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暄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俞清瑶开口道,“算了,还要赶路呢等到了金陵,父亲若是喜欢……再说吧”
俞锦熙摇摇头,来回指着齐景暄、温如晦,“终究是年少啊,不知什么才是人间美味”又凑到女儿身边,“他们没福,下次爹爹叫了捉了虫儿,咱们两个用。”
“唔。”
俞锦熙呵呵笑着,“还是我的女儿聪明你们既然想拜我为师,说不得先跟你们说个道理:别为个人的喜好,局限了自己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固守着己见,只会让真知灼见距离你们越来越远。须知,比大海还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宽广的,是男人的心胸。”
温如晦、齐景暄听了,脸色一正,齐齐行礼,“先生教训的是。”
俞清瑶也喃喃念到着,“……心胸宽广。”
她不觉得女子就一定比男人差凭什么男人的心胸比天空宽广,女人就不行?但细想想自己……前世的仇恨,今生的怨艾,还真的无法宽广的放下。
也许,她要到报仇之后,才能彻底的忘记过去吧俞锦熙呼噜呼噜喝完汤后,随意的一抹嘴,见温如晦、齐景暄若有所思,而俞清瑶蹙眉思考着,络腮胡隐藏了他真实表情,只听他话音再转,“唉,又想起来在莫尔哩沙漠的日子了有虫子吃还罢了,吃不饱、饿不死最怕连着几天都是狂沙,一滴雨水也不下,食物都吃完了,连虫子也找不到。有一次,逼到极处,又饿又渴,只能吃死去的同伴……唉”
跟在俞锦熙身边的护卫,面色不变,照样吃着干粮;而温家、齐家跟过来的护卫就不行了,一个个干呕的,再也吃不下。那几个早早避开的丫鬟,心理庆幸不已。什么诗仙么跟粗鲁的大兵没什么不同温如晦、齐景暄,这时倒不惧怕了——读史的时候,食人肉一般发生在灾荒年,并不是难见的。他们都是性格坚毅之人,又对俞锦熙充满敬重,知道能把大漠图纸绘制出来,是多么不容易。不会因食人肉就对他心生排斥恶心之感,只会更加敬重。
只是……有必要当着俞清瑶的面,提起这种会让人食欲不振的话题吗?
温如晦下意识的转头看看俞清瑶。只见她刚刚了淡定无比,这会子脸色煞白,怔怔望着父亲,硬撑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跑着到树边呕吐去了。
俞锦熙抓了抓头,问,“我是不是过分了?”
“……”
您老才知道吗?
温如晦在心理吐槽。他不敢提,但齐景暄没有多少忌讳,坦然道,“先生,清瑶妹妹性子虽强,但她毕竟是女孩子……您一会儿说吃虫子,一会儿说吃人肉,她心理会怎么想?”
怎么想不知,反正接下来足足三天,俞清瑶再不理他。
一七六章 对付恶人不能心软(上)
一七六章 对付恶人不能心软(上)第二更夕阳,红彤彤的将天空镀上一层紫红。浩浩荡荡的通江,东流而去。夕阳的光辉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如一片一片的金鱼儿跳跃如人眼底。站在江边,远望着天空的绚烂色彩,近看江边奔流不息的江水,心越觉得安宁起来,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俞清瑶穿着琥珀黄暗花细丝褶缎裙,梳着垂挂髻,鬓角只攒着两根银簪,一身素雅的站在堤岸边,凝望着滔滔江水,心神恍惚。没多久,温如晦漫步着走过来,故意脚步放得很重,声音放轻,“在想什么?别担心,先生已经联络人去了,最迟明天,就会有大船过来,把马匹行礼运过江。”
俞清瑶回眸看了一眼,温如晦生得儒雅,浑身带着浓郁的书卷味,可惜,安慰人起来很笨拙,连找借口都不会。此刻的景色多美,说“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也好啊至少,她可以回“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不必想现在这样尴尬。
回想三天前那一幕,仍是气愤非常
她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理会,连看也不想看那张络腮胡温如晦见她面上的神色,就知道还在记恨呢,试探着劝解,“其实,先生只是玩笑。”
“玩笑?你见谁的父亲会这种开玩笑?”
