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摆布,彻底让她寒了心。
女贞观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上了柱香,四处走了走,便下山了。
虽然并无特殊的风景,但俞清瑶看过曾经囚禁杜氏、表哥的地方,看过了济济一堂只能用稻草铺地的大厅,心思早已经飘飘的飞到过去可笑,前世那么艰难的她都走过来了,眼前这点小麻烦,岂能打到她难道能比滚钉床更疼吗?
……
沐薄言是男客,就没跟着去山顶的女贞观了。在山下等了半天,不耐烦,听说附近有个村子,出产的上好桃李,桃子甘甜爽口,李子酸酸甜甜,想着表妹上香估计一时半会得也下不来,就带着两个小厮去村子摘桃、找乐子。不想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少顷就下了倾盆大雨。
闪电如裂帛撕开天空,轰轰的雷响震耳欲聋雨滴如豆,噼里啪啦的砸到地上,砸得人视线不清,烟尘滚滚。沐薄言一边借着村民的屋舍躲雨,一边心有馀悸的说,“幸好瑶妹妹这会子在上香。那女观里的道姑,再不通世情,也会挽留吧?”
哪里知道,俞清瑶早就下来了
她跟胡嬷嬷急匆匆的躲到马车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外面的兵丁可没有车厢可以躲雨,就把马车停到大树下,自己等人急行军的到附近村庄里。
最后的那名兵丁一回头,正好看见一道闪电,唰地劈到那棵大树上。
整棵树都劈得焦黑
轰隆隆
又一道响雷
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没有人回头,跑到村落里,见到了沐薄言,才如实告知,“令表妹或许没了。”
二二四章 亲哥哥
二二四章 亲哥哥
“什么?没了?什么没了?怎么会没了?”沐薄言急得拽着那领头的军官衣领,眼珠都凸出来,“你们不是保护她的吗?为什么你们好端端的回来了,她不在?你给我说清楚否则老子要你死死全家”
当兵的谁没点血勇?最瞧不起沐薄言这种靠祖荫的纨绔了,哼的一声扯开快发疯的沐薄言,“小侯爷,你冷静点我们虽奉了王爷的命令护送俞小姐,可本是送她到念慈庵的。谁让她一意孤行,要来什么‘女贞观’?她也不是遇了山贼,而是在树下歇息是被天雷击中——岂能怪我们”
“就是就是”
几个兵丁都鼓噪起来,“天打雷劈,怎么能怪我们”
护送的对象尸骨无存,怕是成一截焦炭了吧?如今最紧要的是洗脱罪名,保护自己若不是沐薄言身份贵重,几个老油条甚至想把沐薄言一起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沐薄言气得浑身颤抖。
他此生,还没有过这种经历——除了被素日里看不上的兵丁羞辱,更恐惧俞清瑶“没了”的事实。也怪他一出生就太顺遂了,从来没遇到过大挫折。等闲事情父母都摆的平,根本不操心。长这么大,除了在俞清瑶身上吃过一点亏,还没谁让他气到这种程度。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瑶妹妹、瑶妹妹不能有事一定不能外面大雨滂沱,乌云把这一片的天空都遮住了,闪电如灵蛇游走,形容可怖。两个小厮拼命的拉,可沐薄言已经被魇住了,一脚踹了一个,直直的往外面的风雨里冲。
有两个老成的兵丁,觉得这不是个事,虽然……得到了那人的示意,可再把个小猴子搭上去,会不会闹大了?到时候,替罪羊可不是外人啊领头的那人则蛮横道,“不怕他是自己冲出去的我们倒是想拦,可小侯爷说要我们‘死全家’谁敢拦?”
那两个小厮已经昏头昏脑了,趴在地上哭,另一个机灵点,也追着沐薄言冲出去。
六月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闪电雷鸣,不到一盏茶,时不时轰隆一声,吓得人心惊肉跳的雷声少了,闪电更是看不到了。连黑压压的乌云都变得黯淡了,似有云收雨毕之意。等沐薄言冲到被雷劈到的大树前,心胆皆寒。
那棵树,至少有百年了吧?根深叶茂,高大的树冠都横着呈现在沐薄言面前,仿佛一条巨龙,一条已经死去的巨龙,邪恶的,拦住了他寻妹的路程。
大雨已经停了,只剩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沐薄言根本没察觉到天气什么变化,呆愣愣的走到焦黑的大树前,擦了一把不知是泪,还是雨水的脸,认命的挖着。
一边挖,一边喊,
“瑶,哥来接你啦哥错了,不该离开你的哥太傻,怎么能把你交给几个外人,以为他们军令如山,就不会丢下你不管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哥都会,都会完完整整接你回家。瑶,你在天上看到了吗?哥……来找你了”
车厢早就压扁了,碎成一地渣滓。里面零零碎碎有一些绫罗布匹之类,手一碰,就成灰烬了。沐薄言挖着挖着,拼命不让自己去想,被闪电击中的妹妹,变成什么样子。可是,能真的不想吗?眼眶忽然一热,热泪就那么滚滚下来了。
“没出息、你真没出息。妹妹还在下面,得把她挖上来。这么大的树,压着她一定很疼。对,要救她要救她”
大树已经里外焦黑,没半点生机。但岂是一个身骄肉贵、自幼没吃过苦头的他,能轻易搬动的?用石头砸,用脚踹,以身体为支撑,拼命的推。两个小厮终于过来了,知道表小姐就在树下面压着,默默的擦了两滴泪,也上来砸开那段压着车厢的木头。
“少爷,这样不行这树木太大了,还是回去找人来帮忙吧?”
