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芳华心一紧,她是靖阳候嫡女,这辈子最悲哀的就是一时冲动犯了傻,做了妾侍羞辱她,她不恨,可不该这么说她的女儿“多谢春妹妹关心了。我们囡囡,是爷的头一个女儿,有爷疼爱,便是她的福气了。对了,春妹妹,你还不知道吧爷前两日走时,说要把梁妹妹、马妹妹都抬做姨娘。”
那梁、马二女,就是景昕新婚期得的两位美人。一个出身乡野,真正从农家发掘的小家碧玉;一个是卖身葬父,身份低贱的贱民女子,论身份,别说杜芳华这样出身侯府的千金了,就是婢女出身的春姨娘也瞧不起。
“什么?那两个下溅种子,也想跟我们平起平坐?”。
杜姨娘轻笑两声,故意无奈的一叹,“谁让她们都有了爷的孩子呢虽然爷对她们的新鲜劲过去了,可看在腹中那块肉的份上,也不能委屈了。”
满意的看着春姨娘的得意、骄傲都化作嫉妒、怨恨,杜芳华满心愉悦的回到自己院子。而后,二门的小五就通过她的陪嫁丫鬟传递进来一个消息——皇帝陛下西山遇刺有两位三品大员被害,御林军死伤过半,起因是虎贲卫三位首领叛变,更有厉害的高手藏在其中这个消息,吓得杜芳华手脚酸软,一叠声问,“爷呢?爷怎么样?”
“回姨娘的话,爷没事。据说陛下遇刺时,爷正好也在。身手利落的击退了受伤的贼人,护驾有功。”
“太好了”杜芳华一颗心稳稳的放到肚子里。齐景昕的本事,她从不怀疑。可随即皱起眉,“既然立下大功,怎么不早禀告?支支吾吾作甚”
“陛下论功行赏……赏赐黄金千两,知道爷已经有子嗣,便封了大公子为乡男。”
一个才一岁多大的婴孩,就封了爵?虽然这个爵芝麻大,徒有个俸禄而已,也不能传给后代。可凭什么啊凭什么春姨娘那个jian货生的儿子就能封爵?她的女儿什么都没有……
“姨娘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忍一时之气,才能筹谋百年大计。乡男算什么,好听而已,其实是断了大公子将来继承国公的希望”
不愧是靖阳候夫人送来的老成嬷嬷,一句话打消了杜芳华的嫉妒之心。她反应过来,紧紧抱着女儿,“是了,我心乱如麻……嬷嬷教我”
“好姑娘,嬷嬷是看着你长大的,一家子生死荣辱都跟姑娘一体,不为姑娘筹划,却为谁?姑娘请放宽心,好日子都在后头。”
“姑娘虽做了姨娘,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焉知没有出头之日。想想看,正院那边的夫人压根不得爷的喜欢,将来生下嫡子的可能微弱。即便生了……哼,也不用姑娘出手。姑娘只管做贤良人,管好自己的院子。
也不用跟其他姨娘勾心斗角、费心争宠。她们都是出身卑微的贱民,男人啊,或者贪一时美色,可哪有美色能迷惑一生的?老奴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国公府,缺的不是男孙,而是当家夫人”
“啊?”杜芳华眼睛亮了,“嬷嬷的意思是?”
“管家大权”
一句话提醒了杜芳华。
可不是么东茗公主性子倔犟,跟景昕毫无情分,加上外国人的身份,想要融入大周上流圈子,难这正室徒有其名而已。而国公爷,在长公主活着的时候,甭想续弦再娶了,偌大的国公府,居然要已经分家的安乐侯夫人出面打理俞清瑶凭什么能插手国公府、长公主府的事情?不就是因为她深受信任吗?
一瞬间,杜芳华已经想好了未来的该走的路——走贤德路线。她本出身高贵,如何管家,如何应酬,都是熟悉的。只要……景昕肯信任她、倚重她景昕凭什么信任倚重她?因为她贴心、温柔、善解人意、善良大方……比起那些肤浅的后宅的女人,她的优势十分明显,有春姨娘在前,她的贤良很容易表现。
马、梁二女不是怀孕了?她要帮忙保胎最好生下男孩才好呢让沉不住气的春姨娘在暗地里咬碎的银牙,最好撺掇徐氏出头,合谋谋害深深吸了一口气,杜芳华的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蜕变了,再不是当初那个被父母疼宠的嫡女,有了一丝被前世俞清瑶仰望的影子。
逆境,才是逼人成长的最佳途径。
……
这一趟西山之行,可谓刀光剑影,惊险重重。不说皇帝愤怒的下令回京,彻查虎贲卫,引起朝中的各大势力震荡,趁机排除异己,只说俞清瑶回了“姚宅”,偷偷到隔壁李馨家里换了衣裳,等待坐着马车过来拜访替身玲珑。完成了身份转变,她这才光明正大的先回安乐候府,问了下不在时出了什么紧要事,处理完毕后,去了东府。
东府一如往常,表面的平静掩盖着暗地里的波涛汹涌。纷杂的事务处理完了,马、梁二女羞答答的过来请安,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丫鬟。
“几个月了?”
