠在她脸上还以同样的巴掌!‘啪’的一声,在夜色里听来清亮非常,更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恩慈被打得踉跄了半步,继而再抬头看汐瑶,全然没想到她敢打回来!
那张扭曲的脸上,吃惊,错愕,不可置信,慢慢化作更为炙烈疯狂的怒火——
“慕汐瑶你——”
“是你女儿愚蠢至极,妄想引宋成远占了我的便宜,我乃武安侯府嫡女,比她尊贵千万倍,那样的下三滥,也就慕汐灵与之般配!回去好好教导你女儿,少看高自己!就凭那点小伎俩还想在宫中兴风作浪,该她被袁皇贵妃当傻子般利用!至于你,呵……”
一口气说完,汐瑶冷笑,曜眸中光彩流转,夺目非常!
果真有些人与她不能说理,只能动手。
还了这一巴掌,她心里痛快多了!
“你不过一个张家可有可无的庶出女,有何资格同我斗?张姨娘,回去找块镜子照照,你何德何能做我慕汐瑶的对手?你,配么?”
阴冷的说完,汐瑶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戾气,别说张恩慈缓不过劲来,就连四婢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们大姑娘会将那巴掌……打还回去!
罢了,她沉了一口气,淡声道了句‘走吧’,待她走出好几步,汐婵和四婢才反映她是在同她们说话,这才连忙跟了上去。
却见汐瑶再次顿步,回首望了僵硬成了石人的张恩慈一眼,道,“你张家与纳兰皇后本有些亲属之缘,慕汐灵竟然帮着皇贵妃来暗算我,更以此陷皇后娘娘于不义,你说,若此事传到河黍去,不知张大人会作何感想?念在你如今还是我慕家的人,给你句忠告,烦请你让你那愚蠢至极的女儿把宫中各位贵主的关系牵连弄个清楚明白,如若今后还有此等宫宴,她搭上自己就罢了,莫要害了我们慕家!”
……
荒唐闹完,汐瑶回梨香苑用冰敷了被打的侧脸,又涂了消肿化瘀的膏药,没有破皮,应当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细细想来,张恩慈的确不是她最大的敌人,更犯不着让她为之劳心费神。
她想要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一味的躲避与皇族的关联是不可能的。
真的要做到随心而活,逍遥天下,除非……
她能掌控这天下!
这想来虽有些痴人说梦,她既没有权利,又没有兵马,可她有一样东西,就是沈家取之不尽的财富。
钱财能让人追逐,能让人疯狂,让人迷失本性,更能让大祁的皇族因此而折服。
由此,汐瑶更加的迫切她那唯利是图,奸商本色尽显一身的二表哥快些来燕华国都了。
……
沐浴之后,虽快至后半夜,汐瑶再三思索,还是觉得该去给苏月荷回个话。
毕竟她和张恩慈是撕破脸皮动了手的,莫要说传出去让人笑话,这等山野粗妇才会做的事,而今让她一个武安侯府的嫡小姐做了去,她自己也觉得面上过不去。
问了掌灯的下人,得知苏月荷刚往汐婵的秋风苑去了,汐瑶没做多想,便独自行了过去。
到了秋风苑外,跨入院门,依稀见着外厅有两个人影被烛火映在窗上,一道依着一道,仿似在撒娇。
瞧着,便是那母女二人了。
汐瑶的娘亲去得早,虽爹爹对她疼爱有加,却还是希翼着再也无法得到的温柔呵护。
苏月荷真真是为慈母,婵儿有这样一个母亲,最是让她羡慕。
走到门前去,她才抬了手,还未敲门,便听里面那母女二人贴心的说话。
“娘,你方才没见到大姐姐对付张恩慈的模样!实在厉害极了!”
“瞧你高兴得,莫不是觉得这样很好?”
苏月荷没有附和女儿,反而对她温声说教起来,“婵儿,许是你大伯父去得太突然,让你大姐姐性情大变,可依着为母觉得,这并非是件好事,她本是武安侯府的嫡小姐,虽也姓‘慕’,要长住慕府,我也是高兴的,可如今这府上被她搅得鸡犬不宁,她性子强硬怪异如此,唉……”
唉……
这一声繁重思虑的长叹,叹碎了谁的心?
美人都有颗蛇蝎心(万字)
9
秋风苑外,柔风轻唱,汐瑶站在门外,望着里面昏黄却温软的烛光,心生向往。爱虺璩丣
那母女二人毫无间隙的对着话,和睦又温馨,无论前世抑或者今生,都在她心中期许过很多次。
可她出生便丧母,自知是不会有那样的福分了。
苏氏温婉善良,不但将慕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唱妇随,尤是对女儿关爱有加,汐婵是个蛮横性子,若不得苏氏从旁悉心教导,恐是唯有更甚。
京城中,无人不知她的淑慧之名,即便苏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端庄的苏月荷站在大儒慕坚的身边,亦不显逊色嬗。
在汐瑶的心里,那便是她憧憬的慈母的模样。
重生使她洞悉先机,处处先一步绸缪打算,设计张恩慈压低她身份,一则为了慕家避免将来的灭顶之祸,二则也是为了性情温良的二叔母着想!