“呃……”
“你是来劝我的?好,我洗耳恭听,你说罢”
温如晦哑然,他对人家父女关系,一无所知啊只是觉得,“先生性格独特,可能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所以用这种方式……”
“哼”话还没说完,就听俞清瑶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他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明着,是跟你们说大道理,其实他是说给我听我不懂,他想做什么?故意说恶心的叫我难受?还是想看我有多大胆量?他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我,问我身边伺候的人?为什么啊”
俞清瑶越想越气愤,声音带着委屈,“我知道,世人重男轻女。他喜欢子皓多过我,我不在意。即便一点也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就当我是小猫小狗,养着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故意在别人面前,冷不丁的来一出,叫我难堪”
温如晦急忙道,“俞姑娘,先生绝对没有此意”
“你不多说了”俞清瑶哽咽着,用帕子捂着口,忍住鼻间的酸意,抬头望天——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她的泪,不在会为无关的人而流深深的吸一口气,她镇定下来,“你不觉得他在试探我吗?虽然,我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试探。有的时候,我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如果是,怎么能忍心十多年不闻不问”
温如晦定定的看着处在悲伤中女孩,动了动唇,可终究说不出什么。
也许,再多的安慰之词,也无法弥补一个孩子自幼缺乏父母关爱的伤痛吧那些大道理,说什么为国为民,说起来冠冕堂皇,可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什么安慰作用呢她依旧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悲伤的,痛苦的,只有她自己承担。
“先生……”
“我真希望,自己生在普通家庭,有点薄田,有父有母,再几个调皮捣蛋的弟弟妹妹。一家子和和乐乐,也胜过如此……”
俞清瑶说完,漠然的一转身,把满心的泪意吞下,紧紧的握着拳——前世,她能一个人走完生命的全程,直到喜堂之前,多少天灾打不倒她,多少人祸不曾害死她,沦落市井那种身份的落差她都熬过来了,就不信,这辈子她非得依靠这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她一定能靠自己撑过去……
人和行礼分了两批过了通江,接下来的路途放慢了步伐,因为这会子显示出“诗仙”的巨大魅力。走到哪里,宴请不停。一听说是诗仙大驾,许多读书人家过来迎接,还有一些当地望族,好客的迎接俞锦熙到他们家中做客——齐景暄的世子大名都不用提,人家只把他当成诗仙弟子看待,羡慕不得了。看到他不能视物,还赞叹诗仙“有教无类”。弄得温如晦笑言,都到江南文风昌盛,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晚,俞锦熙一行人,住到一家姓“梁”的人家。俞清瑶是女眷,单独用过了晚餐,就回房休息了,听阶下几个丫鬟嘀嘀咕咕,说是梁家花了大代价,才使得诗仙住在他家一晚,现在齐族聚集一堂,正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呢听说,还让几个族中好苗子出来,让诗仙点评。而诗仙飒爽风姿,豪爽的称赞梁家读书知礼,当场亲书一封书信,叫梁家这几个读书弟子,去拜他的好友余明为师。
余明是辛酉科的状元,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名声虽不如俞锦熙大,但学问扎实,能拜他为师,也不容易。梁家族长如获至宝,连连叫梁家后人给诗仙磕头,道谢。宾主尽欢,到了一更时分,才散了。
俞清瑶按说车马劳累,应该一沾枕头就睡着的,可这几日每每想到父亲对她……气不打一出来。又是灰心,又是气愤,辗转反侧,总是难以入睡。
气到极处,会想:自己跟他是血缘关系,牵绊不断,可说穿了,父亲跟母亲有什么区别?母亲还为她十月怀胎辛苦,难产差点丧命可父亲呢?十多年不见,他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也是正常。
母亲会为别人抛弃她,难保他不会。自己抱着幻想,也太天真。
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前世……是不是真的死在北疆如果没有,又没有如母亲一样的私情,那太、太可怕了她这边心事重重,还要接待梁家的老少夫人。梁太太倒是个和气人,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的不露痕迹,可梁小姐就不同了。她的眼睛直盯着俞清瑶的发饰、衣衫,乃至举手投足,眼角好像带着小钩子似地。一低头,黑溜溜的眼珠不知想着什么。
耐着心,应付着这对母女。虽然梁太太长相平凡,女儿又……可人家母女天性,眼神相对时流露的感情,让俞清瑶看着刺心,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悲伤。起身迎客的时候,不知是人家说话声音过大,还是她耳朵太灵敏,听到梁家小姐不满的嘟囔道,“娘,她也就那样嘛”
“嘘,人家是贵客你羡慕她?怎不想想,她爹爹是什么人要是你爹是当世诗仙,乖女儿,你不比她气派多了?”
俞清瑶无语。
人家羡慕她,她还羡慕人家。唉这是怎么说呢——————————————————
一个月后,终于到了金陵。温如晦祖父的兄长,在金陵养老,他便告辞,去了大伯祖父那里。而齐景暄毕竟是长公主外孙,而长公主乃是皇帝的胞姐,身份尊贵,天下有名的风景、城市,都有她的别院。告辞后,他径直去了金陵城的“琅碧院”。
而俞锦熙,则带着几个护卫,去了俞清瑶表舅,也就是定国公次子元尚文府上。元尚文现在兼金陵知府,背靠着金陵府最大的官员,横着走也不怕了。住了一晚,第二天后知后觉的俞清瑶才知道,她老爹,那个杀千刀的,不负责任的,跑了为什么跑?怎么敢跑?还想丢下她不管?