“回大夫人的话,太医诊脉过了,说是有两个多月了。”
俞清瑶顿感荒谬。不是为大夫人的称呼,而是两个丫鬟,还没抬姨娘呢,就请太医?未免太嚣张了。她这厢颤颤巍巍,深恐哪里做错了,授人把柄;而齐景昕似乎什么都不怕,嚣张得无法无边偏他的运气好,遇到千载难逢的救驾大功,怕是能护佑他平安度过广平晚年。为什么他这种狂妄自私的人,前世今生都能安享富贵、位高权重?
没天理啊
暗自叹了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嘱咐下面人好生照顾两个孕妇,饮食上尤其注意,并按当初杜姨娘、春姨娘怀孕的规矩,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建了小厨房,拨了厨娘,个人喜欢什么,只管做去。
就是贴身丫鬟婆妇这一块,比较难办。当初杜、春都是有靠山的,不用她操一点心,而马、梁则出身卑微……怕是找不到什么贴心人。万一有个不测,她是不是该帮忙?
不行
已经分了家的兄弟妻子,凭什么插手弟弟房里的事?俞清瑶很清醒的认识自己身份,想了想,这件事告诉齐景昕吧,他的孩子他不管,谁管?
大厅内,摆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珠宝。虽然这些不值得什么,跟救驾的功勋完全不值一提,可难得的是脸面代表这齐国公府极受皇帝重视。
齐国公端坐主位,目光的深沉与金银纯碎的诱人光芒成了鲜明对比。他看着次子俊美的面上写满了意气风发,仿佛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他的锋芒那隐藏在表皮下的勃勃野心,跟脉动一样,藏也藏不住了。
似乎,从正式被册封为世子起,景昕就不再是从前的景昕了。这样也好,这个儿子,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性格酷似极了他。若成了个废物,才让人灰心吧。
齐国公不知道其他的父亲,遇到儿子反目成仇是怎么做的。他只知道,景昕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而自己不仅不能阻止,还要时不时的刺激一二,引导他向着未来更广阔的天地进取飞翔;至于越来越弱势的景暄,暗地里的帮忙都要减少了……
他是不是坐视两个儿子自相残杀?若真有那一天,景暄、景昕兄弟阋墙,拼个你死我活,他的罪孽永远无法洗清了。
但,他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游戏,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幕后的下棋之人,所有人,都要按照皇帝指定的游戏规则来,不能违抗——如果他违反了,那下场就是两个儿子一个都保不住他会同时失去景暄、景昕。这个代价,是无法承受的。
“爹,你看啊”
景昕兴致勃勃的拂过各色上造的绫罗绸缎,玩味的摆弄那些珍贵的古董和字画,这是他第一次得到皇帝的赏赐。新鲜感、荣誉感,一时半会的散不掉,然而他的心思终究不在这些俗物上,啪的一声把红木箱子合上了,坐在箱子上,年轻的面庞飞扬的神态,双眸闪烁着熠熠的光芒,“西山之行,收获太大了。这几日估计有的忙了我已嘱咐下面人不准乱说,李大学士府上还在办丧事,头七肯定要去的,我们府上得了圣眷,总不好敲锣打鼓,满世界囔囔去。”
“嗯,长大了。”
“呵呵,爹,瞧您说的,我要还一团孩子气,也枉费您这些年的心思了。”说着,他想到了什么似地,俊眉一挑,开了箱子,命人挑了两匹织金的花样,给俞清瑶送去,“与大夫人道:劳烦她辛苦打理家事了。”
不多时,俞清瑶命人从后宅里带话出来:“大夫人谢世子爷的礼,有一句要紧的话,马、梁二位侍妾已经有了身孕,按先头的例建了小厨房,只不知道如何安排侍候的人手。侯府那边,手脚麻利又心思细致的都去了皇庄,余下都是粗使的。只好请世子爷自己拿主意了。”
两个出身低贱的女人而已,齐景昕压根没放在心上。他之所以故意在新婚期纳进门,纯碎是给东茗添堵。怀孕?能生就生,不能生也无所谓。
“呵呵,再去传话,说‘内宅事情尽数托给嫂子了,嫂子做事,再没有不放心的。烦请嫂子再拨空安排两个新人’。”
内宅里俞清瑶听说,一盏茶砰的放在茶几上她明白了,什么“再没有不放心的”,景昕压根不在乎马、梁的身孕他的心思,都在御林军副指挥使田芳送的两个美女身上了吧?