即便她心知于理不合,顾不上百日热孝,凡事将自己推在最前面,为之遮风挡雨,担下那不善之名,逞凶斗狠,连番遭遇,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她都可以当作耳旁风,笑笑便作罢了览。
却不想……自己在苏月荷的眼中,竟成了将这府中搅得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
“娘,大姐姐为了我们,差点连命都丢了,你怎能如此说她?”汐婵不解的同苏氏争执。
她和汐瑶自小姐妹情深,母亲软弱,她早就看不过眼了,有个人为她们母女出头,不心存感激也罢了,哪里还有说人不是的道理?
苏月荷见女儿激动得站起来,便又拉她坐回身前,继续用木梳为她顺发,再听她温声细语的道,“汐瑶为我们慕府做的,我自是在心里存着谢,要怪就怪我太过软弱,我亦明白,若此番不得你大姐姐出手,兴许此时张氏母女已经踩到了我们的头顶上。可是婵儿,既然张氏已经入了慕家的门,便与我们是一家人,而今她又有了身孕,无论她生下来的是男丁还是女眷,与你的血缘密不可分,我知你不情愿也好,这却是事实。”
放下木梳,苏月荷忧心忡忡的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下,哎天叹地的继续道,“再者,汐瑶行事过于刚烈,原就是我提出抬张氏做平妻,说到底,是我亏了她在先,若汐瑶能退一步,与她心平气和的相处,想来后面也不会生出那么多事端,今日入宫你也见到了,灵儿尚且年幼,遭袁皇贵妃的利用,做出那般混事,汐瑶早就洞悉,为何不小事化无,反而要倒打她一耙,将她推入火坑?”
伸手去轻抚慕汐婵还透着稚气的面颊,她眉目间流露出母性的色彩,“将心比心,若你被设计嫁给宋家五公子之流,怕是为娘这一生都会不安了。”
话罢,站在门外的汐瑶早就泪流满面,心痛如刀绞!
将心比心,将心比心……
若她真肯让步,怕是早就已经死得不明不白了!!
屋内,慕汐婵粗鲁的打开苏月荷的手,愤然道,“母亲!你也知道将心比心,这番话让大姐姐听到该有多伤心?且不说之前她差点在凌翠楼被张恩慈毁了清白,今日宫里的事难道你没瞧见么?大姐姐不出此下策,嫁给宋成远的人就是她了!如若不然,皇后娘娘岂会罢休?袁皇贵妃岂会罢休?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嫁去宋府给那庶出子糟践?你当张恩慈母女是家人,她们可有当你是自家人?你只想着大姐姐出手太狠,于理不合,莫不是因为张恩慈的爹爹比外祖父位高权重,母亲便觉得自己矮她一截,处处都要以她为先么?不若你将慕家的主母之位也让给她算了罢!”
她话音方毕,一道响亮的掌掴声也随之响起,慕汐婵跟着惊叫了声!
“你竟然打我……”她捂着侧脸,受伤的望着苏月荷,“母亲,你为了张恩慈母女打我?”
“婵儿……”苏月荷下手之后才意识到做了什么,自己也是一阵恍惚错愕。
“为娘不是有意的,我……”
“你走!我不要看见你!我娘是不会为了张恩慈那对不仁的母女打我的,你走!”
听到里面的响动,汐瑶忙移身到苑子角落的暗处去。
刚藏好,便看见苏月荷无可奈何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步三回头,纵然于心不忍,还是踱出了院子,而慕汐婵则开始放声大哭,胡乱砸东西,好不委屈!
……
后半夜,月色正浓时。
四婢缩在梨香苑后院的拱门下,都望着远处园中坐在廊庭里发呆的女子,一个推挤着一个,想过去,却又不知过去之后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姑娘去见二夫人时发生了什么,自她回来后,整个人如失了魂丢了魄,只道想一个人安静会儿,便在庭中呆呆的坐了一个时辰有余。
四婢不敢靠近,汐瑶在那处呆坐多久,她们就在这面守了多久。
“方才我悄悄去秋风苑打听了一道,伺候二姑娘的霜儿说,根本没见着大姑娘,倒是二姑娘和二夫人吵得极凶,听说二姑娘还挨了一巴掌。”心蓝猫着腰,眼睛盯着远处的汐瑶,小声同其他三个道。
罢了她不得人应和,回头看了她们几个一眼,又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想不到二夫人也会打人呢!而且打的还是二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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