沐薄言什么也听不到,“瑶儿,瑶儿还在下面。我要把她挖上来,她在喊疼,在喊疼啊我都听到了~她在喊,哥,我疼……”
“少爷……”
“表姑娘已经去了啊”
“不~瑶妹妹,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
沐薄言喃喃的说,忽然大吼一声,仰天长啸,“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等他长啸完,背过身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想要好好的大哭一场时,那对面站着的,是谁?
鬼吗?
鬼怎么会傻乎乎的看着他,一身狼狈?
俞清瑶举着一把漏洞的破伞,跟胡嬷嬷站在一块,身上满是泥浆——话说半刻钟前,她见那一对兵丁丢下她们,转身就跑,心理就有写异样。再加上外面大雨如注,时不时有闪电撕裂天空,暗叫不好前世她流落市井时,尝听说有人在夏日里被雷劈死了,不止一次,都是在树下。这会子也是在树下……她当机立断,立马拉着胡嬷嬷离开马车,随手拿了把伞——这是马车上一直常备的。
有伞也没用,两个人都淋湿了,颤巍巍的举着,蹲在地上,等待狂风暴雨的过去。幸甚这场雨来得快去得更快,没有受多大折磨。否则,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此时她太没有形象了,活脱脱泥猴一般,脸上、头发上,也沾满了泥浆,可沐薄言瞧见了,大哭不止,跪在地上直呼“祖宗保佑”
……
经过这一场,当然做不到落日前回侯府了。沐薄言派了一个小厮回去传信,自己领着俞清瑶在当地的村里找了一户最干净的屋舍。又花大钱买了一套人家“新做的花布衣裳”,笑呵呵的让人家母女烧两桶水,给她妹妹洗浴。
不多时,又有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窝窝头。那玉米渣磨得不够细致,噎得吃惯了精细食物的沐薄言险些背过气去。俞清瑶就有经验多了,咬了一口,并不直接下咽,而是慢慢的咀嚼着,等到略带一丝甘甜的滋味上来,才缓缓吞下。就着农家自己做的腌菜,她足足吃了三个,感觉……很满足。
此刻的她,当然想过回去后,肯定有各种有色眼光打量她——呀,你没被雷劈死?听说你差点被雷劈死了?差之毫厘,差点被雷劈到是什么感觉?为什么那道雷差点劈中你了呢?
总之,她被劈死了,那是作恶多端,自作自受;没被劈死,也会引来各种探究、疑惑。左也错、右也错,换做以前,她可能还为为之苦恼。今儿个,她已经完全放开,嘴长在人家身上,让她们说去她活着,且找到了另一个真心疼爱她、关心她的人,这就足够了。
可怜沐薄言,刚刚挖掘的时候,心上巨大悲伤,不知疼痛。这会儿俞清瑶脱离危险,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痛觉神经才迟钝的发作了——手指甲生生掰断了两个。
给他用清水清理的时候,痛得呼爹喊娘,冷汗直冒。一会儿“轻些个,要了哥哥的命了”,一会儿“歇歇吧,指甲掉了又回不来。”
俞清瑶看着好笑,又心酸,同时,更多的是感动——十指连心,断指甲的时候是多么疼啊?可偏偏沐薄言根本没察觉到一时间,她的心柔柔的,为自己成为棋子,被人生硬的摆布来、摆布去的冷漠消散了。
她不后悔,再也不后悔为舅父一家出头,告御状。表哥,值得她珍惜表哥?不,从今后,他就是她的亲哥哥了。
比所谓的“亲弟弟”,亲得多
入夜,夜空浩瀚,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挂在夜空中。俞清瑶睡不着,便出来看星星,满目的璀璨,她似乎也明白了,这段日子困扰自己的最大问题所在。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她求的与众不同,却是一个字“爱”。不怕吃苦、不怕受罪,最怕的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这世界上,举目无亲,没有人关心,死了也没有人在乎她肯拼却所有为舅父一家翻案,因为舅父曾经真心疼爱她,给了她父亲般的温暖;她明知道钱氏偏心,却仍奉养多年,因为那时她已经没有亲属了,最亲最亲的就是“祖母”。
她对沐天华那么多次期望,不也是期待“母爱”吗?
对俞子皓多次包容,不是期待他的“手足之情”吗?