无耻
想要丢下不管,可毕竟是条人命;但又不能管的过多,引人闲话。想来想去,便让人把杜姨娘、春姨娘请来,敞开天窗说亮话,每位姨娘选择看管一个。
一来,她们曾经怀过身孕,知道如何照顾孕妇,如何避讳对孕妇不利的东西;再者马、梁也是伺候景昕的,将来剩下一儿半女的,都是一家子姐妹了,真出了事情,也避不开;第三,她信不过其他人,只能选择这种方式,让她们互相忌惮。
主意很好,可惜,春姨娘第一个嚷嚷不愿意“妾身还有大公子要带呢哪有功夫照顾一个贱婢”
马、梁二人听了,敢怒不敢言。
俞清瑶也不理会,“就这么定了”
“不行我不答应”
春姨娘使劲推着杜芳华,“你是死人啊,说句话我们天天带孩子多累,哪有功夫照管其他人?”
杜芳华看着神情淡漠的俞清瑶,只觉得当初那个纤细敏感、良善清新的清瑶,早就变了。也是,她自己的变化那么大,怎么能让别人保持初见时的单纯?
“是,妾身一定会好生照顾马妹妹的胎儿。”
“你疯了”春姨娘骂骂咧咧,怒瞪了俞清瑶一眼,气势汹汹的甩门而出。
她去告状了。
在景昕面前夸大其词,说俞清瑶如何霸道,说一不二,几乎把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云云。可惜她的本领就那么多,一张口,景昕就知道要说什么了。
“有意思。哪一夜,她知道俞锦熙跟九皇子有牵连,明明那么害怕,现在倒有闲心,关心那个没关系的外人。不知道该说她善良好,还是愚蠢好”
“爷春儿句句说的都是真话。她俞……呃,大夫人,明明是已经分家出去的,还管着府里的人事大权。您就不觉得不合适么?”比起在外的张狂,此刻的春姨娘眼波流淌,柔情似水,撒娇的摇着景昕的衣裳,“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别不理春儿”
“乖”
景昕拍了一下春姨娘的屁股,大力的揉搓着,眼眸危险的一眯,心中冷笑了一会儿——甭管真良善还是真愚蠢,他都要感谢大哥,娶了这么好的“棋子”
诗仙的女儿,朝廷册封的清河县主,后加封的柔嘉郡主,同时也是长公主的外孙媳,超一品的安乐侯夫人……真是好运啊一步步从当初那个不显眼的,投奔亲戚的,被俞家放弃的女儿,她俞清瑶当真是洪福齐天若再不知道内里怎么回事,他齐景昕就是个傻子景昕皱眉沉思着,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大笑了两声,“乖春儿,爷把她赶走容易,这个家,谁来当。”
“当然是……”
春姨娘心直口快,可说了三个字就不敢往下了。连徐氏都不能当家,她又凭什么。出身又是出身她的容貌风情,样样不差杜芳华,凭什么就要矮人一头可恶“好春儿,你且忍忍吧不然惹急了她直接走人,那爷没办法,只好让杜姨娘当这个家了。到时候你再哭,哭成泪人也无用。”
“好么是春儿错了……”
在俞清瑶跟杜芳华之间,春姨娘只能选择前者了,毕竟前者不会特意针对她,而杜芳华当家做主,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知道错就好呵呵,几日不见,又大了不少……”
“坏死了,爷……”
一番欲拒还迎,春姨娘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春儿还想要……爷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春儿。”
“怎么会?爷立了大功,不是给你儿子求了个爵位?”
一提到儿子,春姨娘满脸兴奋,这是她内院独一份,杜芳华也比不了的,不由得身子都软成一滩水,化在景昕的身上。
可怜春姨娘并不知道,景昕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会把女人看作是比野心更重要的,况且她也不是。
自打她被安排到还不是世子的景昕身边,就有人明明白白告诉了——这个女人,你必须收服。
徐氏的亲生女儿
只要有她在,徐氏就会安份的呆在国公府。
等到生下庶长子,徐氏跟春姨娘的心都安稳了,很多涉及国公府的私密,就不会外流了。
其实处置徐氏很容易,可是,一直有人紧紧盯着国公府,一有风吹草动,等于间接的证据。
景昕以为,父亲之所以留下徐氏,是因为嫡母灵心郡主的死,有些说不明白。怕长公主起疑,才格外重视徐氏母女,让人以为是徐氏气死了灵心郡主。等到后来才发现,原来父亲……竟哄骗了他一十八年徐氏母女的存在,何止骗了天下人,连龙座上的那个人也欺瞒到死。
ps:呃,女主的身世揭开了,不过女主父亲的还没有啊。亲们不觉得女主像个大杀器?俞家倒了,舅父家到了,外祖母家也倒了,她还完好无损端王保她,出于对沐天华的爱。可当丞相一家都被砍头,涉及到朝中大势,端王还愿不愿意保护一个跟他没血缘关系的人呢。女主能活到二十六的高龄,其实真的洪福齐天。
萦索写的女主,可能不那么讨喜。但她是真实的,努力的,积极的。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她是一株踩不死的杂草;在优渥舒适的环境里,她是一株自开自放的兰花。她的人生,无论精彩还是平淡,都是属于她自己;她的命运,无论平坦还是坎坷,都会坚守自己的信念。萦索有过一段时间犹豫,是不是该往轻松、愉快的方向写,小白文那么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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