做梦
表舅人很好,长相跟表兄元少卿相仿,只是多了久居上位的威严。俞清瑶对他没什么恶感,可她已经厌倦了住在亲戚家,哪怕表舅待她比亲舅舅还好,她也不能问明了路径,她带了胡嬷嬷,并几个丫鬟,表舅元尚文不放心,特意派了几个侍卫护送,把她们送到俞锦熙的落脚处——一处地处偏僻,才两进的小院子。
当知府的马车停到从没贵人踏足的贫民区,这里所有的人都轰动了,嘻嘻哈哈拥挤过来看人。好在侍卫们尽忠职守,长枪一挡拦住了,才让俞清瑶一行人进了院子。
撞开了大门,大标、二饼、三赖子,溜溜,傻七……俞清瑶曾经在山神庙里见过的彪悍“山匪”都在,各个长大嘴巴,“头儿,你不是说,摆脱她了吗?”
“就是啊头儿,带着女人走那么慢我们都等了你半个多月了难道你以后还要跟女人一块住?”
俞清瑶气得胸口涨得发痛,这些人、这些人一个光着膀子,举着石狮子;一个蹲在地上,研究兵器;一个是木匠,在锯木头。他们的共同点——眼眸中带着明显的不欢迎、蔑视。
俞清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不妨碍她的恨意勃发这一刻,她仿佛小宇宙爆发,前世胆敢告御状,拼个你死我活的勇气又回来了怒气冲冲的走到那个靠在躺椅上,漫不经心的喝茶的坏蛋,啪哒一声,直接把茶壶砸到地上“说,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走”
“瑶儿啊,爹怎么偷偷摸摸了?爹是光明正大的离开知府府上……就是忘记跟你告别了”
一七七章 对付恶人不能心软(下)
一七七章 对付恶人不能心软(下)第三更“好、好”俞清瑶这时候,深刻的认识了自己的老爹是多么的……无耻人啊,自怨自艾,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现在俞清瑶有两个选择,一是哭哭啼啼,跪下来苦苦哀求父亲不要抛弃她,不要把她丢在亲戚家里——人家对她再好,不是亲父母。何况表舅、表舅母看在舅公面子上,对她好,可底下人多嘴杂,她除了受气还能怎样?
二呢,怒而反抗凭什么你想走就走?当我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只能哇哇大哭吗?
要是这么想,你就错了
望着冲她嘿嘿直笑的络腮胡,她嘴角抽了一下,努力端庄起淑女仪态,“是吗?那就算了,女儿又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告别不告别的,不值得一提。这不,我不久搬过来了吗?默儿,看看这里房间怎样,给我挑一间向阳的,你知道我最讨厌早起看不到太阳了哦,还看看通风如何?”
“是,姑娘。”
默儿颤巍巍的看着一个举着斧头的大汗,吓得脸色苍白,但主人有命,不能不从啊只能硬着头皮,小跑着转了一圈。地方真心不大,片刻功夫就看完了。
“姑、姑娘,这里又臭又脏,怎么能住人啊”
“小丫头,你说什么呐?什么叫不能住人?你大爷我住了半个月了,你是变着法子骂我不是人,是吧”
默儿被吓得快哭了
俞清瑶冷冷一哼,理也不理,直接冲默儿道,“叫你去挑房间,又不是叫你看房子。矮挫里拔高个,找个稍微好的。”
默儿抽泣着,随手指着了指西边。
“好。那就西厢房吧来人,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搬出来,好好打扫了,好叫人把姑娘我的行礼搬进去。”
胡嬷嬷见状,而老爷瞪着眼睛,长大着嘴巴,一副惊讶的样子,想了想,姑娘这时候在气头上,还是别触她霉头了。
“还愣着敢什么?快去啊”
“等等。”
西厢房,是溜溜的房间,他老人家不乐意了,“凭什么搬我房间的东西?”
俞清瑶才不纡尊降贵跟个小兵儿说话呢她微笑着,站姿优雅的往父亲身边靠了靠,用素娟帕子给俞锦熙扇风,带起一股淡雅的兰花气息,甜甜道,“爹,你是我亲爹吧?我是你亲生的吧?”
这个……俞锦熙眼珠转了转,“嗯,是亲的。”
“那就好办了。有生,就有养。您老人家抛弃我到北疆,一去十年,为国为民,我都没怨你了。这会子到了金陵,您又是文职,不需要出生入死的,不会再做抛儿弃女的行径吧?”
“呃……”
“我可是您亲生的呀还是说,您再也不想见到我这个女儿,希望我叫人家爹呢?”
最后一句的时候,俞清瑶故意扁着嘴,露出愁容,暗中眼神却露出杀气——你不要逼我把我逼到极处,别怪我做绝俞锦熙嘴角本来是含着茶壶的壶嘴,这会子茶水流到外面,顺着脖子流下来也不自觉。没办法,最后一句说得太狠他毫不怀疑,要是他今天真的把女儿赶走,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