她对物质的要求不高,相反,感情世界不能虚无、苍白、空洞受不了孤单,不想接受残酷、冰冷的婚姻——试问,如果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婚姻,注定是一次联姻的产物,没有爱,只有相敬如宾,怎么会快活上一辈子,为了现实不得不低头,嫁给罗金毅;跟这辈子为了联姻,嫁给王銮,两者间有什么区别吗?除了身份地位,一点区别也没有正在想着,沐薄言两根手指包得跟香肠一样出来了,看着星星,开始他独特的表白,“呵、呵,瑶妹妹啊,要是你不想嫁给王銮,嘿嘿,只能嫁给我了。”
二二五章 女贞观修行
二二五章 女贞观修行
什么叫只能嫁给你
换做以前,俞清瑶一定心怀不满。可这会子,怎么看沐薄言怎么顺眼的。表哥就算是天下第一纨绔,也是那个不顾闪电雷鸣,扑到劈的焦黑的大树前,拼命挖掘她“尸骨”的人。这一生,遇到真心待她的人太少了,所以特别珍惜。
因此,俞清瑶一点也不生气,而是偏着头,语气平和的问了一句,“听说烹茶开了脸,成了你房里人?”
“是啊,怎么了?”
沐薄言丝毫没察觉这句问话的真实含义,脸颊发烫,眼神躲闪,身体不自在的扭了扭,下意识的想抓头——可忘记了两根掰断了指甲的手指,包扎得跟香肠似地,一碰就痛嘴角抽抽了两下,皱眉龇牙的放下了。
看得俞清瑶又是好笑,又是窝心。
相比俞子皓虚假、无情的关心,沐薄言丝毫不掩饰的喜怒哀乐,偶尔的骄纵、任性,都是那么可爱。如果可能……表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哪怕表哥对她的情谊,会慢慢流失呢,二三十年能剩下一半,也强过外人。
可惜,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怎么肯再将就?
“对不起,我不能。”
“啊?为什么?”沐薄言傻乎乎的问。那眼神充满了惊讶,明明白白写着:你看不上王銮,不是因为我吗?
俞清瑶无语。
是,光凭外表的皮囊,表哥的似乎比王銮稍微胜出一筹。但她考虑夫婿会只看中外表吗?对亲密的人,她素来不会隐藏真心所想,干脆挑开了,“因为你有了房里人。”
“可,烹茶是我的丫鬟啊?她八岁起就来服侍我了。”
沐薄言想不通,谁家的贴身大丫鬟,不是收房?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有感情了。再者,自小伺候的,什么脾性都清楚。他不以为俞清瑶会忌惮通房丫鬟,笑话,丫鬟是什么身份,俞清瑶又是什么身份烹茶再蠢,也不会自不量力的想跟未来世子夫人相斗——除非她不想活了。
看着沐薄言一脸迷惑的样子,俞清瑶的心完全定下来,又给自己找到一条不能答应的理由。当然,最要紧的是第一个,“我讨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丈夫。妾侍不行,丫鬟也不行”
沐薄言目瞪口呆,“这,这不是嫉妒吗?”七出一条,清清楚楚写着嫉妒啊俞清瑶很直白的回答,“对,就是嫉妒。我连一个丫鬟都容不下,更别提烹茶那样伺候表哥十年,对表哥的性情习惯比我还熟悉的若我嫁给表哥,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表哥的院子清理一番,妖妖娆娆的直接打发出去略微平头正脸的丫鬟,平常都不许靠近表哥半步”
沐薄言吓得退后一步。
俞清瑶则上前,双眸炯炯,深邃的发亮、发光,嘴里吐出的都是毫不留情的话,“表哥,你真的想娶我吗?人非草木,表哥对我怎样,我心理……都清楚。奈何各人的性情是天生,就像表哥喜欢看美人,喜欢跟美人调笑,我就不爱自己的夫婿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良家的不可,要是勾栏青楼里的,更加不可表哥,你若真得想娶我,便得当着月亮星星发誓,这一辈子除了我,再也不看其他女人一眼。别人勾搭你,你睬也不睬若是多看了一眼,多说了一句,便烂了下巴生疮疔,变成个丑八怪”
毒,太毒了
风华正茂、俊美翩翩的沐薄言,蹬蹬蹬往后退了三步。这个誓言,决计决计不会发的诚然,他喜欢表妹,对俞清瑶除了一点朦朦胧胧的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兄妹之间的感情。他是独生子,自小就希望多几个兄弟姐妹。丽君丽姿两姐妹虽然也是表妹,但两人小的时候还算可人,大了,那点子算计小心思藏都藏不住。比起清湛温雅的俞清瑶来,差了很多。
再说,俞清瑶的容貌跟父亲相仿,他以前还幻想自己要是有个亲妹妹,大约就是俞清瑶的形容,因而更加多一分看重。
左思、右想,那点朦胧暧昧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再也提不起来。毕竟,他自问无法跟本性抗争,也许抗争到最后,会对表妹起了怨艾,就违背想要待她好的初衷了。
“对不起表妹。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叫我不看美人、不跟美人说话……哥哥真得做不到。”
俞清瑶缓缓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